我替他的白月光复活了

　　陈闵在院子里站得腿都麻了。

　　隔着窗看不清屋内的情形，院子里又没有下人敢靠近他，生怕触了他这位燕王爷的霉头，所以他只能光站着，真是无聊到了极点，连头顶的天上有几片云都数出来了。不过四哥不发话，他不敢离开也不敢擅闯进屋内，只好一直站在原地。

　　这来东侧院认错，倒更像是罚站。也许陈恒的本意也是让他站在这里冷静冷静，想想自己错在了哪里。

　　陈闵是皇后的亲生儿子，也是圣上最宠爱的儿子，整个皇宫里没有人敢让他受这等罪，唯独陈恒教训起他来从不手软。而陈闵虽然嚣张跋扈，但也对他这个四哥心服口服，所以嘴上抱怨不停，还是老老实实地站在此处认错。

　　屋内。

　　吃了水果谢茵才肯吃饭，青如要费尽口舌三催四请谢茵才勉强把一碗粥喝完。粥里只有淡淡的咸味儿，谢茵舔舔嘴，又把碗口掉转，示意青如检查碗中：“瞧，吃得很干净吧。”神色得意极了。

　　青如又好笑又无奈，把碗从她手中接过来，道：“是是是，您最厉害了。”语气像哄小孩子一样。

　　陈恒一直都没有离开，他就坐在桌边看着这对主仆在吃粥这件事上你来我往地谈条件。谢茵之所以肯把粥吃完，是因为得了青如的承诺，今天只需要写五张大字就好。

　　看，就是这么惨，连生病都要认真学习。谢茵心里这么想着，忍不住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抬起胳膊暗示暮荀扶她站起来。

　　陈恒见谢茵又是耍赖又是讲条件，也忍俊不禁，跟着站起身来，道：“青如暮荀，你们两个出去吧，今日我来教王妃学字。”

　　谢茵虽然意外，倒也不觉得有什么，毕竟谁来教她都一样。

　　可青如听到王爷这么说，顿时惊喜得眼睛都发亮了，这简直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啊！王爷和王妃一个教一个学，这是多好的联络感情的机会啊，说不定王爷还会手把手地教王妃，这样自然而然就能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了。

　　回过神，青如忙扯了一把暮荀，两人一边应是一边福身，正想要退出房门时，才到了门边又听陈恒说：“让燕王爷回他自己的院子去吧。”

　　两个丫头迈出了房门，又将门仔细关好，见陈闵还在院子里站着，就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过去。

　　陈闵站姿有些吊儿郎当，看到房门开了就又张嘴喊了一声：“四嫂我错了！”

　　这一声喊得情真意切，生生把青如和暮荀都吓得一激灵。

　　青如走上前去，恭恭敬敬地对他道：“燕王爷，我家王爷让您回院子里去休息呢。”

　　陈闵本是懒洋洋眯着的眼睛突然睁大了，“可以走了？”偷跑出宫又害小四嫂生病，没想到四哥居然这么容易就放过他了。

　　不过他确实累了，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后又抬手摸摸肚子，吩咐青如说：“本王站饿了，我先回去，你赶紧叫人送些东西来给我吃。”然后忽然凑近青如，压低声音道，“等四哥走了你和小四嫂说，改日有机会我还带着她玩儿！”

　　谁带谁啊！青如心里无奈，嘴上却不敢反驳，只低下头微微对他福了下身。

　　房里只剩下陈恒和谢茵两个人。

　　谢茵走到书案前，自力更生又轻车熟路地铺开宣纸，撸起袖子开始磨墨。可以不用学琴，练字就显得轻松不少，谢茵在这上面还算自觉，说写几张就写几张，从不偷懒。

　　陈恒先是站在一边看，见她煞有介事地磨好了墨，然后提笔在上面重重地蘸了一下，架着手臂，一副架势很足的样子。他摇头失笑，走上前握住她的手臂帮她调整姿势。

　　青如只急着教谢茵识字，而且她自己就是个半吊子，又存着令谢茵稍稍接触笔墨就能回忆起过去的侥幸心态，所以从未留意过谢茵写字的姿势。而陈恒是打定主意亲自来教谢茵的，不急于求成，在教授谢茵这件事上，已经做好了重头来过的准备了。

　　他忽然靠近，将谢茵吓了一跳。谢茵是坐在案前的，陈恒身材高大，只能弯下身来纠正她的姿势，她就木愣愣地扭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张脸。

　　他神情温和，眉眼间那股冷厉的气势被淡化，谢茵不知怎么就突然想到了那天他亲手给自己上药时的模样。

　　陈恒视线落在纸笔之间，却知道她在出神，不抬眼地打断她神游道：“看我做什么，看你写的字。”他的手盖在谢茵手上带着她用力，笔尖在纸上划过，一个“谢”字慢慢写就。

　　他的指骨瘦长有力，手心温度有些高。谢茵有股热气一直从脚底窜到耳朵尖儿上，她觉得自己的耳朵可能红了，然后瞬间回神，掩盖失态一般咳了两声，努力集中注意力往自己的笔上看。

　　“拿笔无定法，但是坐姿一定要正确。”陈恒轻轻拍了一下谢茵的脑门，示意她不要把头垂得太低。

　　谢茵嗯了一声，顺着他手上的力道又写了两个字。陈恒松开了手，站直身体，道：“记住感觉了吗？”

