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珠抱玉

　　胥柔则越想越觉得自己窥见了真相，再看石韬玉淡然的样子，越看越像是强作镇定。她忽然开始同情石韬玉，觉得喜欢胥诚则这件事实在倒霉。在她眼里三哥向来没个正形，既非才干出众也不温柔体贴，和其它兄弟比起来毫无所长，就算他没有在外面和其它女人厮混，也不像是能成为好丈夫的。胥柔则默默注视石韬玉，施予她怜悯的目光，而又暗自欣喜自己是如此幸运。
　　石韬玉当然没想到自己此刻正蒙受她怜惜的恩泽。胥柔则揣着厚道的心肠也不忍戳穿她坚强的外壳，只是分外温柔地拉起她的手轻晃，安慰道：“放心，你也会像我一样，嫁给自己喜欢的人的！”她感觉自己正立于幸福的巅峰，并不吝啬于让低处的石韬玉沾一沾自己的福气。石韬玉见她表现出一种罕见的姐妹间的亲热，感到非常稀奇，甚至有点不太自在，只好含笑点头领她的情。
　　到了婚礼当天，叶胥两家都热闹非常。甘霖陪女儿在房间里等候迎亲的队伍。胥柔则焦虑得坐立不安，好几回被母亲强摁着坐下补妆。
　　胥灵则在门口等候未来姐夫，胥睿则守在妹妹闺房外，准备背她出门。石韬玉混在看热闹的侍女中间四处张望。她早在婚期初定时就写信给胥善则，问他能否回来观礼，可惜一直没有得到回信。虽然如此，她还是心存希望，觉得婚礼这天能够再见到胥善则。她隐约懂得钟陵和敦明军的对立态势，便猜胥善则没法正大光明地走进胥府，也许会乔装打扮在哪个不起眼的角落出现。石韬玉认真扫视过人群，目光一寸寸挪移，生怕错过与胥善则重逢的第一面。
　　喜乐袅袅飘来，没过多久，迎亲队伍拐入胥府门前的街道。叶萌身穿喜服，骑着红马自远而来。石韬玉看他满面春风笑意盎然，想胥柔则和他倒真算得上天作之合，心里又一阵羡慕。
　　叶萌到了胥府门前，轻快地跳下马背。石韬玉身边的人群忽然一阵骚动，纷纷往新郎官的方向挤去。她想起父母交代过，在男方来迎亲时要设些应景的障碍，好好刁难一番新郎，叫他明白胥家的女儿娶之不易，务必珍惜这段姻缘。眼看着胥灵则指挥众人把新郎和媒人团团围困，石韬玉不想凑这热闹，急忙往后退。
　　她被人潮冲得摇摇晃晃，没退几步撞进一个胸怀。石韬玉回头，看到那人一身家丁的衣服，朝自己挤眉弄眼。石韬玉圆睁着眼睛看他，意外地忘了说话。那人忙将她拉到一旁的游廊下，免得惹人注意。石韬玉上下打量他，捂着嘴笑起来：“你怎么穿成这样？”
　　胥诚则颇为潇洒地耸肩：“这样不容易被发现。”
　　石韬玉不以为然地翻了个白眼：“你都已经堂而皇之地站在门口了。”
　　胥诚则道：“被你们发现当然没所谓，我是怕父亲看见。”
　　石韬玉见他脸上挂着俏皮的表情，感到熟悉又亲切，心里十分怀念。她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去见过母亲吗？”
　　胥诚则摇头：“今天是阿柔大喜的日子，我怕母亲见了我徒增烦恼。我偷偷看一眼就走。”说话间，叶萌拿红包打发了拦路的人群，喜乐声也像抖擞了精神，越发高亢起来。胥灵则引着叶萌往里走，胥诚则见状忙低下头，轻轻推石韬玉叫她先行，自己伺机藏在家丁中间混进去。
　　叶萌顺利见到了胥柔则，二人拜别胥若拙和甘霖，便要启程前往叶家。甘霖百般不舍，流着眼泪亦步亦趋地送女儿出门。胥柔则躲在凤冠霞帔里泪流满面，压抑着自己不敢哭出声来。她此前只顾着为嫁去叶家而高兴，此刻才深切地意识到，一旦踏出这个门槛，她就再也不能随便回胥家了。想到不能再随时随地见到母亲，她心里就万分不舍。叶萌感觉到她的悲伤，体贴地放慢脚步，让她可以在这个家里再停留得久一点。
　　终究不能误了吉时，甘霖依依不舍地送到大门口，看着女儿登上礼车，在一片欢乐中远去。石韬玉见她脸色不太好，联想到她前段日子为了筹备婚事殚精竭虑，怕她骤然松弛下来反而伤了身体，忙上前搀扶住她，边好言宽慰边送她回房休息。
　　胥若拙送走了女儿，把大儿子叫去书房议事。丁秀容想起母亲未能来钟陵送自己出嫁，如今自己和胥睿则又形同陌路，心里悲恨交加，躲进房里生闷气。石韬玉安顿好甘霖，这才想起胥诚则来，忙出门去寻，想仔细问问他的近况。她在花园里遇到胥灵则，见他正跟一名家丁说话，走近一瞧正是胥诚则。石韬玉上前拍二人肩膀招呼。
　　胥诚则假装被她吓到，拍着胸脯道：“姑娘有何吩咐？”
　　石韬玉笑道：“我正想找你。”她还没开始发问，就被胥诚则打断道：“我打算去叶家看看热闹，你去不去？”说完又看胥灵则。胥灵则道：“我本来就要去的。大哥有事留在家里，不如我们三个同行。”
　　胥诚则张开双臂展示衣着，道：“我这副打扮不能和你们同乘，还是分开走吧。”说着催促二人出发。石韬玉对胥灵则道：“你在嘉宾之列，快先过去，别误了时辰。我不方便贸然登门，陪诚则哥哥走一走就回来。”
　　胥灵则只好点头，先上马车往叶家赶。石韬玉回房取了帷帽，随胥诚则徒步过去。她有很多话想问胥诚则，可胥诚则似乎猜到她要做什么，脚步飞快地带着她穿街走巷，始终保持着领先她一两步的距离。石韬玉很快明白过来，暂时打消了询问的主意。
　　两人来到叶府墙外，听到里面传出纷乱热闹的谈笑声、喜乐声，隔墙飘飘而来，浸透了欢乐和祝福。两人沿着墙根往边门走，快到时忽然看见一个高瘦颀长的人影匆匆而来。胥诚则立刻认了出来，和石韬玉面面相觑。对方显然也一眼认出了胥诚则，满脸难以置信的表情走过来，问道：“是诚则吗？你怎么穿成这样？”
　　胥诚则忙不迭地点头。对方的目光又移向他身边头戴帷帽的石韬玉，似乎要花点时间分辨。石韬玉等不及他开口，掀开白色的帽纱昂起头来，惊喜道：“善则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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