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二代的科举复兴路

　　卫文彦进学堂那会儿，隔壁西院子的杨大人倒还没来到聊城。他对这个祖母为他精心选择的学堂，可是充满了憧憬的。这可是表示着，他长大的第一步，只有自己变得强大了，才能保护家人，才能让家里头的人都不在受苦。

　　卫文彦四岁多大的娃娃上学堂，虽然对于他自己来说，还是等了好一阵子，但是对于学堂里的娃娃来说，实在是太小了。

　　一般人家的孩子都是等到六七岁才进学堂正式开蒙的，有一些格外聪明些的，比如知府家的嫡子，也才是将近六岁，或是五岁半的时候去拜见先生。卫文彦一个四岁的娃娃，在旁人看来，怕不是还没断奶，就是还晚上搂着娘亲睡觉。

　　先生原本并不打算收下他，耐不住卫老夫人软磨硬泡，又是给先生说兴哥儿的天分，又是抱着兴哥儿，给先生展示起背《三字经》《千字文》的，最后还是卫老夫人偷偷塞给先生一块碎银子，这才点了头通过，允了他跟着最新的学生们一起上课。

　　说是学堂里，分着几个屋子几个先生，一个先生也就是带着十来个的学生。穷苦人家的孩子是读不起学堂的，他们家里巴不得男孩子懂事儿了就拉出去耕种、做活儿的，贴补家用。能来这学堂里读书的，多半都是家里有几分银钱的。

　　卫家虽然败了，没什么进钱的来源，但是到底手里头拿着一些积蓄，勉强还供得起家里的独子读书，其实也是用家里的积蓄，去给卫文彦拼一个前程罢了。这样的心态，聊城很多不富裕的人家，其实都有。他们想着自己节衣缩食，给自己的儿子孙子一个读书考举的机会，考上了就是兴家了，寻对了出路，没考上，也就是让家里的孩子再另谋营生。

　　也是赶巧，卫家隔壁张员外家，老二张仁的儿子，张鑫也在卫文彦来的这个房间里读书。张鑫他三婶子，常在家里头炫耀，隔壁卫家的兴哥儿多么多么聪明，多么多么懂事儿，是个极其有天赋的神童云云的，张仁夫妻两个听着就不顺心。
　　合着，她老三家的自己生不出儿子，就拿隔壁家的男娃来跟他们自己的宝贝儿子比了，人家再聪明，也不见得叫上你一声妈。
　　自然，耳语目染，张鑫也不喜欢那个传言中的隔壁神童。

　　现下，张鑫见了传说中的卫文彦，心里更是充满了不屑与鄙夷的。

　　卫文彦年龄小，离着考试还远着，先生也自然没拿他当一码子事儿，就把他的桌子，单单放在了角落里，允着他跟着旁听而已。

　　卫文彦倒也不觉得如何，他原来生的个子高，小学初中也都坐在最后一排，也没见得自己因为座位问题就没考上大学的。他只要细心想学，也没啥能让他学不成的。

　　学堂里的先生也只有上午是在讲授知识，下午并不授课。说是讲授，其实也多半就是打开书本，咿咿呀呀地摇头晃脑地通篇抑扬顿挫地朗读，再背诵。

　　一天下来，卫文彦脑袋倒是被晃得晕晕乎乎的，却连《孟子》上的一个句子解读都没有听到。他壮着胆子，拿着书本去问那先生，先生也只是摇头晃脑、故弄玄虚地告诉他，“读上百遍，奇异自会显现。”

　　卫文彦一脸懵掉，原本以为只会在电视剧里夸张剧情里出现的老学究，才是一副正襟危坐、假模假式的样子，坐在那里，边捋着胡子边给自己的学生说，“书里头说的，你们要仔细背下来，记下来，随后自然而然地就懂了的。”
　　现在自己倒是实打实地遇上了这么一个先生，这还怎么做学问搞学习？
　　若说死记硬背，自己也无需靠这位先生，毕竟自己中文专业，繁体字也是大体都认得的，对照着记得的，也能全部认得出来。
　　在家里，没有先生，翻开书不也是自己背，那还要得先生作甚？

　　卫文彦对这个学堂和先生也是打心底里头地不满意。
　　可他却也知道，祖母和母亲能拿出钱来供养自己读书，已经是实属不易了，暂且放下进学堂的钱，但是那笔墨纸砚，一个月下来，也总要几钱银子。一般的家庭尚且负担不住，更何况自己家里一屋子女人，没有固定的进账。

　　学堂里只教其然，不教其所以然的风气，卫老夫人也是略知一二的。但是实在是没法子，总不能让兴哥儿一直跟着自己学认字，自己也不过是年青的时候半斤八两，读过几本书，认识几个字而已。
　　至于想知所以然，那就只能指望日后给兴哥儿找上一个更好的教习先生了。

