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绾绾二嫁

　　赵绾绾有些担心。
　　她原本本不想把这件事告诉香茶。一来她在几个大丫鬟中是最小的，今年不过十五岁；二来她性子活泼，藏不住事儿，赵绾绾就怕她会露了马脚，到时候事情会一发不可收拾。
　　可这些丫鬟对她忠心耿耿，都是好几年的情谊，若单瞒了香茶，对她不公，重要的是若因为这事儿主仆离了心，这才是赵绾绾最不愿看到的。
　　几个丫鬟也有些着急。
　　烟雨道：“姑娘，要不我出去找找吧。”
　　赵绾绾想了想，说道：“柔菊你去。带几个小的一起去。记着，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要着急，不要乱了分寸，先把人带回来再做定夺。”柔菊忙恭敬的应了。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外面才响起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是柔菊在斥责香茶只知道玩，不着家，都忘了还要伺候姑娘……香茶在一旁求饶的声音……
　　香茶还活蹦乱跳的，屋里几人都放了心。
　　不一刻，帘子掀开了，香茶蹦了进来。她双眼晶亮，先大喊了声：“姑娘饶命啊，再不敢贪玩了。”把这出戏演完了，才凑到赵绾绾身边，压低了声音兴奋道：“姑娘，奴婢办成了！”
　　几人都忙看向她。
　　“奴婢和那群孩子玩儿的时候，其中有个叫栓子的，总是有意无意打听姑娘，问您是什么样的人，是不是本事很大之类的。奴婢就上了心，和他多说了两句，果然，他找了个机会和奴婢悄悄说，庄子里出了大事，让奴婢转告姑娘小心呢。”
　　“奴婢不好和他说太久的话，就让他晚上过了子时悄悄来咱们院里找姑娘，他起先有些犹豫，被奴婢激了激，就答应了。”
　　众人喜出望外，纷纷对香茶竖起大拇指，顿时把她得意的不行。
　　赵绾绾也松了口气，总算找到了突破口。又给香茶奖励了五两银，其他三个一人三两作为首次行动的激励，笑着道：“今儿的最佳表演奖是香茶的，你们几个没意见吧。”
　　香茶本就是被她们当妹妹疼的，烟雨几个哪里会有意见，纷纷说她今儿办了件大事，是她应得的。
　　后半天几人就守在赵绾绾的房间里做针线，期间赵绾绾困了，还睡了两个时辰。
　　快到子时的时候，赵绾绾被烟雨叫醒了，她还有些迷迷糊糊的。
　　穿了衣裳，洗了把脸清醒后，赵绾绾发现窗子上挂了遮光的黑油布，忍不住对几个丫头点了个赞。
　　她靠在罗汉床上闭目养神，屋里守着烟雨如画，柔菊和香茶去外面接那个孩子去了。
　　约过了半个时辰，外面响起了轻微的开门声，赵绾绾睁开眼睛，端坐起来。
　　香茶领着一个半大的孩子进屋，低声道：“这就是我们夫人。”
　　那孩子不敢抬头，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紧张的声音发颤，低声道：“栓子……不，小的……小的见过夫人。”
　　赵绾绾忙让香茶扶起她，温和道：“你不必害怕，我也是人，不吃人的。”
　　在栓子十二年的人生里，从没听过这样温柔的声音，害怕慢慢消失了。他偷偷抬眼看去，只见一个长得特别好看特别白特别温柔的女人含笑看着他……他彻底愣住了，觉得她比家里娘挂着的观音菩萨还要好看，还要……真。
　　是的，这是真的，不像观音菩萨那样遥不可及，娘日夜都在求菩萨，可菩萨从来没有眷顾过他们！
　　想到这里，他一个机灵，又扑通跪了下去，连连磕头，求道：“夫人，菩萨！求求您救救小的，救救小的爹娘吧，求求您了！”
　　赵绾绾原本也在打量他。
　　这孩子看着十一二岁，长相黑瘦普通，肤色粗糙，一双招风耳是特点。但他稚嫩的脸上一双微圆的眼睛却透着股子机灵，行事有勇有谋，进退有据，是个不错的。
　　却见他突然又跪了下去磕头就求，听见他的话，赵绾绾微微凝神，让香茶扶着他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又递给他一杯温糖水喝了，看他平静了下来，这才温声说道：“你想救你的爹娘，但也得让我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我才好想办法。”
　　栓子有些迟疑。
　　香茶在一旁急道：“你都到这儿了，还犹豫什么？再说，除了我们姑娘，你还能求谁？”
