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英］所以相泽老师最后到底有没有犯罪

　　01.

　　我起初是将他定义成“麻烦”的。

　　这是很合理的定位。他是个顶着父亲为第二英雄的身份背景，自身又是即使拥有着强大个性，也可以直接用优异的笔试成绩进校的优秀学生，因此即使从理论上已经度过了中二期，想必也是个由于生来高人一等而难搞的学生。

　　如此想着的我，在开学后证实了自己的想法。

　　名为轰焦冻的少年的个性实在过于强大，我有听说过安德烈执着个性婚姻的行为，他似乎是想要制造出不亚于欧鲁迈特的英雄，而单看少年在演习中直接秒杀的实力，我知道安德烈的行为可谓是成功的。

　　不过也正是因为那位英雄的行动，五官仍旧青涩的少年脸上已经露出了隐隐傲慢的色泽。半冷半燃的个性太过霸道，不论是远攻还是近守都可谓完美，放眼全国，恐怕除了那些同样生来就是天才的存在，就只有职业英雄才能和他对战时立于不败之地。

　　这样的实力和日渐升高的傲慢总会让他在日后迫不及防得吃个苦头，甚至可能让他在对敌时因为忘却警戒而死去，敌人可不会放弃任何一击必杀的空隙——这么想着，我于是在教导中直接在消除了他的个性，用单纯的体术战挫了他的锐气。

　　这也是合理的，毕竟比起让他在外人那里受到可能制造出伤口的磨练，倒不如先让作为老师的我来压下他的高傲，让他认清他确实实力强劲，却还是无法战胜真正刀尖舔血的存在。

　　我清楚我并不容易得到学生的喜爱或是亲近，事实上我也不需要这些，小孩子总是渴望展现自己的优秀，以此来得到夸奖，而我并不是喜欢夸赞别人的人。那些学生很容易讨厌我，我很清楚这一点，甚至知道更多，譬如他们在背后讨论的所谓“相泽消太讨人厌一百条”，其中从我会让没有希望的学生退学到我的穿着都被一一列举出来作为贬低对象，校长将这份清单递给我时委婉地提出了希望我适量改变印象。

　　我记得我当时的回答应该是：我还不至于为了这种东西和一群小鬼斗气，也不至于为了这种莫名其妙的条例改变习惯。

　　“不，相泽君，我不是那个意思啊……”

　　“嗯？”

　　“不、算了，你就这样也没有问题。”

　　这场谈话就是如此不了了之的。我至此对自己招学生讨厌的能力毫不怀疑，纵使也有人会在毕业后刻意回来见我，我也并不觉得对方有多么敬重我。

　　也正是因此，当我因为昨晚被噪声吵醒出去收拾了一场混乱而缺少睡眠，处于昏昏欲睡的时候，抱着一堆作业敲门走进办公室的轰焦冻并未如往日一样放下作业直接离开，而是弯腰贴近了我的脸，接着将手放在我的眼睛上，微微放出些能够被皮肤完美接受的冷气的当儿，我是愣住了的。

　　“你看起来有些累，”他这么说，算不上寒冷的温度轻易解开了眼睛周围神经打着的结，倒确实是个我不容易拒绝的帮助，只是他一下子贴得太近，连行为也是有些突兀得亲昵，甚至让我忘记了在第一时间发现他没有用敬语，“我想，这样大概会好些。”

　　他用的是陈述句的句式，说出口的话语语气却是有些轻缓的，就这样构成一个不伦不类的疑问句。我思考了两秒——或者更少——便放下笔坦然接受了这份亲近。

　　我并不是个喜欢深究的人，因此我放弃提醒轰焦冻他没有用一惯的敬称，也停止思考为什么没有对他的贴近产生本能防备。

　　少年的个性在雄英祭后明显被他更加细致的训练过了，此刻放出的气流里杂了点水汽的湿润，却是不冻伤皮肤又恰到好处于舒适的温度。我过往没有特地提醒他们个性的延伸用法，先前也仅仅知道上鸣会用他的个性帮忙充电，倒实在没想到轰焦冻会如此使用他的个性。

