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腰奴

　　楼无书和歌月收拾好后是由毛六带到药堂大厅的，大厅里只有小童子和胖子两个人。

　　这个大厅是七厘堂寻常接待客人们进出的地方，除了一张横置的柜台，一张小板凳，和一把为病人把诊的椅子外，其余三面墙壁都贴着四人高的柜子。

　　柜子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抽屉，每个抽屉的右下角都用毛笔整齐地写着药材的名字。

　　今日七厘堂是提前关了店门的，里面自然光线不足，小童子燃了两盏油灯放在柜台上。

　　歌月不明白议事为什么要挑到这个地方来，“古象，为何不去其他地方？”

　　小童子用长针将油灯挑得大亮，“一会儿烦请各位不要对王夫人提及之前发生的事，也不要跟她说起妖的存在。”

　　“鄙人刚才给她喝了消尘水，将她的记忆停留在了普乐庙，一会儿就说她是在上香的时候遇见了劫匪，她被劫匪迷晕过去了，你们将她救下，一路送到了七厘堂来就医。”

　　七厘堂是当地出了名的药堂，祥先生的医术也是美名在外的。

　　敢情这小童子编起胡话来跟自己都有的一拼……
　　翩爷眼脚抽了抽：“可守门的侍卫，和街上的百姓，都是在青天白日下看见她是被一群黑猫掳走了啊！”

　　小童子环着双手于胸前，背靠着柜台，装成一副大人的老成模样，抬起一张青涩小脸，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露出一条诡异的笑容，“难道阁下没发现，你们追出城门那么久，也没有侍卫来寻你们吗？”

　　楼无书沉了脸：“你动了什么手脚？”

　　小童子的声线还是很稚嫩，却听得令人发毛：“这乌城的井水里多了一味成分，长期食用下来，人在短时间内看到妖的话，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就会在记忆里彻底消失干净。”

　　“为何要这样做？！”一旁的胖子也听不下去了。

　　小童子从柜台上离开，正了下身子，耸耸肩道：“不必如此反感，不会对人体有害的，我们也只是为了自保而已，还请各位多多理解。”

　　“你们都在了啊！”门口响起了莫宁美人的声音。

　　“你可有对莫宁提起过？”歌月倾身向古象小声问道。

　　小童子：“自然——快请进来吧。”

　　莫宁搀扶着王夫人进门来，王夫人原本衣衫不整，现在都被收拾整齐了，发髻也被莫宁重新整理妥当……只是还是有污泥陈渍沾在衣服上。

　　歌月：“莫宁妹妹，你怎么没给王夫人换一身衣服啊？”

　　“她不肯穿。”少女瘪了瘪嘴，她站在王夫人身后一点，自然不会被她发现这个表情……其实明明是王夫人嫌弃布衣粗糙，不肯降尊委屈。

　　歌月看了小妮子的神情，心里明了。

　　这王夫人面色虽然还不好，但进门后却拂去了莫宁搀扶的手，扬着下巴望着对面的三个少年道：“你们都是和风书院的？我是乌城城主张九宫的正房妻子，正是你们的托事之人。”

　　还不待三人回答，王夫人又径自补了一句，“你们书院是没的人了么？”

　　她眼神里带着不屑，很明显是不相信这些个看起来还乳臭未干的少年们会有什么样的本事。

　　翩爷闻言，瞬间就不想与面前的“老女人”交流了，说话也就当是一桩买卖一般，带了“讨价还价”的口气：

　　“王夫人，我很庆幸能从一群穷凶恶极的劫匪手下完好无缺得救下您，我们拿到的是盖了乌城县令官印的委托书，冒昧问一句，这托事之人到底是您还是县令大人呢？”

　　王夫人脸色一白，被歌月一句话戳的深吸了几口气，没想到这少年的嘴巴这么“能说会道”。

　　她最终还是咽了口气下去，毕竟现在还有求于他们。

　　她看歌月也不是一副乖学生的样子，不好欺负，说话之间就少了许多锋芒：“我借相公之印请你们来，自然是不得已而为之，他现在受妖精蛊惑，哪里辨得了是非？”

　　“妖——精？”
　　歌月别有意味地看了古象一眼，小童子却并没有表现得很诧异……
　　他站在柜台边的小凳子上，才刚好能在柜面上探出上半个身子，他专心致志地趴在柜面上，翻看就诊记录，对这边正在交谈的事似乎一点也不关心。

　　王夫人尖声回道：“可不是妖精是什么？！那妙姬霸占了我相公不说，还生吃了好多人的心！”

　　歌月听了前半句还以为这是妻妾之间争风吃醋的无聊事，可后半句的吃人心是确实在那破庙里见过黑猫对那侍卫干的事情。

　　难不成这黑猫就是妙姬？

　　伪少年与狐狸飞快得对望了一眼。

　　楼无书：“夫人可有什么依据？还是说……夫人亲眼见到过？”

　　王夫人：“见倒是没亲眼见到过，可是我之前曾偷偷跟踪过她一段时间，有一次就见到她与一只黑猫说话，听见了吃人心之类的字眼，隔的比较远，我也没听个真切，可是，我之前派去与你们碰头的人就是在破庙子里被掏了心啊！”

　　狐狸语气冷道：“也就是说，这委托书上写的“死、者、甚、多”……是你编的咯？”

　　韩平恍然大悟地附和道：“哦！怪不得之前我们进城的时候也没有打听到这类消息！我就说嘛！要是真的出了很多人被掏心窝子的事，那些个百姓怎么还坐得住？连守门的人也那么懒散！”

　　王夫人面色僵了下，急忙补了几句：“那还不是咱乌城老爷张九宫大人洪福齐天！以前的乌城确实出过掏心窝子的事，还不在少数！你们不信我的话，大可以出门到处去问问，我家相公在乌城上任之前到底出了多少血案！到现在，那以前被吃的八百多号人还死的不明不白的！”

　　“八百多人？！”莫宁美人惊呼道，这庞大的死亡数字在少女心中还是非常惊骇的！

　　歌月觉得这王夫人面庞宽大，一双小眼睛却贼溜溜得泛着精光，虽然对她的话不能全信，但是这么大个事应该不是随口吹来的。

　　歌月看着小队长：“画君兄，你意下如何？”

　　楼无书：“既然已经接了任务，总要去府衙过上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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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城城郊

　　由石板砌成的地下排水沟里传来一个声音：“龅牙，怎么越来越臭？这味道都闻得我快吐了！”

　　被称作龅牙的家伙心里也起了一阵狐疑，直到看见了前方的亮光，迅速猴急火燎地钻了过去！

　　龅牙抽着眼看着洞口下面泛着恶臭泡沫的浑浊小沟，他嘴里咬牙切齿地嚎叫道：“鼠辈安能欺我？这玉腰奴派的就该放好自己宵小之辈的位置！不要出来捣乱！”

　　卡在他后面的家伙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在房间里看到散落在地的绳子就不该跟过来，既然没在猫窝子里发现他们的尸体，就已经算是完成大人的任务了，干嘛还非要钻洞追过来？”

　　龅牙亮出晶亮的爪子恨恨抓在一旁，又被石板上厚厚的一层淤物给恶心到了，收回爪子甩了两下：“这不是要确认一下吗？大人的手段你又不是不知道，完不成任务，几条命都不够他折磨！”

　　“也是，一想起他那猩红的眼珠子，我的腿就忍不住打颤，我说，你倒是快出去啊！还要在这烂洞里呆多久？！”

　　“就你P话多！你TM倒是先凑个脑壳过来，看看下面是啥子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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