　　栓子被香茶说动，又偷偷看了赵绾绾一眼，见她含笑鼓励的看着自己，心里就安定了几分，理了理思绪，缓缓说道——
　　”半年前，山坳子那边不知道被什么人把地铲平了，建了一个庄子。建好后，时不时就有一些贵人坐车骑马来玩儿。因为那一片都被封住了，不许进去，咱们也不知道贵人们都在里面玩什么。”
　　“后来，憨子禁不住好奇——憨子家也是佃户，他和小的差不多大小。他偷溜进去了，却被发现了，虽然跑了回来，但还是被抓走了。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他……庄子里的人都有些害怕，谁也不敢往那边去了。谁知道去年底，那庄子里有个管事来召集了周边许多佃户，问谁愿意去那边庄子做工，一天一两银子。这么多工钱，那是天上掉的馅儿饼呀，大家都抢疯了，可那管事只要长得健壮的。“
　　“那一次，管事只带了十个人进去，小的父亲也在其中。小的担心，就偷偷跟在他们后面摸进了庄子，可谁知道……”
　　他仿佛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脸上出现惧色。香茶忙倒了杯热茶给他。
　　栓子道了谢，喝了几口，脸上渐渐带了恨色，说道：“他们不把人当人！我看见他们把人像栓狗那样套起来，身后的线长长的，握在那些贵人手里，被栓住的人要相互对打，赢了的人可以得到奖赏，输了的人接着和人打，他们的下场，要么打赢，要么被打死！”
　　室内一阵静默，众人都只觉得心惊胆寒。虽说后宅之中也不乏种种阴谋诡计，可从没见过像这样以虐人为乐的。赵绾绾觉得，这件事，或许已经不是她们能处理好的了。
　　“原本，这些对打的都是那些贵人身边的下人奴仆，可后来有个贵人说，老玩身边的人没什么意思，要找些新鲜的来玩。就有人提议，在庄子周围的佃户里找，只要给的钱够，还怕没人去吗。”
　　“父亲他们去了之后被吓傻了，可那时候已经没办法了，除了打赢这一条出路，他们没有选择！好在，佃户都是常年干活的，有把子力气，父亲他们一起去的，回来了八个……咱们庄子上刘顺子的爹，没能回来……”
　　“我那时怕极了……却知道不能被他们发现，最后好不容易找着机会逃了出去，把这件事告诉了高爷。高爷答应去将父亲他们带回来，我不放心，就跟在他后面，谁知道……”他捏起拳头愤恨地捶在自己腿上，冷声说道：“我看见那位庄子的管事递给了高爷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高爷就一个人回来了……我再去问，高爷就将我打出来……”
　　“后来父亲回来了，我以为以后只要父亲再不去那里咱们家就没事了。但是……每个月，那位管事都会出来选人，总会带几个前次进去过的人，父亲又被选中过一次，他当时拒绝了，可高爷……他威胁父亲，说如果不去，就到衙门里告我们手脚不干净，把我们一家撵出庄子！我和弟弟妹妹都是在庄子上出生的，爹和娘在这里生活了半辈子，被撵了出去……我们还能去哪里？”
　　“父亲第二次回来的时候，被打断了两根肋骨……家里弟弟妹妹还小，自从出了那样的事，母亲整日以泪洗面，天天烧香求菩萨，可是菩萨从来没来过……”
　　他哭着滑下凳子，又跪在赵绾绾面前，哀哀求道：“夫人，您是好人，您是好心的菩萨，求您救救父亲，救救我们一家吧！小的做牛做马报答您夫人！求您了！求您了！求您了！”他趴在地上连连磕头，鼻涕眼泪混在一起，却不管不顾，若是眼前这个真菩萨也救不了他们，栓子小小的人生里，早早感受到了绝望。
　　他倔强的磕头，香茶拉都拉不起来，也在一旁泪流满面。
　　赵绾绾沉着脸，心里很不好受。她起身，走到栓子跟前蹲下，扶着他的肩膀，轻声道：“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可你这样一直哭，一直磕头，我没法问你的话，这样我又怎么救你们？”
　　栓子愣住了，反应过来一脸惊喜，急切地问道：“真的？您真的愿意救我们？”
　　赵绾绾忙嘘了一声，示意他小声，让他起来，又让香茶打水给他擦下脸。
　　这才问他：“你可知道，那些贵人都是什么人？”
　　栓子这回端正的坐了，认真的看着赵绾绾，听见她问，想了想说道：“小的也不知道具体都是些什么人，只后来听父亲说起过，里面有什么张公子，李公子，朱公子，还有什么世子爷，哦，对了，还有一位郡主。”
