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

　　007

　　诺亚僵坐在副驾驶座上，脑袋里一直盘旋着刚才那个声音和他说的那些话语。

　　寂静的气氛太过异常，而凯撒也没有开口。
　　大概过了好一会儿，诺亚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哑：“我爸妈怎么样？”
　　“叔叔阿姨很担心你，”凯撒的声音依旧很温和，“但是现在已经没事了，你放心。”
　　“……他们知道你还活着很惊讶吧。”
　　“是啊。”凯撒笑了笑。
　　“回去之后你打算怎么办？”诺亚转过头，看向这个记忆中理应十分熟悉的人，“在军部那儿你是已经阵亡的士兵，回去之后你原先的身份证明肯定已经没办法用了，重新登记后你要回到军队离去吗？”
　　“不，不去了，”凯撒看了诺亚一眼，忽然说道，“诺亚，你的发|情期抑制剂最多只能再打一针了吧？”
　　诺亚僵直了后背。

　　“你还没被标记，但是你已经19岁了，就算你是去年开始发|情的，今年也只剩下最后一针了。”凯撒自言自语般的喃喃着。
　　诺亚态度冷硬地说道：“我的发|情期和你没有关系。”
　　“你这种态度真是让我伤心，”凯撒苦笑，“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我把你当家人，当哥哥。”
　　“就算你现在马上在这里进入发|情期，也依旧把我当亲人，当哥哥吗？”
　　凯撒的一句话让诺亚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的背脊沁出了汗来，心跳如擂鼓。

　　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年前凯撒从军前，诺亚看得出来他依旧没有放弃想要成为他的alpha，但那时的凯撒给他的感觉还没有如此偏执。而凯撒消失的那两年，不仅没能让他的热度冷却下来，反而让他变得更令人觉得危险了。

　　2341年……

　　那个声音说现在是2341年。
　　他在黑星上呆了一个晚上，而外面的世界却是过了四年。
　　那个声音还说，凯撒拥有四年的记忆。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诺亚的余光再次移向身边的人，想要看出点端倪。
　　而这一次仔细的审视，确实让他发现了违和的地方。

　　他的目光落在了凯撒的额头上，那道伤疤。

　　之前他并没有注意，而现在仔细看，发现那道伤疤鲜红，周围的皮肤还有些肿，看起来就像是前不久才落上去的那样。

　　诺亚收回目光，喉结滚动了下。

　　记忆中，凯撒阵亡前发给他的那一张照片里，他的伤疤就是这样。
　　就算不存在那个声音说的那莫名其妙的四年，假设现在依旧是2337年，凯撒消失两年回来，这道伤疤竟然连丝毫愈合的迹象都没有？

　　太奇怪了，太奇怪了。

　　诺亚下意识地触摸着刚才被他自己扎过针的地方……这架飞行器不是凯撒的，是他抢夺来的。凯撒杜绝了他与外界的联系，并且在禁锢着他，这一点从凯撒防备地锁机行为就能看出来。还有……

　　诺亚回忆着几个小时前从遇到凯撒以来发生的事情，回忆着每一个细节。

　　……对了。

　　诺亚虽然一直都在拒绝凯撒，可他知道凯撒很重视他。

　　如果是从前那个凯撒，在知道他被人劫到那颗黑星上贩卖，甚至差点被alpha凌辱之后，绝不会轻描淡写地就略过这件事情，急匆匆地把他带走……

　　诺亚到了这一刻，才明白当时他心中的怪异感来源于何。

　　凯撒虽然嘴上问了关于人贩子和alpha买家的事情，但是他其实根本不在意。

　　他压根不在意什么人贩子，也不在意那些alpha。
　　他只想把他带走。

　　未知的危险和陡然变得陌生的发小让诺亚紧张了起来。

　　凯撒虽然一直注视着前方，然而却没有放过诺亚身上一丝一毫的动静。
　　特别是在如此狭窄的空间内，更是让两人更加敏感地察觉到对方的变化。
　　凯撒的眸色变浓，他轻叹道：“诺亚，你知道刚才为什么我要临时在那个地方停泊，离开你一段时间吗？”
　　“……为什么？”
　　“你之前在黑星上，是用了刻意释放信息素的方式把那些alpha逼疯的吧。”
　　诺亚的瞳孔猛地紧缩了一下，整个人都凝固在了那里。

　　Omega是可以控制收放自己的信息素的，abo三类人经过后期训练都能够掌握这种能力。然而omega特殊于其他两类——omega有发|情期。
　　刻意影响自身的信息素释放是会影响到内分泌的，而在发|情期临近的时候做出这样的行为，更是容易让发|情期提前。

　　诺亚当时唯有用这个冒险的办法，才能博得一线生机，然而——

　　“我的发|情期不会提前这么早就来的。”他开口说道。
　　“我也希望你不会，”凯撒喃喃道，“当初，我也是以为你的发|情期不会提前这么多，提前整整三个月的啊……”

　　诺亚惊愕地看向身边的人，失声道：“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发|情期时间的！”

　　就算凯撒能够推测出今年是他能够使用发|情期抑制剂的最后一年，也不应该知道他的发|情期具体时间——诺亚几乎可以确定凯撒所谓的联系他父母的电话时假的，因此根本没有人会告诉他这件事情！

