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糖

　　宁相远双手继续弹琴，懒懒散散地反问：“你管我们，嗯？”

　　“不是，我关心你啊！”沈跃噤声，他换了安静的包厢，小声嘀咕：“我给她买了感冒药，要不你来拿去给她。”

　　宁相远眉头微蹙：“你自己留着用吧，我在医院买了药。”沈跃乐了：“老婆你就是口是心非，你这人挺好的，我就知道你不会欺负咱老同学！”

　　宁相远没说话。有人打开包厢门叫他，沈跃急忙问最后一个问题：“你在家吧，我听见钢琴声儿了，唐糖呢？”

　　“我家。”

　　沈跃：“……”

　　“宁相远，想不到啊你！”沈跃挂断通话前，补了一句：“666，我明天到你家。”

　　宁相远嗤笑着摇摇头，放下手机，呼出口气，明天声乐课上再和老师商量吧。他关闭设备，离开了录音室。

　　路过客房时，鬼使神差做贼似的开了门，床上的人安静到呼吸都要仔细听才听得见。

　　宁相远蹑手蹑脚行至床边，唐糖侧身沉睡，宁相远摸了摸她乱糟糟的头发，声如蚊蚋，却意外的温柔：“晚安。”

　　唐糖是闻着早饭香味醒来的，睡饱了觉整个人飘乎乎的，睁眼一看，哪里不一样。唐糖一记鲤鱼打挺翻坐起身，呆了一会儿，然后神经病一样捂脸大笑——

　　“我在偶像家哈哈哈——”

　　楼下听见动静的宁相远：“……”

　　他把牛奶水果沙拉三明治和奶油面包放在左边，右边是煎鸡蛋小笼包蒸饺和皮蛋粥，客厅的落地窗帘完全地敞开了，投进一地暖色阳光。

　　夏日的清晨，没有那么热，凉爽而舒适。

　　宁相远面带微笑上楼，推开门一看，唐糖脑袋埋在米黄色的软枕里，整个人像一只把头藏在茸毛下的小黄鸭，身体一抽一抽地发抖。

　　宁相远抱着胳膊斜倚门框，忍不住笑意：“做什么呢你？”唐糖听见他的声音，没抖了，倒不如说整个人僵化，尴尬地抬起身，嘿嘿傻笑：“太开心了。”

　　宁相远打开天花板的玻璃吊灯，向她伸出一只手，斜倚墙壁没动，只双目注视着她，柔声说：“过来。”

　　唐糖耳根微红，感觉有一点奇怪，她挠挠后脑勺，趿拉宁相远放在床脚边的兔耳拖鞋，慢腾腾地往宁相远身边走去。

　　等走到他面前，宁相远还是没动，唐糖低头瞅一眼他伸着的手掌，漂亮的骨节分明的手，五指细长。她嘟囔着说：“好奇怪啊。”宁相远轻轻挑眉：“嗯，伸手。”

　　唐糖吞吞吐吐半天没能发出半个音节，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贴近那只手掌的瞬间，刚要收回，反被宁相远一把握住了，他捏了捏唐糖的手。

　　有一点干涩，很小，小巧精致的女孩儿，宁相远抬头说：“早饭做好了，下楼吧。”唐糖又歪着脑袋，空闲的手在后脑勺挠了挠，怔怔地点头：“好啊。”

　　一楼有洗漱间，唐糖窜进去，对着流离台前的方镜一看，才发现自己两只耳朵全红了。一抔冷水浇在脸上，有些不可置信，宁相远对她很好。

　　“老同学嘛！”唐糖拍拍自己的两颊：“肯定因为我们是老同学。”唐糖深深吸一口清晨的凉爽空气，捂脸狂笑：“好帅哈哈哈哈——”

　　路过洗漱间门口的宁相远：“……”

　　唐糖轻屈食指，放在下唇前贴着门牙，转了转眼珠子，走出洗漱间。

　　宁相远立在客厅里练小提琴，节奏悠扬，宁相远凝视着琴弦，琴依托左边锁骨。男生的下颌微低轻贴腮托。他正面向她，从唐糖的角度望去，宁相远的眼睛像是半眯着。

　　早晨的阳光飘落在他肩头、发上，他的睫毛在光的映照下纤毫毕现，那么长，又很密，仿如乌羽。光影投落一双颤动的臂膀，每一个音符都在飞扬。

　　少年轻狂。

　　人间绝色宁相远。

　　唐糖注视着他，眼也不错地看着，她其实不大听得出宁相远弹得怎样，只是觉得很美。阳光和喜欢的少年融为一体，光线就像他的翅膀。

　　唐糖莫名其妙地想到，如果有一天他展翅翱翔，她希望在他身旁。

　　——这是作为一个铁杆脑残粉的自我修养！

　　“黛依丝。”宁相远收起小提琴，琴弓晃了晃，他立在十步开外的阳光里，问：“听过么？”唐糖愣愣地摇头，宁相远轻抿唇角，笑了：“来吃早餐。”

　　“黛依丝是什么？”唐糖跟他一起到餐厅坐下，宁相远抬眼：“刚刚那首曲子的名字。”唐糖忙不迭鸡啄米似的点头，狗腿道：“好听好听，偶像的小提琴最好听！”

　　“……”宁相远探身一巴掌胡乱唐糖刚打理好的顶毛。唐糖捂着自己的脑袋，宁相远当然不会将他的心花怒放暴露在她面前，很自然地评价：“狗腿。”

