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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人间地狱
再次睁眼，已是白天。
阳光透过纱幔把白森森的房间映射的很刺眼。
“妈妈？”床边隐约坐了个人，萧倩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再次确认：“妈妈，你没事吗？你头还疼不疼？还有没有哪里伤着？”
妈妈的样子和平时没太大区别，只是脸色看起来稍显惨白了些，可萧倩明明记得妈妈之前受了很重的伤。
萧倩坐起身，试图摸一下妈妈的头，看看伤势。
妈妈把头偏开了些，萧倩的手抓了个空，愣了一下。
妈妈眼中盈盈有泪，眼底满是惊讶：“你……看得见？”
“妈妈……”萧倩收回手，一脸担忧：“妈妈你是不是脑子被打坏了？为什么问我这么奇怪的问题？”
“没……没什么。”妈妈眼神闪烁：“妈妈没事，妈妈就是不放心你，这个世界上妈妈只有你了。”
“妈妈别怕，我永远不会离开妈妈的。”
“乖孩子……”妈妈一时语塞，眼泪夺眶而出：“你能原谅妈妈吗？如果妈妈做不到陪你长大，你会记恨妈妈吗？”
“妈妈，你在说什么？你真的没事吗？”
妈妈想伸手抚摸下萧倩稚气未脱的小脸，手伸到一半怔了怔，又收了回去：“妈妈很想陪着你长大，想听你说你说不尽的心事，想看着你考上一个不错的大学，然后看着你遇上自己心爱的另一半，看着你能幸福……可是……这些原本我以为理所当然的事，如今都成了奢望。”
妈妈拭去眼角的泪水，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乖孩子，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不管未来多难，为了妈妈你也要好好活着。你一定要知道，妈妈爱你，一直很爱你……”
恍惚间，萧倩觉得这午后的阳光似乎有点用力过猛了，似是要穿透妈妈的身体一般，让妈妈的身体看起来近乎透明。
门外传来细碎的说话声，萧倩往房门口看过去，进来了一个样貌俊逸的中年男人和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医生。
那个男人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无喜无悲。见萧倩醒了，男人有些恍神，停了步子，与萧倩四目相对了片刻，问：“你叫萧倩？”
“叔叔你认识我？”萧倩对这个男人一点印象也没有。
“我是你爸。”男人说这话的时候，就像是问候你吃过饭没，如此波澜不惊。
“这是我爸？”萧倩并无所动，爸爸对她而言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她把头偏向床边，想从妈妈嘴里获知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可是床边空无一人，萧倩喃喃自语：“妈妈呢？”
“你妈妈她已经……”年轻的医生像是在内心搜罗更合适的表达方式，欲言又止。
“她死了。”那个男人说道：“以后你跟着我。”
“你胡说！”萧倩愤恨的瞪着那个男人，眼底似要喷出火来：“要死也是你先死！”
那个男人并不理会她，问医生：“住院手续我去办，什么时候需要接她走？”
医生点头示意出去细说。
萧倩脑子轰隆一声炸开了，她不明白，一个所谓的父亲，为什么一见面就如此咒自己的母亲。她对自己的爸爸从没期待过，却也没料想过如此让人失望。
头还有点疼，萧倩咬着牙起身，想出去看看妈妈有没有走远，一开门迎面撞上一个替她换药的护士。
“姐姐，你知道我妈妈住哪个病房吗？我想去看看她。”萧倩仰着脸，问的小心翼翼。
护士迟疑了一下，转而拉起她的手带她回房，宽慰她：“姐姐不太清楚，姐姐是新来的。姐姐觉得你的妈妈肯定喜欢你听话的样子是不是？”
“是的，姐姐。”
“那你要不要乖乖换药？”
“要。”
“真乖。”
护士动作很轻柔，像是在安抚孩童一般的语调：“你要乖乖的，在医院里不要乱跑，不然你的家人找不到你会担心的。”
“好的姐姐，那你要是遇到我妈妈，麻烦姐姐告诉她我很乖，让她不要担心，我一点都不疼了，让她记得来找我。”
护士手上的动作滞了一下，低着头轻声的：“好。”
萧倩觉得奇怪，来来往往的医护人员好像都有意避开自己。她茫然的看着天花板，看着它由白泛黄，最后融进夜色里。
第二天，萧倩还没睡醒，就被那个称自己为她父亲的男人强行从医院拽进车里带走。
萧倩一路无话，她理不清这个男人在想什么，也不想搭理他。
车停稳后，男人示意她下车。
两人一前一后，男人步子比较大，萧倩几乎是一路小跑跟在后面。
走了约莫十来分钟，两人走进一个布置的有些阴暗的房子，过道里摆放了几个花圈，萧倩推测这是个布置简单的灵堂。
推开最里头的一扇门，灵堂上放着的那张放大的黑白照片，一下刺痛了萧倩的眼睛。