　　这大概是我极少数作为被照顾一方的经历，轰焦冻的掌心离我的皮肤很近，它还是一只孩子的手，只能算是刚好遮住了我的双眼。我的眼角覆盖着的只是他的指尖，他应该也是发现了这点，才会将手摊平，遮住了能够进入我眼内的光线。只是这样导致了我无法眨眼，谁知道睫毛碰到掌心这样的动作会不会让这个仿佛一时兴起的学生缩回手去呢。

　　或许是由于眼前的这一片黑暗，又或许是因为干眼症首次以这样的方式缓解，我把背靠在椅背上，感受着少年小心翼翼随着我动作的手，不知何时睡过去了。

　　半梦半醒间，他似乎换了手，将被冰冷的温度差不多缓解了干燥的眼睛上覆了温热的掌心，很快还有些纸张翻开的声音响起。

　　而我脑海中最后留着的问题，是他什么时候从饭田手里拿来了将作业交来办公室的工作。

　　02.

　　那个问题我自然也没有向轰焦冻提出，那天醒来后办公室里已经没有了人，我难得没有在一觉醒来后朝眼里滴眼药水，因为它们并没有向我提出抗议。桌子上的作业被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轰焦冻分成了三堆，我看了几眼就知道那是不需要找错题，需要找和题目大半做错的三个类别。

　　自作聪明。我这么想，只是眼角似乎还残留一点温热，这让我对这个评价的合理性产生了一点怀疑的想法。事实上我能够分辨每个学生的字迹，这样的分类节约不了我多少时间，我随手从第一堆那几本里抽了一本出来，却没想到抽到的恰好是轰焦冻的。

　　他的作业本永远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步骤一步不多一步不少，如果不是知道他的为人，或许他的作业都可以被不知情的老师确定成抄袭答案。

　　他的回答总是过于死板，是从市面上的完美答案中原模原样的学来，再原模原样的写上去，很多时候我只需要批一个满分上去。

　　与他相比，绿谷的作业要有看头多了，那小子总是能想出奇怪却有用的解法，有时比完美答案要麻烦，有时则简单。我过去总是习惯先批绿谷的，再把轰焦冻的作业本拉出来记载上部分新而简单的解法，这也算是挫锐气的一种方式，不是吗？

　　我和轰焦冻之间的关系在那之后似乎忽然突飞猛进了起来。别误会，这样的进度所对应的只是我意识到，我已经从他划分界线的陌生人中走进了熟人的位置，这个位置在日复一日放学后他来请教我格斗术的时间里继续往前进，或许是已经步入了朋友的领地。

　　他依旧在周围有人的时候叫我老师，或是带了姓的相泽老师，课后的时间则失忆似得遗忘了敬词，我不是个在意这种礼仪的人，自然也不会去反驳他的称呼，这样的称呼总归比橡皮头一类好上一些。

　　我一开始还疑惑于他那一身大家少爷的稳重气息是怎么做到轻易忽略了对我的敬词，再一想安德烈的说话态度也就漠然，相必轰焦冻大半的容貌性格都随了他的母亲，也就这一张意外失礼和狠毒的嘴随了他的父亲。

　　这样类似开小灶的体能补习一开始还得我时刻准备消除他无意识放出的个性，后来他自己也能收起属于个性的攻击。我不希望这样身体本能的防备影响他在日后遇到更强的敌人时失去能力，因此正常上课时教导他更多的还是如何将个性收放自如，而不是只要收起就完美。

　　我不记得这样放学后的补练持续了多久，只是逐步习惯空出这么一段时间，借着懒得收拾的理由避开偶尔会来的同事聚餐喝酒，等待每次都是准时到来的少年敲响我的办公室门。

　　我不知道我是否说过轰焦冻是个天才这句话，不过现在我可以这么说。

　　我的个性和干眼病总会彼此牵连着影响我的发挥，因此我早就将体术练到可以说一流的强度，轰焦冻的一切都在他这个年纪显得过于强大，他的头脑和手脚一样的灵活，只是因为年龄而无法越过某些坎儿，有些时候又太纠葛于一招一式，所以我开始时并未将他放在眼里。

