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珠抱玉

　　石韬玉向胥睿则告退，出了客厅往甘霖的卧房走。胥柔则正坐在床前为母亲读书，被石韬玉借故叫出门来，托她通过叶家客栈打听敦成那边的消息。
　　她难得开口请胥柔则帮忙，胥柔则对此颇觉稀奇：“你想打听谁？”
　　石韬玉坦言：“这个人你也认识的，项明珠。”
　　“项姐姐？”胥柔则面露讶异，“她怎么了？”
　　“前几天朔阳军攻打敦成，听说双方损失惨重。项姐姐的父亲是敦成守将，我担心她的安危。”
　　胥柔则痛快点头：“我会请叶萌替你问问。”说完若有所思，脸上神色迟疑起来，打量石韬玉道：“你从何处听来的消息？”
　　石韬玉不想隐瞒，直言道：“方才丁秀彦来告知秦氏一案已结，其间说到此事。”说着将胥诚则已洗脱罪名的事告诉了胥柔则。
　　胥柔则雀跃道：“我就知道，三哥是清白的！”话音未落，她却想到胥灵则枉送了性命，顿时黯然。她忍不住看向石韬玉，蹙眉表达不满：“为何你好像对外界的消息格外在意，这可不是身为闺秀的本分。就因为你知道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消息，才敢给三哥乱出主意，害得灵则丢了性命。”她越说越气愤，咬牙道：“我改主意了。我不会帮你打听，你最好也忘了这些事，安安分分地守在家里，不要再生事端！”
　　石韬玉听她反悔心里着急，但胥柔则不给她解释的机会，立刻转身回了房间。石韬玉满怀怅然站在原地，心里焦虑不已。她有些懊悔，早知如此就该在丁秀彦离开之前问个明白。但她又忍不住生出一点乐观，说不定丁秀彦过几天又来打听胥诚则的下落，到时候便可趁机问清楚。石韬玉自嘲地笑了一下，她还是头一回希望能再见到丁家人。
　　可惜天公不作美，石韬玉的期待落了空，丁秀彦并没有再来胥家。他当然盼望着得到胥诚则的消息，但与其求助于一个深居简出的闺秀，还不如自己去找，况且他有的是寻人的办法。丁秀彦开始变得勤快，每天几遍巡视城防，站在城门口向守城的将士或进城的商旅打听。他这番异常的举止没有瞒过丁兆的眼睛，于是很快连丁秀容也知道了堂弟在千方百计地寻找胥诚则。
　　丁秀容正心里苦闷，她回到娘家时日不短，但胥家看来完全没有接她回去的打算。她不愿承认自己输给了胥睿则，绞尽脑汁地寻找反败为胜的法子。丁秀彦对胥诚则异乎寻常的关切在她看来不过是为了博取石韬玉和胥家人的好感罢了。丁秀容觉得这样的讨好可笑，但又忍不住心生羡慕。她想起胥睿则对自己，总是进退有度，从未显露这样稚拙的痴心。
　　丁秀容忽然从堂弟身上获得了灵感。她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举两得的好办法，忙找父亲商量。
　　丁兆也为女儿的事煞费神思，以为她想出了什么绝妙主意。等丁秀容提出要为堂弟谋娶石韬玉，丁兆终于掩饰不住内心的失望。“我以为这段时间你苦思冥想有了好对策，谁知你却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浪费心思。”他摇头叹气，“我们两家的关系原本就是靠你与胥睿则的婚姻维系。现在你夫妻名存实亡，胥灵则的死又和你弟弟有关，这个时候你想去胥家提亲，胥家能答应？”
　　丁秀容不慌不忙地回答：“胥家一定不会答应，所以我们不必白费功夫。我是想向石家提亲。”
　　丁兆感到意外，思索片刻不解道：“她固然姓石，可没有当过一天石家人。石家能做得了主吗？”
　　丁秀容微笑道：“爹，是不是只要石家答应，你就愿意帮我？”
　　丁兆蹙眉：“我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你最好解释清楚。”
　　丁秀容点了点头：“这次二老养病，睿则主理家中事务，指名让石韬玉协理。如果没有她，这协理之权本该属于我。就算睿则不愿见我，可毕竟没有休了我，我还是胥家的长媳。娘年事已高，这一次深受打击，就算能够康复，以后也不能再操劳了。但胥家需要女主人，而这人选只能是我。”
　　丁兆隐隐有些明白，但仍然质疑此法是否可行。他问女儿：“那你就为石韬玉谋一门满意的亲事，将她早点嫁出去，何必舍易求难，非要她嫁给你弟弟？你应该知道，他们胥家不乐意亲上加亲，我们丁家也不缺这么个儿媳妇。”
　　丁秀容显然不同意父亲的看法：“爹，你不是一直盼着弟弟出息吗？你看他近来做的这些事，是不是比以前长进多了？”
　　丁兆露出一点欣慰之色：“确实有点长进。”旋即明白了女儿的用意：“你是想成全他，用石韬玉鞭策他？”
　　“他既然喜欢，我们这些做亲人的总该帮一把。况且我看那个石韬玉颇有些才干，是个贤内助的好苗子。”丁秀容说着，蓦地想起些不愉快的往事，又微微皱眉道，“可惜就是主意太大了，性情也不够和顺，需要好好打磨一下。”
　　丁兆望着女儿微笑：“等她过了门，你这个做姐姐的自然要好好管教弟媳。”
　　丁秀容嗤笑一声：“到时候我已回了胥家，可没那个闲情逸致。再说她也不服我。”她看向丁兆，两眼炯炯道：“不如叫她回石家，让那几个亲姐姐来管教吧。”说着将自己的计策如此这般说与丁兆听。
　　丁兆连连点头，认可道：“这个办法可以一试。”
　　丁秀容得到父亲的首肯安心不少，露出一点志在必得的笑意。她想，用不了多久，胥睿则就得来接她回家去。
　　不久，丁兆亲自去了一趟石家。若在以往，他并不愿意与这种毫无结交价值的人家来往，可为了女儿与侄儿的幸福，他倒也不觉得为难。
　　石彰受宠若惊地接待了这位钟陵太守，而石夫人大概是不堪承受丁太守大驾光临的恩泽，不几日便病倒了。病势凶猛如虎狼，她很快便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石彰担心不已，去月升药庐请郎中为她诊治。郎中竟看不出是何疑难杂症，试了几种温和的药，全无效果。
　　石夫人得了怪病命不久矣的消息传到胥睿则耳中，他想该去探望一下师母。可没等他成行，石彰先登门拜访了。他说是来探望师弟，胥睿则不免有些感动，师徒二人叙过旧情，胥睿则便引他去见父亲。
　　胥若拙尚在病中，拖着虚弱的身体和师兄闲话家常。石彰关怀过他与甘霖的近况，然后便说明来意。他说妻子将不久于人世，想到小女儿石韬玉心中悔恨，希望临终时能够得到她的原谅，要接她回家住一段时间。
　　胥若拙心里觉得蹊跷，可他自己刚刚失了幼子，悲伤之际难免软弱，不忍以恶意妄加揣测。石彰又言辞恳切，叫人无法不动容。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或许石夫人是真心悔过了，总不能叫她带着遗憾离开人世。
　　胥若拙慎重考虑一番，叫人去请石韬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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