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的一亿颗星星

　　万物浮沉，众生潦倒，唯你清泉濯眼，谈笑间，尽是光色无边。
　　——《他给的一亿颗星星》
　　文/摇兮
　　2018年11月。

　　第一章

　　屋内漆黑，静谧，落地帘布上隐约有透进来一些光，窗外的雨已经停了。

　　衡在睡足，起身靠着床头坐，伸手去床头柜上拿来烟盒和打火机，取了支烟，点燃，吸了一口。
　　她的脸没在缭绕烟雾中，看不清大体轮廓，但隐约有光亮在她周围徘徊，仍可以分辨得出这是一张精致又明艳的脸。

　　床头柜上的手机一直亮了熄，熄了又亮，不过开的是静音，衡在抽完一支，才把灯打开，屋子一下就亮堂了，她整个人窝在床头，瘦瘦小小的，烟盒跟火机随意丢在床上，脸上的妆还未卸，虽娇俏，却散着几分疲态。

　　云南的这座城市已经连续下了好几天暴雨，剧组也跟着罢工了好几天，今早见雨过天晴，导演赶忙叫上几位演员去片场，抓紧时间把剩下的戏份拍完，不然超时又滞工，经费会大大超出预算，要最后没在规定时间拍完片子，上头那几位投资老板可不好伺候。

　　但去到片场没过多久，天气骤变，雨又淅淅沥沥下了起来，导演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临时叫编剧把戏份改成雨天背景，又哭兮兮地跑来跟衡在商量，于是今早她的几场戏几乎在雨里度过，拍完回酒店，妆都懒得卸，直接钻被子睡觉到现在。

　　衡在捡起手机，见是宋西原打来的十几个未接，正打算回拨，宋西原又给拨了过来。

　　“哎哟我的姑奶奶，你要再不接，我都准备叫警察去撬门了，应该睡醒了吧现在，去开一下门，我给你在云南找了个新助理，在门口等大半个小时了，我让她去给你收拾行李，明早直接去机场。”

　　“速度这么快？”衡在笑了笑打趣。

　　“不然呢，我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何总又不给我双倍工资，”宋西原着急忙慌的催促，“你快点去开门让人姑娘进来，刚毕业的大学生，你收敛点儿别把人家吓跑，看着挺老实一孩子，什么都肯做，要跑了，我上哪儿再去给你找个一样听话不会半路跑去结婚生孩子的！”

　　“知道了。”衡在懒声懒气地应了一声。

　　没等宋西原再说话，衡在就把电话挂掉。

　　之前的助理干了两年，上个月回家安胎去了，这段时间也辛苦宋西原，又当经纪人又当助理料理她生活的大小事宜，怎一个惨字了得，不过这部民国剧是宋西原当初硬要她接的，让宋西原惨惨也没什么。

　　原本她一年里接的戏就不会很多，有时看剧本，有时看她喜好，生活本就是平庸无度的，她又没什么远大的理想要去完成，拍戏单单是用来消磨一部分时间而已。

　　十几岁的时候就被导演看中，加上她那曾经是业内金牌编剧的母亲的关系，去拍了两部电影后开始小有名气，即便年龄不大，也是演艺界的宠儿。

　　但她上大学之后却成了招黑体质，每拍一部戏就有黑料爆出，骂她演技烂，勾搭剧组男主角，诱惑导演，霸凌同组女演员，还有骂她私生女没爸的......

　　每次骂的内容都不一样，轮番来，忙着处理继父公司琐事的母亲陈清又不管，小小年纪被骂成这样，她有怼回去过，可那些骂她的人依然乐此不疲。

　　她受不了了就跟陈清提过退出娱乐圈，陈清不同意，反而吼她：“你这辈子休想给我逃离这个圈子，死也要给我死在这条路上！”

　　后来她累了，习惯了，没什么事就钻研表演，名气随之越来越大，而骂她的人依然存在，她也就看淡了。

　　衡在下床，踩着拖鞋走出房间，身上就挂着条黑色吊带低领裙，没穿内衣，身姿绰约曼妙，令人无限遐想。

　　打开门，一个头顶俩哪吒辫子的姑娘盯着她瞧，忙闭紧眼睛说：“衡姐你好！我叫顾桐，是西原哥叫我来给你当助理的！”

　　打扮真的像学生。

　　“宋西原也真够脸皮厚的，居然让你叫他哥，他那年纪都够你叫叔了，”衡在把目光从顾桐身上收回来，“紧张什么？”

　　“没......紧...张。”顾桐深呼吸，缓缓睁开眼看着衡在，身材好得连她一个姑娘都羡慕。

　　“进来吧。”

　　察觉目光，衡在弯弯唇角，双臂环胸，示意她进屋，顺便把门关上。

　　顾桐迈着小碎步跟在衡在身后，小声提：“衡姐，西原哥看着不老呀。”

　　“看来宋西原给你洗脑洗得不错，”衡在转身笑着看她，也不细说，随便挑了个话题来问，“大学学的什么专业，怎么会想着来当助理，怪累的。”