　　卫文彦一回家，卫老夫人、李氏、珍哥儿就围了上来，七嘴八嘴地问起学堂的事情来。

　　“兴儿哥，你在学堂里待的可还舒坦？先生有没有用戒尺打你的手心儿？”李氏拉过卫文彦的小手儿好好端详起来。以前卫宏儒还在的时候，总是吓唬她，说学堂里的先生凶得可厉害，专门用戒尺打小娃娃的手心儿，所以自己小时候才哭着不想去学堂。李氏生怕自己的独子，为了学习遭了这份罪。

　　“弟弟，先生都教了些什么？抽空，你再教教我呗。”小时候是珍哥儿给他背《三字经》听，等卫文彦稍微大一点年岁，卫老夫人教着认字的时候，他就开始教自己的姐姐。珍哥儿虽然稍微脑子有些不灵光，但是还算是刻苦，倒也学了不少的字。弟弟临上学堂前，还安慰对自己的依依惜别的长姐，说是回来就把从先生那儿学的，都教给她。

　　卫家里，卫老夫人现在才是一家之主。
　　卫老夫人背着手，看着眼皮子底下，拿着本书的奶娃娃，像模像样地站在大家面前，心里就有些开始不是滋味儿了。
　　她总能想起，卫宏儒小时候来。
　　说实话，卫文彦还是像极了卫宏儒的，尤其是那股子聪明劲儿，卫宏儒小时候也是个鬼机灵。只可惜，机灵没用的对地方。

　　卫文彦忙着回答母亲和长姐的问题，一不留神瞥见站在后面的祖母，晓得自己冷落了祖母，赶紧朝卫老夫人的方向，张开双臂，小碎步倒腾过去。

　　“祖母，兴儿，想您。”

　　卫老夫人听的这话，眼圈儿也红了。
　　卫文彦长这么大，哪有大半天都离开卫老夫人眼皮子的？饶是半天不见，也叫她想得心里微颤。

　　“来，兴哥儿好好儿让祖母瞧瞧，告诉曾祖母，先生都教了些什么？”
　　“先生，教，《孟子》。”卫文彦边说还不忘了一边儿比划。

　　“那可是好书啊，我年轻的时候，也听你外曾祖父跟我嘀咕过的。兴儿学的都会了吗？”

　　卫文彦一想，读了一上午，也就是记住了大半，要说背下来，也就一会儿的功夫，毕竟老先生一天就教着那么几行字而已。可是要说懂没懂，他可真不敢说自己完全懂了。

　　“再学，再看！”

　　卫老夫人笑着点点头，她倒是不奢望自己的孙儿有多么聪明，天资聪颖，她希望自己的孙子能够一点一点努力，踏踏实实地做学问，将来考取功名，让卫家再兴旺起来，也不负兴儿这个乳名。
　　“兴儿哥，咱们不急，慢慢学，不求着冲尖儿出头的。”卫老夫人抚摸着卫文彦的小脸儿，语重心长的交代着，她也不知这小娃娃到底能听懂得多少。

　　卫文彦认真地点点头，他也知道，枪打出头鸟。他不敢在学堂里太过冒进，太过张扬。
　　回想起刚才下学时，隔壁张员外家的张鑫，对自己轻蔑的眼神和调侃的语句“神童也来学堂了。”，他就知道，神童是会被排挤的，只有混入大队伍里去，才能吃得开些，过得顺心些。
　　他卫文彦，需要的只不过是能够强大自己，来保护卫家一家老小罢了。

　　卫老夫人看着懂事儿的小乖孙，不禁捧起他的小脸蛋儿，左亲亲，右也亲一亲。

　　这卫老夫人还没来得及把乖孙子从怀里放到地上，英子就上气不接下气地从前厅跑过来，给卫老夫人传话儿，“老夫人，卫三家的表少爷来了。”

　　卫老夫人挑了挑眉毛，脸色中透露出些许不悦。

　　“娘，咱们当时被族长欺负的时候，不就说过，自此同卫家一拍两散，老死不相往来的吗？卫三家又来咱们这儿凑什么热闹啊。该，该不会，又是来想骗我们的银子吧。”李氏一惯胆子小，没主意，遇见事儿就怕，遇见难处就急得直哭。
　　当初，卫宏儒欠一屁股债，拉着外头的女人拍拍屁股就跑了，剩下自己挺着个大肚子，就在张婶儿的陪伴下，艰难地生下孩子。月子里她边哭边骂卫宏儒这个没良心的，不顾着家，不顾着女儿儿子还有她，哭得眼泪水一样的流，哭得奶水都快没了。气得卫老夫人不知道是该打她还是如何。

　　“急什么，遇到事情就只知道问我，你是三个孩子的娘，我就是个老婆子，你还能听我的话听上一辈子？”卫老夫人白了一眼李氏，她自己一向强势，怎得就让自己儿子找了这么个没主意没脾气的媳妇儿呢，“这时候，当然是正正当当地按照见外人的礼，去见识见识咱们卫家的卫三表少爷了。人都敲上门儿了，你还躲着不见不成？”

　　说罢，卫老夫人便大摇大摆地朝着外厅走过去。
　　李氏只好跟在婆婆身后，无论卫老夫人如何强势，如何管着卫家，对外而言，当家主母到底都该是李氏，她只好放下手里的绣活儿，陪着一块儿去见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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