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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燕
“哦？”红叶眉心一锁，疑问着，“只不知是何等样的难事？竟然难住了我们堂堂华山大掌门。”
“叶兄可千万莫取笑我。”
洪方顿了顿，缓缓把风清扬放于地上，道：“我也是没有法子，不然也不会请有家室的叶兄出手相助，我想叶兄你剑术精妙绝伦，能有你相助，这场站战斗就算是多了一成胜算。”
江湖中人，若不是一派之主或是名望甚高之人，不去轻易组建家室；有家室，则不轻易涉足江湖。缘于，家室往往会成为敌人要胁自己的筹码。虽然江湖上也有规矩：罪不及父母，祸不及妻儿。但当真要是得罪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心狠手辣之人，说不定在找你算账之后，还会来个斩草除根，免除后患，那管它什么江湖规矩。就算他做了怕江湖同道追责，难道他会让江湖同道知道？
这一点洪方是知道的。
红叶想了想，低眉看着清朗的儿子，随即剑眉微蹙，疑问道：“战斗？”
洪方答道：“对，叶兄有没有听说过‘大十教’这个门派？”
风清扬闻言，便凝耳细听，两个大人交谈，他没有说话打叉。
红叶摇了摇头，道：“没听说过，怎么了？”
洪方道：“大十教是几十年前随着下西洋的船队传入中土的，其总教欲在中土传教，便依泰山而建，改名‘冥岳’。冥岳刚刚成立，根基不稳，又急于求成，其岳主便不断向大大小小的门派挑战，逐一兼并，如有不从者，就杀无赦，冥岳也因此而被江湖中人称之为‘魔教’。”
红叶听着。
洪方又道：“近几年冥岳兼并的门派越来越多，野心也越来越大，先前就曾领冥岳众魔攻打武林翘楚少林，欲一举剿灭少林，继而一统江湖武林。”
洪方松了一口气，“幸未得逞。”
红叶在听。
洪方抿了抿嘴，道：“‘冥岳’不断挑并江湖各门派，残杀同道中人，大有要各门派臣服之势，故此，各大门派组成联盟，欲共同对抗魔教，救武林同道于危难。我华山也是盟军之一，我想请叶兄帮忙，加入联军，助我们一起剿灭‘魔教’。”
红叶涩涩一笑，未有应邀之意，只问道：“‘神剑山庄’没有和你们一起么？以‘神剑山庄’‘天下第一剑’的威名，振臂一呼，天下各门派一响应，还怕灭不了‘魔教’么？我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不是。”
洪方眉头一皱，道：“盟军大多都是居安思危的少许之人，还有很多隔岸观火的门派不愿出力，也就没有参加，再者，‘神剑山庄’庄主谢王孙，在八年前便闭门谢客，不见任何人，听说隐居在翠云峰，绿水湖悠闲过日子。”
红叶愣了愣，心想，闭门谢客？莫非是因为……我？
洪方接着道：“我们力量有限，而魔教兼并众多门派，实力已非同小可，硬拼下来，我们未必讨得了好处，所以……迫不得已才来黄山请叶兄的。”
红叶顿了顿，看着儿子，道：“我红叶一心想求道，无意卷入江湖纠纷，所以剑术虽有成，在江湖上也未曾留名，这个洪兄是知道的。”
洪方知道。
红叶皱眉。
洪方笑脸微拉，道：“所以你不愿意帮忙？”
红叶坚毅道：“所以我不愿意帮忙，希望你能理解。”
洪方道：“我理解。”
朋友能理解，红叶很欣慰。
洪方黯然道：“我为了华山派的安危，你为了家人的安危，这二者并无二致，我……可以理解的。”
“我若强行拉叶兄入伙，就意味着可能使叶兄家庭分离受难，那么我与魔教又有什么区别呢。”
洪方长长叹了一声，道：“名声在外，家人便从此不得安宁。”
“名声有时就像包袱一样，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作为华山派的掌门，洪方深有体会，不然也不会为了华山派的安危而四处奔波。
“那么就祝福叶兄，家庭和美。”
他说得诚恳。
红叶感激道：“多谢。”
洪方随手一拱，辞道：“后会有期。”
红叶挽留道：“洪兄留下盘桓几日再走。”
洪方道：“派中事务，不容耽搁，还得与盟军会于泰山，共剿魔教，改日再来盘桓，告辞。”一挥手，扬长而去。
红叶看着好友洪方远去的身影，呆立在原地，兀自出神，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
“父亲，洪伯伯走了。”风清扬拉了拉红叶的衣袖，说道。
红叶回过神来，眨了眨眼，抬头望天，天空几朵白云悠悠飘过，有几只春燕在低飞，倏忽的盘旋几回之后，回归本巢，想来是劳累了吧。
劳燕，已归巢。
突然，天空一道白光闪过，接着便是轰隆一声，响彻云霄。
要下雨了。
红叶带着儿子迅速往家里奔来。
春雨急骤，须臾便把红叶父子俩打得个半湿。
红叶匆匆进门，妻子花兰起身，即去为儿子找衣服换下。
待雨停，已是傍晚的事了。
……
风清扬喜欢听父亲讲故事，而红叶讲去讲来也没那么多故事可讲，最后变成了儿子问问题。
“爹爹，你学剑做什么呀？”风清扬问道。
红叶愣了愣，内心也自问道：“对啊，我学剑做什么呀？”
这个问题他已在心里自问了很多遍，至于答案，他很清楚。
“为了道。”
风清扬又问道：“什么是道呀？”
小孩子总有不胜其烦的问题。
红叶道：“道是一种精神，一种信仰，一种知，为了这种精神，这种信仰，这种知，可以矢志不渝，可以废寝忘食，甚至可以以身……殉道。”
风清扬似乎听得懂，灵台一亮，道：“那父亲学剑就是剑道咯。”
红叶微微一笑，摸了摸儿子的头，答道：“对啊。”
风清扬道：“学剑是为了道，那救人是不是也为了道？”
红叶一愣，漆黑的眼睛看着儿子。
对啊，既然学剑是为了道，那救人是不是也为了道？
世间有很多道，天道，地道，人间道，邪魔外道。
道可道，非常道。
天道不可言，地道也不可说，而人间道，也无非就是百姓的生老病死，安居乐业。
剑道，便是人间道的一点点，它虽然是个人小道，但用好了，也是大道。
大道，殊途，而同归。
红叶恍然大悟，没想到自己活了几十年，竟然被儿子一语问倒，自己谨守小道，为家人安危，却失大道，陷江湖各门派于危难，不是得不偿失么？
红叶自惭形秽，半响不语。
妻子花兰摸了摸儿子的头。
一时之间，一家人坐着无话可说，有点生闷。
红叶突然开口道：“兰……明天我要往泰山走一遭，不久便回来。”
花兰情绪平缓，并无波动，道：“好，去多久？我去给你准备衣服。”
红叶道：“不用。”
夜幕拉下，黑暗如潮水般淹没大地。
夜灯息，枕头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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