　　与此同时，飞行器渐渐靠近一颗星球。
　　然而那颗星球并不是他们的故乡，兰塞星。

　　“这颗星球是什么地方？！”诺亚看着飞行器窗外，脸色苍白。

　　凯撒深呼吸一口气，操纵着飞行器开始穿越星球的大气层，声音也变得粗哑了下来：“你之前释放出来的信息素味道已经有点变了。”
　　见凯撒不回答他，诺亚咬牙道：“就算是那样，你也不应该知道我距离原本的发|情期还有三个月！”
　　凯撒依旧没有回答他，而是自顾自话地说着：“我忍住了。当时你还在睡梦中，你那特殊的信息素味道我忍住了，这还不够吗？我在那家酒店呆了整整四个小时，彻底冷静了之后才敢出来找你……这还不够吗？为什么要注射抑制剂？就这样让发|情期更早地到来不可以吗？诺亚，到底要我做到什么地步，你才会接受我？”

　　“我非得接受你不可吗？”诺亚浑身发抖，“我不接受你，你就要这么疯狂吗？”

　　“我疯狂吗？”凯撒定定地看向诺亚，任由飞行器往大气层中坠落，忽然笑了，“可只有这样我才不会再把你丢掉啊。”
　　他笑得很温柔，向诺亚伸出了双手：“你知道吗？就算你打了抑制剂，五天后的这个时候你依旧会陷入发|情期。我能忍耐一时，但是我的忍耐是有限的，终点就是五天之后。诺亚，不论你愿不愿意，这一次没有林顿，没有其他人，只有你和我。”
　　他抓住了诺亚的肩膀，压了过来。
　　诺亚惊怒道：“你放开我！”

　　“我们下去之后换上我预先准备在这里的飞行器！”凯撒用力地压制着诺亚，语气依旧温柔着，“等换好飞行器，我们就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停下来，享受你的发|情期。”
　　他压低身体，凑在诺亚耳边：“那之后，我们就回兰塞星。”

　　下一秒，飞行器剧烈震动起来，同时，诺亚和凯撒的座椅上分别弹出两道白色厚膜！
　　凯撒微微一惊，被厚膜打到的时候松开了手，下一秒，诺亚座椅上的厚膜把他弹开，将诺亚包裹在了其中！
　　“诺亚！”
　　而紧接着，凯撒也被厚膜吞噬了。

　　“砰”的一声，飞行器从中间裂开，分成了两半！
　　而座椅将两个白色的气囊球发射了出去！

　　两个气囊从高空坠落！

　　*

　　全息屏中，目标红点与代表他们所处位置的绿点有几百万光年，通过二十次跳跃也要整整九个小时才能到达。
　　而最新型飞行器的疯狂行驶硬生生将时间压缩了一半，仅仅一个小时，他们已经驶过了五分之一的距离。

　　艾德被林顿扔上飞行器之后就一直糊里糊涂，而在离开科诺星的时候，还有来自奥古斯特家族的三支队伍跟上了他们。
　　艾德问林顿他姐姐现在怎么样，得到他姐姐和孩子四年来一切安好的回答之后松了口气。
　　之后林顿扔给了艾德一个新的手机，通过贝利面无表情的叙述，他和罗蒙莱迪才捋顺了一切，呆呆地坐在后座上消化着这庞大的信息量。

　　前座，林顿挂掉一个电话，全息屏中的红点忽然消失了，同时飞行器操控平台有一道通讯请求接入。
　　“记录目标最后消失的位置坐标。”
　　皱着眉简短对正在驾驶飞行器的属下下了一个命令，林顿翻手接入通讯，一个粗噶声音响了起来，稍微有点虚：“林顿，刚刚出了点情况，我为了保护你的omega远程开启了应急程序。”
　　“是把他们两个分开了？”林顿看了眼红点消失的位置。
　　“是啊，那个凯撒留了一手，备了一架飞行器，一旦被他成功转移到那架飞行器上，我们就追踪不到了。”
　　事实上，就连目前他们这一系列操作也全属是运气好。

　　当初他们老大对凯撒并没有完全放开戒备，也是因此，凯撒根本不知道老大是个omega，也不知道那架飞行器里还有许多机关！
　　比如凯撒关掉了飞行器除了飞行以外的功能，杜绝了他们定位到他的可能，但他不知道那架飞行器还有一个备用系统。
　　飞行器的系统本身十分精密，理论上是不能自己外加第二套系统的。因此为了不影响飞行器自身的系统同时也是为了不会大量消耗能源，备用系统并不是常开的，在紧急情况时需要通过外界介入，再由飞行器里的人确认打开。通过入侵这个备用系统，他们虽然不能完全控制飞行器，但能够远程开启应急程序——这都是当初为了以防万一做下的准备。
　　佣兵团行走在枪林弹雨里，到处都是危险，不得不防一防。

　　“那他们两个现在怎么样？”林顿的眉头依旧紧皱着。
　　“被安全气囊裹着，他们现在有可能是掉到星球上了，你们用生命探测仪看到的蓝点就是他们俩了！你抓紧，听凯撒那家伙说你的omega五天后就会进入发|情期了。我得赶着去H51那边找老大，先不聊了！”
　　通讯挂断，林顿看向了窗外，面色沉沉。
　　交叠在一起的双手，骨节紧绷，显露出他的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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