　　顾桐笑答：“学的摄影，来当助理是因为特别喜欢看衡姐你演的电影，而且我从小就很勤快，什么都能做，不怕吃苦受累累的衡姐，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衡姐你坐啊，我给你倒水。”

　　“不用，你去房间收拾吧。”衡在说。

　　顾桐热情昂扬地点点头，把双肩包放下就去房间里忙活，暗暗心喜，根本就和微博上那些黑料说的不一样嘛，虽才接触，但她能感觉得到衡在是一个很好的人。

　　可是，顾桐一进房间里就闻到了淡淡的烟味，环顾四周，地上衣服散落一地，黑蕾丝的胸罩特显眼，翻成一坨的床铺上还有烟盒和打火机。

　　这不就像刚大战过一场的吗？！

　　顾桐当即愣在门口，尽量压制住自己内心震惊的想法。

　　“没谈过男朋友？”

　　衡在站在她身侧，看出她在想什么，便有意这样问，随后走去床边拿手机，瞥瞥烟盒，可想到身后有个正在惊吓中的小姑娘，便忍了忍，没拿。

　　顾桐咽咽口水，脸就红了，半天如实回答：“......没有。”

　　衡在看了眼手机消息，过来拍拍顾桐的肩膀，笑道：“没有的话以后这些事呀我教你，现在我得出去办点事，你乖乖把行李都收拾好，记得别告诉宋西原哦。”

　　“嗯！”顾桐点头，但想想又愁眉苦脸地摇头，“可是西原哥让我把你的情况都一一汇报给他。”

　　“别怕，你就说我还在睡觉，他不会吃了你的。”

　　“可......”

　　衡在捏捏顾桐的娃娃脸，冲顾桐眨了眨眼，顾桐一瞬羞赧，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衡在，决心站在衡在这边，衡在就去衣柜里翻衣服，随便换上一套，拿着包就走了。

　　刚坐上出租车，朋友赵北北的电话就打过来。

　　“到哪儿了？那老板急着赶飞机，可钱没到位，他死活都不给我货！我可是找了那么久才找到成色那么完美的玉扳指，据说还是乾隆年间的呢，万万不能让它就这样从我眼前消失！”

　　衡在淡淡道：“刚从酒店出发，估计得十五分钟才到你那儿。”

　　“你拿手机给司机师傅，我加钱，让他开快点！”赵北北急切。

　　衡在打开免提，还真递到司机师傅耳旁，赵北北说了一堆，司机师傅欣喜应下，立马抄小路带衡在过去，车速比先前快了许多。

　　赵北北满心期待着衡在的银行卡，他好不容易才跟那老板谈好价钱，但微信转账有限额，这老板又只接受pos机交易，说是这一行的规矩，骗他呢吧，他在古玩界鬼混也有些年头了，就从没听说君临集团的倦爷有立过这样的规矩。

　　但他又十分中意这扳指，就懒得跟那老板扯，这几天在云南搜罗古玩花了不少钱，自己卡里的钱不够，只好求助衡在帮帮忙。

　　想了会儿，赵北北还算是有良心的，又跟司机师傅说：“师傅您开慢点，人命重要，咱不着急哈，我再去跟那老板说说，让他多等几分钟！”

　　......

　　师傅把车停在一家酒吧外边，酒吧鱼龙混杂，赵北北怕她找不到包间，亲自下楼来接，跟司机师傅结完双倍的车费，赵北北忙恭迎衡在进去。

　　酒吧的内部构造有点复杂，衡在跟着赵北北七拐八拐的，差点被绕晕，所幸能记住路，去一个地方，她都有记路的习惯。

　　进包间之前，衡在拉开手提包，抽了张银行卡给赵北北，“你自己去，密码三个八三个九。”

　　“OK！”赵北北翘起兰花指拿走银行卡，认识这么久也知道她向来不参与这种场面，“你在这里等几分钟，我去去就来，别乱跑啊，来这家酒吧里的人都不太好惹，买到扳指咱就找家清吧拼酒。”

　　“别，戒了。”衡在靠着墙，一脸懒漫相。

　　赵北北嘘她，“吹个屁的牛，咱俩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嫌清吧不热闹？”

　　“麻烦你也学我做个阳光向上的人，”衡在笑，踢他小腿肚，“快进去，别磨蹭。”

　　“得，您最阳光向上，记得别乱跑啊，我付了钱就来找你！”

　　周围歌声此起彼伏，过道上偶尔有服务生走过，感觉手机在响，衡在换个姿势站着，把包链拉开准备拿手机，刚摸到，眼角余光突然间闯进一只黑影，衡在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撞倒了，包里的东西掉了一地。

　　撞她的人迅速起身，衡在抬头却见那人紧紧捂着左腹，手指缝里全是血，头发扎成一条条小辫绑在脑后，满目凶光地盯衡在一眼，踉踉跄跄地消失在拐角处。

　　“小姐您没事吧？！”

　　一名服务生看见连忙跑过来扶衡在。

　　衡在摆摆手，臂肘有点疼意，嘶了一声就自己站起来。

　　服务生把东西全捡回手提包里，递还给衡在，衡在道谢，服务生跑去拿拖把。

　　很快，服务生提着桶水回来清洁地面，衡在到旁边站，盯着地上的血渍看。

　　赵北北拿到扳指，高兴地跑出来找衡在，准备给横在一个爱的抱抱，却见桶里的水变成了红色，赵北北惊恐万分，把衡在拉到一旁，“怎么回事啊？”

　　“被人不小心撞了一下，腰那里有伤。”衡在说。

　　赵北北瞪大眼，赶快带衡在下楼，“咱快走，刚买的古玩不能见血，晦气啊！”

　　衡在：“......”

