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反派的种田日常

　　这趟南下，货船从川都出发到鲁安只需三日，途中不停，直达鲁安渡口。货船虽大，人口也多，熙熙攘攘挤了一船的人。人挤着人，若菀经过大通铺时闻到了一股汗臭味。船舱里都是些五大三粗的汉子，要么是朴实的一家三口。不管男女老少都住在大通铺里，乌压压的睡了满地，想要住好点的，还要另外收银子。

　　冯慎行向人打听过，上好的舱房足足要一两银子，住不住由你自个儿。

　　若菀立在船舱口，瞧着黑压压的一地人，迈不开脚。她初想着，天牢她都待过了，馊饭都吃上好几碗了，睡个大通铺不成问题，哪知这全然不是她想的那样。幼童的尖叫声，男人的粗嗓门，叽叽喳喳，若菀听的，头快要炸了。

　　冯慎行瞟了一眼糟乱的船舱，眼底情绪风平浪静。他偏过头去和货船主事的说话，他是个大男人，和满是汗臭味的臭男人们挤在一块无可厚非。但若菀是个娇弱的小女子，已经受过监狱的苦，吃过冷饭馊饭，这次在能选择的情况下就不能再让她受苦。再者，上次蹲天牢和这次情况不同。上次，只有一个他在，没有任何的危险性。这次，满是胡子拉渣，口鼻眼歪的男人，他不放心。

　　偌大的船舱内，犹如炸开了锅。冯慎行垂眼淡淡扫了一眼聒噪的人们，付了银子给主事。

　　主事精明的颠了颠手里的银子，斜了一眼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若菀一眼，“你们是一道儿的？”

　　冯慎行抬手压下头上的斗笠，卸下周身防备，降低存在感，使自己融入他们，“家里小弟，我们住同一间。”

　　主事撇撇嘴，他显然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他挑高一道眉毛，眯起了一半眼，拇指弹着中指指甲盖里的脏垢，放到嘴边吹了吹，“你们到一道睡就必须再多出一份银子，否则，你们俩其中一个还得睡大通铺。”

　　这分明是故意为难。若菀在一边听的明明白白，她拉了拉湛二麻的袖子，想和他说算了，那间舱房也不要了，她睡大通铺就行了。湛二麻没给她说话的机会，他顿了顿，语气为难的道，“我们都是从偏远乡下来的，囊中羞涩，再出一份钱实在出不起，要不我们还是睡大通铺……”

　　主事不弹指甲了，他双手背向身后，浑浊目光来来回回在两人身上看，像是确认了他们出身穷苦，确实拿不出剩余的银子，怕进了口袋的那一份也会被讨回，他摆手道，“罢了，我网开一面，你们住一间也行。”阴沉的目光扫了他们一眼，“你们两个跟我来。”

　　若菀小心的绕过满地的人，紧紧的跟在湛二麻身后，到了主事给他们的舱房外。

　　主事取下挂在腰间的钥匙，开了门，门上有厚厚的灰层，他嫌弃的搓了搓指尖，“你们住的地儿到了，进去吧。将人带到，他转身急匆匆的走了。

　　若菀立在门口，朝里望去，主事带他们去的舱房并不好，破破旧旧的一间，小的很。加上里头摆了两张榻，转身之地都没了。屋子的灰尘，像是久未居住，更为夸张的是房梁上还有蜘蛛网。饶是这样若菀也满意至极，这总比外头强。

　　若菀抬脚欲进，冯慎行拦住了她，“阿江，你先站在门口等我，我收拾好了，你再进来。”

　　若菀诧异的张了张嘴，湛二麻口中的阿江似乎是在叫她。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称呼，若菀接受的很快，这儿人多眼杂，他总不能叫她江姑娘。只是，让他打扫，是万万不能的，若菀掐去了湛姓，唤道，“大哥，怎么好意思让你一个人收拾，我没你想的那般娇气，一点灰尘而已，无碍的。”

　　舱房外跌跌撞撞的走来一个酒鬼。冯慎行眼疾手快的把立在门口的人往里拉，让她一个人待在门口，确实不是一个好主意，“也好，我们一块收拾，你也好早些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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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拾了屋子，勉强能住人。若菀摸了摸床板，硬硬的，被褥都没有一条，她气船里主事只顾赚钱，没有良心，“他们也太欺负人了，出了这么多银两，被子都不给我们一条，哪有这样的道理。”

　　冯慎行习惯了，以天为盖地为庐，只要能遮风挡雨就成。他对若菀道，“江姑娘你在这儿休息，我去外头。”

　　屋里寂静无声。

　　若菀凝神去想他话里的意思，她和湛二麻萍水相逢，阴差阳错之下竟有点莫逆之交之意，两人缩在四面透风的破庙里待了一夜，两人都没有觉得有何不妥。但眼下，这间屋子委实是太小了，他们女未嫁男未娶，就这样睡一屋大大的不妥。

