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沉溺

　　照着水面的手机垂下，水面恢复幽暗，就在这幽暗里二人对视片刻，连枝后退一步说道：“对不起，先生，我马上就走。”

　　她转过身去没走了几步，却又忽然回身，确定似的又往水里照了照，果真在池子的中央，水面下有一处闪着金属的光泽。

　　她懊恼的按了一下额头，手指向着那处指了指：“那个，先生，我其实是来找东西的，我可不可以下去取一下？”

　　“随便。”过了一会儿，男人淡漠的声音传了过来，连枝挑了挑眉，想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下水。

　　她并不是个柔弱的人，所以自信有自保能力，更何况，这温泉是自家开的，有什么事，她叫一声就会有人来帮忙。

　　她踢掉鞋子，去旁边冲了一下脚丫，下了池子。

　　温暖的水流让她动了动脚趾，淌着水很快走到中央，她捡起了那条手链，白色上衣的下摆随便塞在短裤里，弯腰的瞬间衣服跑出来一点，露出一截白白的腰肢。

　　身后传来水声，她转头去看，顺手把手链塞到短裤的后兜里。

　　那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下边儿低低的围着条浴巾，长腿一跨便迈了过来。

　　“借过。”

　　连枝侧身，男人从她的旁边走过，她的眼光在他的胸肌上滑过，内心禁不住赞叹一声。

　　男人停了下来，几乎是瞬间，周围景色颠倒，她被掐着腰抵在石壁上。

　　“对我有兴趣？”他黑眸幽暗，目光带着审视与冷意。

　　他的薄唇离她的脖子很近，她几乎能感觉到那若有若无热度，还带着一丝淡淡的酒气。

　　“你说有，那就是有喽。”连枝被迫仰着头，呼吸有些急促，她眯了眯眼睛，水下的脚丫轻轻抬起，勾了一下男人的小腿，足背顺着那肌肉的纹路，缓缓上移。

　　“这么轻易就上钩？”男人挑眉，兴趣索然似的垂下眸，掐着她腰肢的手指渐渐松动。

　　“先生，提醒你一下，泡温泉的时候喝酒，很容易晕倒哦。”

　　连枝却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她这个人向来锱铢必较，更何况刚刚这人明显在试探她，用意并不单纯。

　　她的手跟过去，覆在男人手上，捉了一根手指把玩片刻，忽然向着反方向狠狠地一折，勾着他的纤足也变了方向，向着他的下盘猛踹。

　　男人向后一躲，并未被她踢到，却还是砰的一下不知撞到了什么，低低地闷哼了一声。

　　连枝顺势跟过去，一拳打向他的面部，那人只是一闪，顷刻间就来到了她身后，铁一样的手臂箍住她。

　　她有些喘不上气来，手指立刻往他的手臂上挠去，下一秒，身子却悬在空中，男人托着她的腿把她举了起来，径直往岸边走去。

　　他的步子很大，脚下传来哗啦哗啦的淌水声，不一会儿就到了岸边，把她放了上去，随即松开了手。

　　连枝有点儿懵的站在那里，却见他长腿一迈，也湿淋淋的上了岸，看也没看她一眼，直接向着里头的凉亭走去。

　　男人背部肌肉练的很好看，只是中间好像伤到了，黑暗中也看不太清楚。

　　凉亭上挂了些衣服，他站定就直接去解浴巾，连枝没反应过来，居然就看着那条浴巾一点点滑落，她急忙转身，抬脚就往外走。

　　…

　　连惜是被一阵冷风惊醒的，她迷迷糊糊的裹紧被子，坐起来之后，看到连枝正在门口脱鞋。

　　“姐，怎么啦，你出去了？”连惜嘟嘟囔囔问道。

　　连枝看了她一眼：“嗯，丢了条手链，找着了。”

　　“嗯。”连惜答应了一声，这才安心的睡下。

　　连枝怕再打扰她，就没有开灯，站在床边把衣服换了，借着月光低头时，发现锁骨附近有点儿红，忍不住又有点儿气。

　　本来都睡下了，她又爬起来，从裤兜里把那个手链拿出来，好好的摆在桌上，这可是费了大劲拿回来的，不能再丢了。

　　…

　　叶至礼回到市里的时候，已经是深夜，马不停蹄赶往公司，等到处理完事情之后，看了眼手表，凌晨一点。

　　泡好了一杯咖啡，浅浅的喝了一口，他坐在办公椅上转了一圈，落地窗外，是依旧繁华的夜景。

　　看着这个到处都是灯光的不夜城，他倒有点儿想念小镇那幽静的夜晚，和仙子似的美人了。

　　外头广告牌上的灯光折射进来，给他坚挺的鼻梁打了红色的阴影。

　　他是一个很帅气的年轻人，尤其在穿上正装以后。

　　“喂，小舅舅。”他拨通电话：“已经解决了，是一张图表搞错了。”

　　“是，是我的错……什么，扣三个月奖金？不要啊，我刚看上辆新车……”