“你为什么把我妈妈的照片放在这里？”萧倩指着那张照片，朝着那个男的吼着，声音和手指都不住的颤抖，她突然意识到，没有人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去看她最后一眼吧。”男人朝她挥了挥手：“趁还有机会。”
“不可能！你胡说！你这个骗子！”萧倩红着眼，试图说服自己这是场骗局。
男人不再说话，低着头站在一旁，房间很暗，看不清他的表情。
萧倩的腿有些哆嗦，她明明一睁眼就见到过妈妈，那时候妈妈明明好好的，怎么可能现在会躺在这里？
为了确认这不是真的，萧倩一步步艰难的咬着牙迈向那个水晶棺，她都想好了，如果这一切都只是场骗局，她一定不会放过那个男人，她要把他祖上十八代问候个遍。
“妈……妈……”萧倩的声音哽住了。
棺材里确实是她的妈妈，那个笑起来眉眼弯弯格外好看的妈妈，只是此时的她头上缠满了绷带，半个脑袋都变了形。
“怎么可能……”萧倩明明记得自己最后一次见到妈妈，妈妈明明看起来好好的，一点外伤都没有。
不过仔细一想，当时妈妈的样子确实有些古怪，妈妈分明流了很多血，怎么会一点外伤都看不出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腿一软，萧倩跌坐在地上，手颤抖着不断拍打着那层厚厚的水晶棺，喊了一遍又一遍“妈妈”，可怎么都叫不醒里面的人。
妈妈的身后事办的很简单，萧倩整个过程都是浑浑噩噩的，像是还在做着一场没有尽头的噩梦。
“跟我回去吧。”那个男人朝着站在妈妈墓碑前发呆的萧倩如是说着。
萧倩愣愣的看着冷冰冰的墓碑，一动不动。
“除了我没人会照顾你了，我毕竟是你爸。”男人牵起她的手，拉着她离开。
萧倩没有挣扎，眼睛里空洞洞的，没有任何内容，像是任人摆布的牵线木偶。
到了那个家，客厅里坐着一个打扮很妖艳的女人，进门就能闻着扑鼻的香水味。
那女人正眼都没看萧倩一下，起身，朝着那个男人勾了勾手指：“来，我跟你谈谈。”
男人顺从的跟着进了主卧，留下萧倩一个人呆呆的站在客厅。
“你真打算收养这个孩子？”女人的声音有些尖锐，听着很不舒服。
“嗯。”
“她家就没有别的亲戚了？”
“没有，她妈本来就是孤儿，要有我也不会接回来，现在是公安局找的我，我也没办法。”
“真的是，死了还要拖累别人！”
“你小点声，别让她听见。”
“听见又能怎么样？这里是我家！那个小崽子还想鸠占鹊巢不成？”
……
萧倩的眼珠动了动，抿了抿嘴唇。
有个孩子突然从萧倩的身后跑了出来，个子看着也就四五岁的样子，追着一个滚动的玻璃珠笑的格外欢。
这个孩子很奇怪，大冷的天气里，还穿着单薄的夏装，室内的空调开的也不算高。
“你冷不冷？”萧倩对着那个孩子问道，脱下自己的外套跟过去：“姐姐这个衣服暖和，你穿着吧。”
那孩子转过头来，冲着萧倩咧嘴笑，萧倩瞬间感到寒气森森，那孩子咧开的嘴角不断的渗出血来，吓的萧倩倒退了几步。
主卧的门开了，萧倩回头看了一眼，再回头，那个嘴角流血的孩子不见了，只剩那个玻璃珠咕噜噜的滚个不停。
男人朝她招了招手，往进门口的一个小房间指了指：“以后那个就是你的房间，你的东西我已经替你拿过来了，你自己再收拾一下就成。转学手续我会替你办的，这些天你就在这里呆着。”
萧倩没有回话，低着头走进那个小房间。
房间光线不太好，萧倩把窗帘拉开，窗帘上的尘埃把萧倩呛的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屋子中央有张床，床不大，刚好够一个孩子睡。床边有个篮筐，堆积了些孩子的玩具。
床头柜上有张小孩子的照片，萧倩觉得有些眼熟，拿着照片看了又看，确定就是刚刚自己看到的那个奇怪的孩子。
“你在干嘛？”女人推门而入，一把夺过萧倩手上的照片：“谁让你乱动我儿子的东西的？以后这个家没有我的允许，你什么都不许碰！”
萧倩低着头，咬了咬下嘴唇。
女人白了萧倩一眼，转身要走。
“阿姨。”萧倩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
“干嘛？”女人转过身来。
“照片里的弟弟，他好像有点奇怪。”
女人一副不耐烦的神色，皱着眉头：“谁是你弟弟啊，瞎认什么亲戚！莫名其妙！”
哐当一声把小房间的门很用力的砸上了。
门外男人轻声的：“你忍耐一下，过两天就把她送去住校，不会让你碍眼的。”
女人冷哼了一声。
“我什么时候让你受过委屈？我跟她又没感情，生下来我就没见过。”男人继续安抚着。
“这倒也是。”女人语气缓和了不少：“不过刚刚那个扫把星跟我说了很奇怪的话，说什么我们的儿子奇怪。她该不是失心疯了吧？”
“你别放心上，她一准是胡说八道。”
萧倩蜷缩在墙角，看着眼前摆弄玩具的孩子，正冲着自己咯咯的笑个不停，嘴角和眼眶的血逐渐流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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