　　想到这不妥，若菀红了脸颊。她垂下头，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冯慎行抿唇看她，片刻后，走了出去。

　　门在身后被关上，若菀深吸一口凉气，抬手摸了摸脸颊，上头臊的很。若菀坐在榻上，隙开手边的窗户，开窗透风。于她而言，她和湛二麻本该只是萍水相逢，到了大柳村就会分道扬镳，哪知其中涉及到了这般是是非非，如此一想，她竟欠他良多。

　　若菀摸出荷叶绿的荷包，握在手心捏了捏，出来没几天，她银子倒用掉颇多。心疼之余，若菀拿出一两白银，偷偷塞进了湛二麻的行李中。不用说，要是直接给他，湛二麻定不会接受。

　　又过了一个时辰，湛二麻抱了条棉被进来给她，嘱咐她饿了就吃些干粮。

　　若菀微微笑了笑。

　　之后他没有再进来过，天愈来愈黑，若菀吃了干粮，和衣躺下。睡到一半时，她突然被惊醒，心里对湛二麻过意不去，她跳下床，想去看看湛二麻睡在了哪里。

　　甫一开门，若菀就瞧见了睡在门口的湛二麻。

　　走廊里黑的很，隐隐约约瞧见一个人影。大冷天的，他抱臂而睡，若菀怕他着凉，转身进了舱房内寻了件长衫出来盖在湛二麻身上。借着月光，若菀依稀看得出他的五官，他的肤色很白，是那种病弱的白。若菀想起了他的眼神，他的目光透亮，里头藏着深不见底的情绪。

　　正发愣之际，湛二麻睁眼了双眸，猝不及防的对上他的眼睛，若菀一愣，慌不择路的把手里的长衫甩在他身上，起身扭头就进了舱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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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丢了？”灯火通明的国舅府中，传出一声娇怒声，江钰岚发脾气甩袖挥倒了梅花底的瓷瓶。她身边的丫鬟传来通报，说江若菀从川都上了货船之后就不知去向，她气的指尖儿都在发颤，“一群酒囊饭袋，五个大男人连一个小丫头都抓不回来。”

　　丫鬟一凛，她不敢抬头去看自家小姐的脸，声音小小的，就怕小姐一个不悦，连她也罚，“阿大是怎么说的……”

　　“他就不能问问那艘货船是往哪个方向开的？”江钰岚气的牙痒痒。

　　杜氏听闻自家闺女又在发脾气，急匆匆的赶了来，见满地的碎瓷，她下意识的皱了下眉头，“岚儿，好端端的又发什么脾气？江若菀都走了谁惹你不快了。”

　　江钰岚心里有气，语气也不太好，“除了那江若菀，还能有谁？”

　　杜氏见女儿面上一万个不悦，她将江钰岚拉到椅子旁让人坐下，苦口婆心道，“她都走了，你也该收敛收敛，我们眼下要做的是要想办法把你表哥抓住，我们国舅府能否继续在京都立足，就看太子看不看得中你了。”

　　江钰岚努嘴，“娘，她走了我巴不得呢，就差鼓掌称快了，但姑母她竟想派人把她找回来，倘若她真回来了，这还得了……”

　　“所以，娘才会让你应下这事，你找个一年半载的，等你姑母忘了有她这么个侄女了，你再禀报一声，说找不着，你姑母也早不放在心上了。”

　　江钰岚咬唇，“女儿不放心，就怕她突然想通了回来，除掉她才是最安全的。”

　　杜氏吓了一跳，她道，“岚儿，你可别乱来啊，事情做不干净，可没那么好糊弄过去，你姑母虽疼你，该罚得还是会罚的。”

　　江钰岚楚楚动人的脸上闪过一丝阴狠。她由记得，那日进宫，姑母第一次对她不假辞色。表哥恰巧走来，第一句话就是询问此事，对跪在下首的她充耳不闻。她看着表哥颀长的背影，不止一次告诉自己，江若菀不可以再回京都。

　　分明，她才是国舅府的嫡女，分明，江若菀在爹爹的葬礼上，说了那般大逆不道的话。姑母和表哥怎么就突然转了性了，开始在意江若菀了。倘若让江若菀回来，她的生活不知会被搅成何样，表哥还送了江若菀竹梅酒，连她都未品尝过的竹梅酒。

　　江钰岚愈想，下唇被她咬的愈深，松开几乎被她咬出血的唇，她娇声对杜氏道，“娘，你去姑母那儿打听打听，表哥他何时有立正妃的打算。”

　　“也不知臊，你姑母的心思岂是我猜的，就算你娘我能猜到一分半分，你表哥那头也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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