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

　　穆还是见到了沙加，该碰到的从来都不会错过。沙加从穆的眼神中读出了他还是没有原谅他。误会是伤害感情的最强利器，可是沙加不打算去解释，因为解释是最无力的一种行为，他相信，只要是误会，终有一天会冰释。
　　十年之前，穆一直以为沙加是喜欢着他的，因为他最真实的笑容只给了他一个人。当沙加决定帮助撒加的那一刻起，穆又以为，是自己一直掉进了自己的想象，圣域里所有的人都喜欢撒加，沙加自然不例外，是自己一直在欺骗自己。
　　心随境转，不能转境，反被境转。
　　沙加知道他们再也不能回到从前，他当年就知道穆并不喜欢他讲的那些佛经，但他还是怀念那样的氛围。穆回圣域不是为了找他，而是为了给史昂报仇。
　　史昂是教皇还是撒加是教皇本来就与沙加没有多大关系，他的身份是处女座黄金圣斗士，他的任务是保护女神、守护圣域。在他眼里，只要是对圣域好的，为圣域做出贡献的，都是正义的。
　　当年沙加阻止撒加去连坐穆，本来就是一心一意要帮助穆的。但是当沙加闭着眼睛感受到了撒加泣血的灵魂，他开始迷茫。十年里，撒加无时无刻防备着别人，与任何人都保持一定的距离，因为他怕，他怕别人知道他的秘密。纵使他把圣域治理得再好，他本人也始终是见不得人的，他只能顶着史昂的身份做着撒加的事情。痛苦往往是因为身份的错位而产生，撒加不是身份的错位，而是错位了身份。
　　有情来下种，因地果还生。无情亦无种，无性亦无声。⑤
　　有很长一段时间里，撒加的每一次自我分裂，基本都是在沙加的帮助下勉强度过的。在他那里，沙加知道了什么叫做度日如年。他从不去问他什么，只是在他撑不过去的时候，陪在他身边念着“菩提萨陲，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碍，无碍故，无有恐怖……”然后，他就平静了下来。乐园什么的，一定是哪里都不存在的吧，世界的尽头，什么都没有。三界众生，皆有如来德相，只因妄想执著，不能证得。
　　如果撒加不执着于与神抗争，也就不会觊觎教皇之位，他终将知道，所有的不甘与抗争都是空，人生到头来也不过是笑笑别人、也被别人笑笑而已。
　　沙加问穆知道了这些真相还会不会还要选择报仇。沙加越这样问，穆越觉得，在沙加的心目中，撒加占了多么重要的位置。穆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他，也没有办法说出自己真实的内心。如果有一天他要因为这个而与沙加为敌，他不知道自己会有怎样的行动。
　　不管怎样，你都会站在他那方么？
　　是。
　　如果有人要取他的性命呢？
　　我会牺牲自己守护他。
　　如果那个人是我呢？
　　我不想你们之间有战争。
　　穆转身离开，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自取其辱，沙加已经不止一次地说要守护撒加，穆突然想起了再次初见到撒加时差点沦为他温柔的囚犯，他也就不再怪沙加了。他还能说什么呢？这本来就是他和撒加两个人之间的战争，他不想牵扯进沙加。他要做的，只是为老师报仇，在再次遇到沙加之后，在得到他那么坚定地要维护撒加之后，复仇的结果是不是还是那么重要？
　　此我与彼我，穆分裂成两个。
　　只是他没有听见，在他的背后，沙加的内心在说——穆，即使是以见不得人的方式，我也会守护你。
　　沙加知道，他们之间的战争是不可避免的，通常用来达成和平的手段，本身就包含着战争的因，就蕴含了新的战争的因，用这个因，带不来和它相反的果。他们两个，无法调和，所以必经过战争，即使没有硝烟，也会两败俱伤。

　　穆经过了艾俄罗斯的宫殿，里面只有箭头指向一面墙壁的射手座黄金圣衣。它是空的，不知道是在拒绝着穆，还是拒绝着在向撒加复仇。穆知道自己即将走向一条孤独的路，一条众叛亲离的路，这与当年的撒加，竟然有着本质的相似。
　　穆的手里还握着一张王牌——圣域所有的人都不知道撒加有个孪生弟弟叫加隆，只有穆知道，这得益于他是史昂的亲传弟子。在他的印象中，撒加和加隆似乎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加隆只能作为撒加的影子存在，撒加最终还将他关了起来，这一切当然让加隆无法忍受。
　　穆找了很久，终于在爱琴海的桑托林岛找到了加隆。加隆说，撒加是很没人性，也很愚蠢，但是加隆不想报仇，也没仇可报。穆看着加隆，在想，如果有一天有人伤害了撒加，加隆会不会倾自己之力为他报仇。
　　——为什么所有的人都不恨撒加，即使他犯下了弥天大错。其实我不知道，加隆一直没觉得那是犯错，加隆的所谓“恨”也不是通过要置他于死地来发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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