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珠抱玉

　　叶夫人带着叶家姐弟在胥府住下，甘霖特意让胥睿则暂且搁下粮铺的琐事来招待客人。胥诚则和那三个小的平日就在家中由夫子授课，这次甘霖趁机跟胥若拙讨了个人情，放那夫子几天假期，让孩子们陪着叶家姐弟。
　　叶夫人和甘霖整日坐着闲话家常，默契地给晚辈腾出自由的空间。胥睿则从善如流，陪叶葭将胥府花园仔仔细细逛了一遍。胥诚则既不用钻研学问，又懒得去未来嫂嫂跟前凑热闹，便要拽着石韬玉和胥柔则等人另寻乐处。出乎意料的是，胥柔则居然不愿意，反而坚持要随大哥一道。
　　胥诚则打量她：“平时不见你这样亲近大哥。”
　　胥柔则瞪他：“平时大哥忙碌，难得有空陪我们。”
　　胥诚则笑她：“大哥要陪的不是我们，是叶葭。”他转念一想，也无所谓，便放任道：“算了，随便你。”转身对叶萌道：“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叶萌显然心动，便看向叶葭：“姐姐，有胥大哥陪你，我跟他们去看看。”
　　叶葭红着脸点了点头。胥诚则便上前拉叶萌的手。胥柔则突然跳过来打断，推胥诚则道：“三哥，你自己想玩就去，做什么拉帮结派的？”
　　胥诚则莫名其妙：“多个人多份热闹。你自己不想去，还不许别人去吗？”他说着突然想到什么，打趣妹妹道：“你跟着大哥挺好。他们俩走在前面，你一个人跟在后面，像个乖巧的小丫鬟。”
　　胥柔则有点急，伸手拽住叶萌的袖子，理直气壮道：“不行，他是客人，他也要跟大哥一起。”
　　胥诚则看她好笑：“现在是谁在拉帮结派？”
　　胥柔则气恼，正要发作，叶萌出声打圆场。他对胥诚则道：“那还是算了，我留下来陪姐姐吧。”
　　胥柔则露出得胜的笑容。胥诚则白她一眼：“真能扫兴！”
　　胥柔则一脸宽宏大度朝外摆手，催他道：“快走快走！”胥睿则哭笑不得地看看他们，又看看叶葭。大概是因为有弟弟相伴，叶葭神情坦然许多。
　　胥诚则哼了一声，拉着石韬玉和胥灵则走了。三人一时间还没想好要如何打发时间，走着走着又下意识地回到了平时上课的书阁。胥诚则抬头一看檐下匾额，懊丧道：“怎么到这里了！”
　　胥灵则问他：“三哥，你打算玩什么？”
　　胥诚则耸肩道：“我还没想好，反正什么有趣玩什么。”
　　胥灵则一脸真挚：“我觉得读书就很有趣。”
　　胥诚则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继而不屑道：“书呆子。”他看向石韬玉：“阿玉，你说呢？”
　　石韬玉道：“往常这个时候我们就是在读书。你要是没主意，我们还是去读书好了。”
　　“你也是个书呆子！”胥诚则像个大人似的仰天长叹，“没劲透了！”
　　石韬玉不解地看他：“我觉得读书虽然算不上多有趣，但读书很有用。你看那个叶萌，和你一样大，比你爱读书，所以比你更讨人喜欢。”
　　胥诚则被她说得心里十分不痛快，搜肠刮肚想反驳她。胥灵则却突然有了主意，对石韬玉道：“我听说郑涵先生送了好多珍贵的书给二哥，要不我们去二哥那里吧？”
　　石韬玉毫不犹豫地点头说好，两人便往胥善则的住处走去。胥诚则尚未想出反击之策，见状全都抛诸脑后，匆忙跟上前去。
　　三人来到书房外，听到里面传来争论的声音。胥灵则诧异道：“二哥在家？”
　　石韬玉也觉得意外。虽然他们几个因叶葭得了空闲，但胥善则并未借此向郑涵告假，每天仍需先去侍奉恩师，剩下的时间往往与几位要好的同学一起，或登高望远，或秉烛夜游。她还在想着，胥诚则快一步上前敲响了房门，问道：“二哥，我们能进来吗？”
　　房中安静下来，胥善则打开房门，见三人站在门外，笑着点头让他们入内。三人跨进门槛，发现房中还坐着两名青年书生，看起来比大哥胥睿则还要年长几岁。
　　胥善则向弟弟妹妹们介绍：“这两位是我的同窗。”他指着看起来年纪较长的那位道：“这位名叫王攸。”然后指另一位：“这位名叫庄如诩。”胥诚则等三人便依次向两位行礼。胥善则指着他三人向同窗一一介绍。
　　王攸清瘦，穿一袭月白长袍，眉目清秀，神情淡然，很有些遗世独立的风范。相比之下，庄如诩便多了些烟火气息。他长着一张娃娃脸，五官算不上出众，看着却很亲切，更何况他一直扬着嘴角，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天生长成这一张笑脸。
　　胥善则见众人都不说话，问胥诚则道：“你们来找我做什么？”
　　胥诚则伸手一指弟弟：“灵则说你这里有许多好书，所以我们想过来看看。”
　　胥善则奇道：“你想看？”
　　胥诚则会意，咧嘴道：“我就是跟来长长见识。”胥善则微微弯了眼角。
　　石韬玉打量那二位书生，问胥善则道：“哥哥，方才你和这两位哥哥在说什么？”
　　胥善则还没开口，庄如诩便抢先答道：“小姑娘，我们在跟你哥哥讨论读书的好处。”话音未落，王攸在旁出言更正：“是为学之道！”
　　庄如诩挑眉轻哂：“小孩子懂什么‘为学之道’？说好处一听就懂，岂不方便？我这是因材施教。”他笑王攸：“你就是不合时宜。”
　　王攸反唇相讥：“我看你是利欲熏心。”
　　庄如诩笑眯眯道：“你所求者不也是利？”
　　石韬玉等人见二人针锋相对，都愣在原地。胥诚则感到尴尬，看向胥善则：“他们不是二哥你的同窗吗？”
　　“同窗未必同志。”胥善则云淡风轻道，“况且争论也不是毫无益处。”
　　胥灵则好奇道：“那哥哥们有结论吗？”
　　胥善则笑：“有啊，读书可以做官。”
　　胥诚则瞬间乐出了声：“那不想做官就不用读书了？”而胥灵则先是疑惑，继而若有所想。
　　王攸朗声道：“岂能一概而论？我求治世，庄公子求富贵，胥公子求显名。所求不同，道也不同。”
　　庄如诩观察胥灵则，笑道：“小公子好像不同意我们的看法。不知小公子有何高见？”
　　胥灵则摇头：“我读书不为什么。”
　　三位书生都微微一愣，似乎没有明白。胥诚则插嘴解释道：“他觉得读书就很有趣。”
　　胥善则看向两位同学，三人不约而同地笑了。王攸感慨道：“没想到小公子才是真正的读书人！”
　　胥诚则和石韬玉面面相觑，似懂非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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