　　“好吧，随便啦，以后再买也行。”知道求饶没用，他只好接受了这个事实，很快恢复情绪，兴致勃勃的问道：“对了，明天晚上我一个哥们过生日，你和我一起去吧，那小子人脉很广的，请了好多女明星。”

　　“你要留在镇上？”他的声音提高：“拜托，那个小地方有什么好玩儿的，能看见那么多美女吗？不是我说你啊，小舅舅，你现在活的就像个和尚。”

　　“是吗？”电话那头，一个赤着精壮上身的男人正站在落地镜前，扭头去查看自己的后背，将一块膏药贴了上去，胳膊上的肌肉鼓鼓。

　　听了这话，他低低的笑了一声，嘴角微微弯起，目光锐利：“那你可就错了。”

　　“什么错了啊？”叶至礼急吼吼的追问，那头不答，径自按断了电话。

　　…

　　早晨天微微亮，连枝就起来了，眯着眼睛把衣服穿好，旁边的连惜也醒来过来，打着哈欠说道：“吃了早餐再走吧。”

　　“我不放心爷爷，回去看看，顺便给他做早饭。”连枝被她的哈欠传染，自己也打了一个。

　　直到到了外头，接触到清晨微凉的空气，她才算清醒了一点，沿着小路往前走去。

　　走了几分钟，到了一个朴素的小院儿跟前，院墙上醒目的挂了一个牌子，用毛笔写着：招制砚徒弟，包吃包住。

　　连家祖上就是以制作砚台为生的，到了爷爷这一辈，却没落了，老爷子一辈子默默无闻，几乎没有人知道，在这个小镇子里，还有一个制作古砚的手艺人。

　　生了锈的铁皮大门虚掩着，她上去推开。

　　老爷子已经起来了，正蹲在台阶上面漱口，见她进来，噗的一声把嘴里的牙膏沫吐净：“在你二叔家过的夜？”

　　“嗯，昨天太晚了就没回来，跟连惜挤了一晚上。”

　　连枝应了一句，在井边冲了冲手，进厨房，从米袋子里舀了一碗米，放到锅里煮上。

　　又剁了点儿萝卜叶，掺和着玉米拌在一起，出去给鸡倒在食盆里。

　　扫了一眼旁边锁着门的屋子，问道：“爷爷，新收的那个徒弟呢？”

　　“昨天晚上走了。”

　　“家里的东西呢？”锅开了，进厨房之前，她问了一句。

　　“没丢。”

　　“哦。”她答应了一声，把粥舀到盆子里，重新刷了锅，炒了几颗鸡蛋。

　　早餐摆在院子里，吃的是米粥，炒鸡蛋，和四个大馒头，连枝又切了一点泡菜放在盘子里，又酸又脆，很爽口。

　　老爷子吸溜口粥，忽然问她：“最近见过你弟弟吗？他为什么不来看我。”

　　“您就死了这份儿心吧，人家还等着继承大把的钞票和公司呢，不会回来学手艺的。”连枝的筷子在碗里划了两下，夹起些米粒放在嘴里。

　　过了一会儿，又说：“再说了，我几乎不和他们来往，您也不是不知道。”

　　“那是你亲爸，亲妈，亲弟弟，你不和他们来往，和谁来往？”老爷子瞪了她一眼，说道。

　　“生而不养，不配做父母。”

　　她淡淡说道，起身拿了点儿糖放在粥里，慢慢喝完，等老爷子也吃完了，把碗筷收拾了拿去厨房，洗干净摆进木质的碗柜里面。

　　又脚步不停的进了里屋，再出来，换了一身装束，上下连体的工装裤，长发掖进帽子里，底下是一双橡胶靴子。

　　从厨房开始，她动作利落的打扫了起来，就连地板缝隙的污渍都不放过，屋里都干净了，又到外面把大门擦了一遍，把那个招收徒弟的牌子摘了下来，收进仓房。

　　“好好的，你摘它干什么？”老爷子发现了，跟进来要从她手里往回抢。

　　连枝躲过他的手，把那牌子放在墙边，用一摞杂物压住：“您不能再招徒弟了，年纪大了，折腾不起，我从小就跟着您学，您会的，基本都教给了我。虽然不会专门从事这个，但我可以保证，会帮您传承手艺。”

　　老爷子不以为然：“老祖宗有规矩，手艺传男不传女，我教你，就是让你随便玩玩儿。”

　　“不管您教我的初衷是什么，我学会了，也做到了专业，这就是结果，是无法改变的。我也从不认为男女有什么区别，迂腐的规矩，到我这里，它就得改。”

　　连枝看着他：“作为晚辈，我不能看着您这样操劳，总有一天，我会说服您。”

　　把工具收拾回去，她去里屋换了衣服，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个袋子：“我去看看苏奶奶，我给她带了礼物。”

　　“多穿件衣服，今天有点儿冷。”老爷子咳嗽了一声，看着她的背影，目光复杂。

　　“这孩子…”他摇摇头，走进了用来工作的偏房，不一会儿，熟悉的凿刻声音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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