　　可他的学习能力太过强大，也是不忌于用些歪魔邪道的法子，譬如原本紧盯着我的视线忽然向右瞥去，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人似得微微张大，接着在我被误导得回头时猝然上前攻击。

　　他似乎总能想出些奇怪的方法来做成陷阱，视线误导成为过去式后又会在不经意间在场地上布置下薄却足够使人重心不稳的冰层，当他某次借着陷阱和已经是这个身体极限的能力勉强和我打成平手后，他来我的办公室时更多都是带上了书的。

　　还是那句话，我并不是个喜欢深究的人。我不是没有猜测过他在近乎汲取完我大半的知识储备，却还是每日都来我这里呆着的原因，也许是因为他不想在宅子里和安德烈共处一房，也许是他单纯觉得我有更多的知识可以交给他，也许是……

　　第二个猜测并不合理。他看的书籍很多时候都并非是我会涉猎的，不过他看得很杂，前几天还是心理学，今天就是诗集，偶尔还会有植物栽培和折纸教程的书籍。他喜欢窝在我会客的沙发上看书，且坐着的是我的位置，而不是对面那足够坐两三人的沙发，因此当我偶尔侧头看看他时，只能看到他向右歪着，靠在沙发背上的后脑勺。

　　这大概成了他的习惯，他在看书时总是显得懒散，平日里那被剑戳着般挺直的，仿佛一弯下就会折断脊椎的背在这时候没了力道，整个人好像一下子没了骨骼。在办公室尚且如此，在我家中是他更胜一筹，几乎是躺在沙发上看书的。

　　我当然不会指出他动作的错误，在这些私人的场合里我也会选择自己喜欢的阅读方式。至于他在我家阅读的开始，则是他们开始去事务所实习之后。我原本以为离开了学校后，他便不会再来进行这已经不算正确的放课后的辅导，因此在他们离开的当天打算收拾教材回家里去，却在开门时恰好看到了单手拿着手机，正侧着头认真查看什么东西的轰焦冻。

　　他发现了我，异色的眼睛里浮出一股子果然的意思。他的发间还存着汗珠，看起来有些湿漉的狼狈，气息似乎也有些凌乱，抓在掌心的手机还在颤动，他便直接将其不闻不问的塞到裤兜里，接着走近我。

　　我没有动，也很清楚向我走来的这个少年手里没有武器，他甚至不会将攻击性的个性对准我——却忽然感受某种危机在我的脑海中打出尖锐的警笛。

　　他已经走到我的面前，我恍然察觉到他已经长高了不少，他的发顶已经能到我的鼻梁附近，他应该已经超过了入学简历上的一米七三，连年纪也大了一岁，不过仍旧是属于未成年的十六岁。

　　“我暂时没法回家，”他这么说，而我看了一眼他裤袋里还在震动的手机，“不收留我一会吗，老师？”

　　很奇怪。他微仰着头看我，难得在没人的环境下叫我老师，这看起来就像是他在撒娇，但轰焦冻这个存在应该是不会撒娇的，就好像他不应该来找我收留他一样。

　　但他确实这么做了，而我看着他格外坦然无辜的异色眸子，想起自家楼下那只同样是异色瞳仁的猫，以及他在某次看完折纸教程后折给我的猫，也确实是收留了他。

　　于是我回家或在家时总是能看到他，他摸清了我放钥匙的几个地方——我早就说过他是天才，不过真的没想过他会把心思放在这上头——没再匆忙赶到学校来找我，而是直接自己开门霸占了这件房子的一部分空间，甚至会抢上几包我的代餐果冻。

　　这种感觉也有些奇怪。我习惯了独自一人的生活，屋子里的东西也放的不多，唯恐被记者在我死后发现什么津津乐道的讯息。只是我的屋子先是被这少年用纸折的猫霸占了桌子上的空间，又被他本人入侵，抢了我一半的书架和一张沙发，甚至留下了一套换洗的衣服和水杯。他的名气开始日益增长，我开门看见他趴在沙发上时总会觉得如果有记者尾随而来，恐怕我在活着的时候就能被津津乐道了。

　　人们对英雄八卦的兴趣总是胜于英雄的战绩。当然，这得排除欧鲁迈特。

　　03.

　　我决定继续纵容他。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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