　　谢茵忙点头。她的自我感觉还挺良好的，暗道自己可能有些旁人都没有发现的天赋，上一次写的字还歪歪扭扭的，这一回好歹是能入眼了。

　　每写完一个字她就要停顿一下，自我欣赏一番。开始几次，陈恒站在她身后还以为她是手腕无力，所以写完一个字要歇一歇，后来发现她根本就是在自我陶醉。
　　拍拍她发顶，他有些无奈地直言道：“不要看了，你这个字还不到能欣赏的程度。”

　　谢茵有些小不开心地扭头，轻轻瞪了他一眼，然后转过头背对着他，开始和他讲道理：“你这个老师做的不对，学生都是需要鼓励的，你应当指出我哪个字写的有进步。夸奖是推动学生进步不可缺少的一个环节。”

　　陈恒闻言，看向她笔下那些横不够平竖不够直，框架又松散的字，微微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办法违心夸奖她。但又莫名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只好顿了一下，翻了翻一旁放着的写过的旧纸，勉强道：“你才没写几日，算是有些进步了。”

　　谢茵听出他夸得勉强，忍不住露出笑意来，又压住嘴角转过头，故意问他：“那你说说看，我哪个字有进步啊？”

　　结果陈恒还真从她手里拿过笔，握着笔停下看了一会儿，这才在纸上圈出了两个字，正色道：“这两个字，勉强合格吧。”

　　谢茵低头一看，他圈的居然是“一”和“人”两个字。

　　这下轮到她哭笑不得了：“你这是敷衍！这两个字分明最简单了，一点儿技术含量都没有。”那个“阳”字她觉得写得就很顺眼啊，怎么不夸夸这个字。

　　“简单也有简单的难处。”陈恒在她写的字旁边，又将同样的字再写了一遍，“还是要多加练习，才能写得更好。”

　　说完他就将笔交还给她，让她自己继续写，然后走到圆桌边坐下倒了一杯茶来喝。两个人隔着段距离坐着，一个写一个看。

　　只要谢茵的姿势稍有不标准，陈恒就会出言提醒。

　　其实他一走开，谢茵反倒写得更自在些，不然有人在一旁盯着看，她总觉得慌慌的。但没有人看着，写得时间久了她又难免想开小差。

　　她倒也没停笔，只是在案头翻出一本书来，照着上面来练，颇有些还没学会走路却急着想跑的意思。而且她非但一句一句照着写，还忍不住读出声。

　　句子一句连一句，指甲盖大小的字排得密密实实的，她读两句就头昏脑涨了。

　　“……涞水又北什么什么小什么什么，又东什么什么大什么什么，南什么什么霍原隐居，教授……嗯……处也。”念完她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挠挠额角，嘟囔说，“这写得什么和什么啊？”

　　陈恒认真听她磕磕绊绊地读完，坐在不远处摇头，轻叹：“不止字认不全，断句都是错的。”

　　门外，青如站在廊下抻着脖子，屏住呼吸试图去听房内的响动。只可惜听不真切，她只好盯着涂了新漆的房门，在心里念叨着：但愿王妃能早日痊愈，回想起过去的一切，然后和王爷和和美美地过一辈子。

　　而暮荀性格单纯简单，不管王妃是什么模样、什么性格都是她的主子，她不会忘记是王妃的一句话改变了她的命运。在王府中，粗使下人每月的工钱比王妃房里的侍女少了整整一两银子呢。

　　所以她只希望王妃平安健康，王爷都不急着让王妃恢复记忆，她这个下人急什么？

　　见青如在门口站了半天了，暮荀踮着脚凑到她身边，忽然抬手盖住了她双耳。

　　青如被她吓了一跳，拉下她的手，低声问：“你干嘛呀？”暮荀把她往后拽，说：“别听啦，咱俩去厨房提膳吧，眼瞅着就要晌午了。”

　　青如依依不舍，但却被强拉着离开了，脚步拖沓，嘴上也抱怨：“你自己去呗，怎么非要拉上我？”暮荀不理，笑着把她拉走了。

　　从上午一直写到晌午，整整一个时辰，谢茵写得手心都是汗。她也没叫苦，直到撂下笔才自己揉了揉手腕。

　　数了数书案上的宣纸，写废了的不算，也远不止五张。她一脸邀功的表情把纸捧起来，站起身送到陈恒面前给他看。

　　他一直坐在桌边陪着她用功，早留意到她的动作，等将纸接过来就用审视的目光检查纸上的字。

　　谢茵摆出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双手将笔递给他，笑着说：“请——”
　　作出恭候他批阅的狗腿样子。

　　陈恒见她这幅样子，只觉得有趣，不由得勾了勾嘴角。谢茵努努嘴，笑容娇俏，接着说：“请老师指教。”

　　陈恒接过笔，神色认真得都快和他处理政务时差不多了，记起谢茵的“夸奖论”，便提笔一个一个圈出比较令他满意的字来。

　　他圈一个就看谢茵一眼，看到她的眼睛越来越亮，到最后虽然强压着得意，但下巴都快要翘起来了。

　　放下手中的纸笔，他看着谢茵道：“我听谢夫人说，你从前爱看傅老先生的《解字》，那我们下午就开始读这一本。”

　　“啊？”想到方才自己断句都断不明白的窘态，谢茵有点儿忐忑，犹豫着说：“可许多字我还不认得呢。”

　　“要学的字有很多，这样一个一个练效率并不高。但是读的书多了，潜移默化就能认得不少字。”陈恒看她愁眉苦脸的，屈指轻轻在她额上敲了一下。

　　《解字》是好书，但并不深奥，正适合她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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