　　这可就难办了。赵绾绾脸色凝重，且不说那张公子李公子，只说朱公子，大明朝，姓朱的贵公子多了去了，可除了皇室就是宗亲，哪个都不是她惹得起的。还有什么世子爷、郡主……想必整个京城上层的那西纨绔子弟都在这里了！
　　赵绾绾默然……她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以为好不容易摆脱了武定侯府那个牢笼，从此可以海阔天空任我飞了。结果呢，还没过上一天安生日子，就栽进了一盆烂狗血里，她此时真是进退两难！
　　可以肯定的是，她是没有这个能力管这件事的，她现在极想收回当时那些豪言壮语，什么以女子之身在这男人的世界里创出一片天……我呸！怕是这第一关她就闯不过去了。
　　可若不管，她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就不能当做不知道，否则她这一辈子估计真是要良心不安了。何况，就为了好玩，这些什么狗屁公子郡主的就不把人当人看……她还真是看不过眼。
　　她又想起一事，又问道：“对了，小溪那边好像在修房子，那是做什么用的？”
　　栓子回答她：“听说贵人们觉得那边沾了血腥，不吉利，想把庄子给挪到这边来。”
　　赵绾绾脸色狰狞——你他娘的觉得不吉利，那做什么要占我的地！把我的地染上血腥，就不怕不吉利了！
　　许是看她脸色实在不好，栓子瑟缩了下，她真的是菩萨，不是阎王？
　　赵绾绾回过神来，努力平息自己的怒气，见那孩子一脸期望地看着她。默然片刻，到底不想骗一个已经懂得是非的孩子，就郑重了脸色，严肃对他说道：“栓子，你这么聪明，想必也知道这件事要解决很困难对不对？”
　　栓子黯然的点了点头。
　　赵绾绾继续道：“我不想骗你，因此实话和你说，这件事，不是我可以解决的。但是你放心，我也不会就此不管，还请你给我些时间，我会认真想想怎么解决。但是在这之前，你必须忘了今天的事，忘了来找过我，忘了和我说过什么，对谁都不能提起，包括你的父母兄弟！你，能明白吗？”
　　许是赵绾绾以对一个大人的态度平等的对他，栓子只觉得自己似乎也是大人了。他下意识地挺起了胸膛，严肃地点点头，认真说道：“夫人您放心吧，我都记住了。”
　　赵绾绾露出一个赞赏的笑，又道：“今天已经很晚了，外面黑漆漆的，放你回去我也不放心，我让香茶给你安排个住的地方，明日一早你再走。”
　　栓子有些犹豫，香茶忙拍了他一巴掌，他被打的有些委屈，就答应了。
　　香茶就带着他下去安置了。
　　赵绾绾躺在罗汉床上，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烟雨在一旁心疼道：“姑娘，很晚了，您早点歇息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赵绾绾摇摇头：“虽然身体很困，可脑袋里却嗡嗡作响，一时半会儿睡不着。你们若是困了，就先去睡吧，我等会儿自己去睡就行了。”
　　柔菊叹了口气：“奴婢也睡不着，今晚听见的这些事情，太可怕太匪夷所思了。奴婢只要想到那样一个地方就在咱们身边，奴婢就有些胆寒。”
　　如画也沉默着，脸色黯然。
　　赵绾绾让她们都坐着，烟雨给她身上搭了一条薄毯，说道：“姑娘，奴婢以为，这件事，你是不是再想想……”
　　如画也赞同道：“说白了就是些权贵子弟吃饱了没事干找乐子，若是让他们知道您想管这事，奴婢只怕……到时候他们也不一定会顾忌您。”
　　柔菊担心道：“何况，您还怀着孩子呢。”
　　赵绾绾沉默，真是个棘手的问题。她想了一圈，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又看几个丫头都脸色发青，就站了起来，说道：“算了，先歇息吧，明日再说。”
　　烟雨忙服侍她睡了，几人才各自下去了，今晚如画值夜，就睡在了槅扇外的榻上。
　　烟雨回到屋里，看柔菊双眼快闭上了，摇了摇头，说道：“我去打水，你先躺会儿吧。”
　　柔菊咕哝一声：“谢谢姐姐……”人就钻进被子里睡了过去。
　　烟雨提着水壶，去到耳房的小灶间，刚把水壶放下站起来，面前就站了个人。她吓了一跳，险些叫出声来，可等看清来人，忙咽下到口的惊呼声，赶紧垂下头，恭敬地行了一礼：“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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