　　离开酒吧，赵北北去买了两杯冷饮过来，提议去吃宵夜喝小酒。

　　说起两人的相识，也是衡在待美国那会儿，赵北北是个古玩迷，那天在酒吧里瞧见衡在手腕上的白玉镯，一去打听，衡在不耐烦直接把玉镯丢给他，还不要钱，这可把他的小心脏给吓坏了，于是就时常约衡在出来喝酒，酒钱全算他头上，一来二去，这就熟了。

　　“钱等我回郢城周转一下再还给你，今晚这顿是我个人要请你的，不扣钱。”

　　衡在站在路边，“算了。”

　　“真不去？”赵北北问。

　　“啊。”衡在应。

　　赵北北颇表遗憾，“好不容易有机会请你这个大明星吃饭，都不抓紧机会？”

　　“滚吧。”衡在淡声，踢着地上的石子。

　　“那我不送你了啊，他们催我跟催投胎一样，得赶紧去，不然被大卸八块的人就是我了！”

　　赵北北笑哈哈，顺手拦了辆摩的，跟衡在热情地挥手，衡在懒得理，赵北北吃瘪，随后摩的嗖地一声，驶入车流之中。

　　打算拦出租车，几辆过去都是满载，终于来了辆空车，跟师傅说去哪个酒店后，师傅蓦然惊恐地盯着衡在，猛踩油门就跑了，衡在叹气。

　　“有钱都不赚的么？世风日......”

　　“下啊”没说出来，衡在便瞧见地上有好几道长长的影子正朝她来，有个忽然冲上来，衡在下意识侧身去看，那人倏然间却不知被谁一脚给踹飞到两米开外，紧接着衡在眼前多了个身形挺颀伟岸的男人，挡在了她的面前。

　　有俩挥着匕首从右边冲来，刃口泛着寒冷的光，千钧一发之际，男人扣住其中一个的手往后一掰，那人痛苦哀鸣，匕首落地，却不死心，抬起脚就踢，而与此同时，另外一个已向衡在挥刀，男人一脚踢开那人，抓住衡在的手旋了半圈将她护在身侧，手臂挡住了那把下劈的刀。

　　前后不过几秒钟。

　　还未缓过来的衡在条件反射啊了声，见有血从男人袖口那里面流下来，衡在抬眸，男人神色平淡冷硬，漆黑的眸底无波无澜，蓄着胡须，眼睑下的那道伤疤让他多了几分戾气，谁看了都会心惊不已。

　　恍惚之间，手里的冷饮被男人拿走直直砸在冲来的那个人脸上，又是一脚砸下去，趁人还没全部上，男人抓起衡在就跑，那些人立即追上来。

　　跑了两条街，那些人仍穷追不舍。

　　耳边呼呼都是风，手却热乎得紧。

　　可衡在委实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惹到那些人，正拉着她狂奔的这个男人是谁，还有，穿高跟鞋跑步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到分岔路口，男人终于停下来，衡在觉得自己的脚快断了，抽出手，气喘吁吁地靠着旁边的墙，“抱歉我想问一下，你是谁，那些人到底是追你还是我？”

　　男人冷淡地看一眼衡在，没回答，听到后面还有追来的动静，伸手要拉衡在继续跑。

　　衡在别开，摆手拒绝说：“我跑不动了，先报警，他们要想劫财，我直接给他们......”

　　未说完，衡在恍然感觉脚下一空，身体不得已靠向男人硬实的臂膀，两只高跟鞋被男人脱下丢到对面的人行道上去，下一秒，身体便被男人打横抱了起来，往一条逼仄狭窄的通风道里走。

　　衡在震惊。

　　没有光，他却好像能视物一样，衡在丝毫没有碰到壁沿，顺利通过障碍到中间去，在一堆沙子后边蹲下。

　　那些人已经追过来，拿着手电筒到处照，光射进来的时候，他将衡在的脑袋往怀里按，自己的也埋下来，避免被发现。

　　头顶传来男人轻缓的呼吸声，隔着几缕头发，衡在能感觉到他唇畔的温热，心随之渐渐提了起来，脸也紧贴着男人的胸膛，夹克里是件薄T恤，脸瞬间热得她莫名发慌。

　　“鞋子在那里！都给我往那个方向追！”

　　有人大声喊，随后一群人乌泱泱往对面涌去，外边才逐渐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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