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珠抱玉

　　石韬玉惊讶地忘了呼吸，直到刘氏轻轻拽她手腕，她才回过神来。她几乎要立刻冲进厨房问个明白，但刘氏按住了她。石韬玉又惊又气地瞪刘氏。刘氏的目光却十分温柔，只是对她微微摇头。
　　厨房里，石夫人将一碗酱肉尽数消灭，痛快地打了个饱嗝。石莹玉被这一声嗝惊得东张西望，生怕惊动了谁。见石夫人一脸满足地放下碗来，石莹玉忙小声催促道：“娘，我们赶紧回去吧！”
　　石夫人蹙眉道：“烦死了，这样装模作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
　　石莹玉满脸焦急：“娘，你小声点。”
　　石夫人淡淡扫她一眼，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要不是为了你和玄玉，我才不受这份罪！”
　　石莹玉脸上略过一丝黯然，随即又恢复了担惊受怕的表情，搀石夫人起身往外走。两人走到门口，石莹玉吹熄了油灯，趁着夜色往石夫人的卧房去。
　　等母女二人走远，石韬玉感到刘氏手上的力道松动许多，便挣扎一下脱开身来。她狐疑地打量刘氏，低声问道：“你是故意引我来看的。你是谁，为什么这么做？”
　　刘氏温和地望着她：“姑娘，你不先问问夫人为什么要装病吗？”
　　“我是要问的。但若不清楚你的用意，我又怎知你说的话是否可信？”石韬玉伸手扣住刘氏的手腕，拉着她往自己的住处去。二人回到房前廊下，石韬玉站定松开手来，确认四周无人，转身面向刘氏：“说吧。把你想告诉我的都说出来。”
　　刘氏道：“姑娘自己都看见了，夫人其实没有病。老爷、大姑娘、四姑娘、小少爷，大家都知道。夫人是为了让你回来，才装成病重的模样。”
　　石韬玉目不转睛地审视她的表情：“我回到石家，或者我离开胥家，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刘氏提醒：“小少爷如今不在家里住，是因为他不久前在府衙得了份差事。”
　　“和丁兆有关？”石韬玉恍然，往前一步逼视刘氏：“这一切是丁兆指使的？”
　　刘氏点头：“有一天丁太守突然到访，说要给他侄儿提亲，指明要你。他叫夫人装病骗你回来，过段时间想办法把你送去丁府。他说让小少爷先去顶个衙差，等事情顺利办成，就升为主簿。”
　　石韬玉觉得可笑。她早就当着丁秀容的面拒绝过这门亲事，甘霖也支持自己，再加上胥睿则与丁秀容夫妻反目，胥灵则因丁秀彦而死，胥家绝不可能答应将自己嫁去丁家。丁兆心里自然是明白的，应该也不想为此与胥家再结仇怨，所以就想出这样的招数，利用石家骗娶自己。若丁兆得逞，或许还会嫁祸石家，说石彰夫妻卖女求荣。而自己终究是石彰夫妇所生，到时候木已成舟，就算是胥若拙也无计可施。她看着刘氏冷笑：“这点蝇头小利就收买了你家老爷夫人？”
　　刘氏解释道：“老爷原本是不答应的，他怕得罪了胥家，一直推说自己做不了主，要问过胥老爷。夫人其实也不乐意。她起初以为丁太守求娶的是四姑娘，白白欢喜一场。四姑娘还没过门就守了寡，婚事一直没着落，夫人为此烦心得很。丁太守说，只要你过了门，丁家和石家就是亲家，石家有困难，丁家不会不管。夫人听了他的保证，这才被说服了，非要老爷答应下来。”
　　石韬玉若有所思地打量刘氏：“这些阴谋诡计，和你并没有关系。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刘氏坦诚道：“我听到他们提起姑娘的名字，所以留意这事，在门外听到的。”
　　石韬玉怀疑地盯着她：“你为什么会留意我的事？你认识我？”
　　刘氏笑了一下，语气越发温和：“姑娘不认识我也不奇怪。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刚出生，连奶都没吃过一口呢。”
　　石韬玉心中茫然，眉头紧蹙，谨慎地将她仔细端详：“你……”
　　“那时候老爷夫人不想要你。我不忍心，把你抱回房里养着。可是我只是个下人，没有办法照顾好你。幸好那天胥老爷带着二公子来了。二公子可怜你，要收养你，你就去了胥家。”
　　刘氏说着红了眼眶。石韬玉又激动又心酸，眼底泪意翻涌。“原来是你救了我！”她用力握住刘氏的手，感激之情溢于言表，随即忙又松开。“你救了我两次！”她后退一步，郑重其事地俯身下拜。刘氏慌忙上前扶起她，含泪笑道：“姑娘快别这样，这么大的礼，折煞我了！”
　　石韬玉摇头道：“不，再大的礼你也当得起！”她伸手抹去脸上的泪水，张开双臂拥抱刘氏。刘氏既高兴又局促，有些无措地垂着双手，不知该怎么摆放才好。
　　片刻之后，石韬玉恢复了平静，她松开刘氏，陷入思虑。刘氏忧心忡忡地劝她道：“姑娘，你现在已经知道他们不怀好意，还是赶紧回胥家去吧。只有胥家才能保护你。”
　　石韬玉还在思考，下意识道：“我要好好想想。”
　　“你不会想要牺牲自己成全老爷夫人吧？”刘氏有些着急，拉着她的手劝道，“你千万不能答应！我听说丁太守的侄儿有龙阳之癖。这种人怎么能嫁呢！”
　　石韬玉抬头看向她，心里毫不意外。她拍着刘氏的手安抚道：“你放心，我不会这么想不开的。”
　　刘氏略微安心，点头道：“我怕你一时糊涂，见他们对你好一点就心软。”说完意识到自己在挑唆她背弃亲生父母，自知失言，便在忐忑中沉默了。
　　石韬玉似乎并未察觉，淡然道：“心软也要看对谁。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没这么简单。”她不明白丁家父女为何执着于要自己嫁入丁家，想到万一让他们得逞，心里便一阵恶寒。想想石彰夫妇虚情假意只为出卖自己，她便心生憎恨，又越发思念胥若拙和甘霖。想到自己走时甘霖还卧病在床，胥柔则毕竟已是叶家媳妇，不可能天天跑回娘家，万一自己不再回胥家，还有谁能帮胥睿则打理内务呢？
　　石韬玉只觉心头一亮，突然想通了其中关窍，她不由得冷笑起来，转而又喟然长叹：“丁兆必不肯善罢甘休，回胥家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只会把麻烦带进胥家。”
　　刘氏看着她干着急：“那该怎么办？”
　　石韬玉自然不甘坐以待毙，暗暗拿定了主意，对刘氏道：“我知道该怎么办。”她恳请道：“你再帮我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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