　　唐糖嘿嘿一笑。她低头看见一桌丰盛的早餐才是真惊呆了，不自觉地退后半步，咽了口唾沫。宁相远说：“吃。”

　　“……”唐糖咬咬下唇：“偶像你请我吃这么好的东西，我还不起。”

　　宁相远难得起了一大早，常年不自己下厨的人，心血来潮做一顿早餐，正兴致勃勃地准备观察她吃中式还是西式，然后对方说：“吃不起。”

　　除了小笼包和蒸饺是叫的外卖，其他的折腾下来也有一两小时。宁相远眯起眼睛：“嗯？”

　　唐糖属于妖怪的求生本能察觉到一丝危险气息，又退了半步，扶着她厚厚的黑框眼睛说：“你吃，我不饿。”

　　宁相远保持微笑：“你想怎么还？”

　　唐糖仰头望天，半晌开玩笑道：“不然我把自己卖了还你？”

　　宁相远五指按在黑胡桃木餐桌上，绕过椅子走向她，另一手趁其不备抓了唐糖的手腕，眯眼微笑：“我记得你说过自己身无分文。你想把自己卖给谁？”

　　“没人会买吧。”唐糖尴尬地笑了笑：“我开玩笑。”宁相远点点头：“行，吃早饭，你这段时间天天饿肚子，医生认为你最好立即恢复正常的饮食作息。”

　　“我不饿。”唐糖挣扎着说，宁相远扬扬眉梢：“我想跟你商量件事，你先去餐桌坐下。”

　　唐糖差点哭出来，闷闷地说：“不想在餐桌边上。”她其实饿得想晕厥，坐这么华丽的一顿饭面前，能忍住才有鬼了。

　　“行。”宁相远十分平静，拉着她到客厅的米白软沙发里坐下，深深地注视她：“我出道做歌手的情况，你都知道吧。”唐糖抿紧下唇，重重点头。

　　宁相远：“你自己的工作呢？”

　　唐糖老老实实地坐直身体答：“写同人稿子。”

　　“我缺一位助理。”宁相远微笑：“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唐糖跳起身，张了张嘴，不可思议地望着他，激动半晌才毛遂自荐道：“我可以我ok我没问题，免费的都行！”

　　“免费倒不至于，”宁相远摸摸鼻尖，郑重地问，“包吃包住，行吗？”

　　唐糖一记饿狼扑食扑向宁相远，紧紧抱着他，蹭了又蹭，开心不已：“谢谢偶像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好好表现，绝不辜负组织厚望！”

　　主动投怀送抱，很好。

　　宁相远微笑，顺势摸了摸她的脑袋，将唐糖打横抱起，低头问：“现在可以吃早饭了？”唐糖吓了一跳，突然悬空的惊吓大过了惊喜，她下意识双臂勾了宁相远的脖子，耳根后退下去的温度又重新浮上来：“嗯……谢谢。”

　　宁相远抱着她放到餐桌的座椅中，“再不吃要冷了，我准备了好长时间。”

　　其实有时候，别人的善意不必拒绝，或许会觉得两不相欠最好，但去帮助和付出的人本来怀着关心与爱护，却被对方拒绝，会很难过吧。

　　唐糖低头，挑了小笼包默默啃食起来。

　　意外的安静，宁相远早就吃饱了，双手十指交叉撑着下巴，眼也不错地凝视她，等她夹起第二个小笼包才笑着说：“你吃东西的时候怎么跟仓鼠一样。”

　　唐糖嚼完包子才小声开口，她一直低着脑袋，小心地拘束着自己的动作，明明很饿，却要细嚼慢咽。宁相远皱眉，莫非自己给她压力了？

　　“唔……”唐糖似乎在笑，笑声里却有一丝哽咽，等她抹了眼睛，抬起脑袋，才弯起两只眼睛笑着说：“偶像你对我真好，都不介意我小时候嘲讽你。”

　　宁相远：“……”

　　真·哪壶不开提哪壶。

　　宁相远就不信了，认真地问：“我唱歌真的很难听？”

　　唐糖让包子馅呛住喉咙，低头使劲儿咳嗽，宁相远倒了杯温水给她，唐糖摸掉眼角呛出的半点泪，抬起脑袋，摇晃两下，一本正经地说：“潜力无限！”

　　宁相远深深地明白，当老师对他说你还有很大潜力的时候，就是拐弯抹角告诉你现在还不行的意思。他抓起手边牛奶一饮而尽，随后敛眸深思。

　　唐糖吃光一笼八个小笼包，接着吃蒸饺，吃完蒸饺吃煎鸡蛋，最后喝粥。她将右边的中式早餐风卷残云一扫而尽，旋即眼巴巴地凝望右边的西式。

　　宁相远瞥她一眼：“都是给你做的。”唐糖嗷呜一嗓子，迅速地卷光了左边的西式，然后瘫在椅子上心满意足地舔了舔下唇。

　　“吃饱了吗？”宁相远问，唐糖点头：“好吃，偶像你教我做饭吧。”宁相远轻挑眉梢：“学这个做什么？”唐糖认真地说：“等我学会了，就可以做饭给你吃。”

　　“难得你有这份孝敬的心思。”宁相远手撑下巴，歪着脑袋瞧她跃跃欲试的模样，眯眼轻笑：“以后慢慢来。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你这十年都做什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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