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重生）我偏不死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个人、那个人是妖怪，不不不、不对，是鬼，他是鬼！”

　　“可、可是，刚刚不是这个哥哥救了我们吗？”

　　“小毛孩子你懂什么，谁知道鬼是怎么想的！”

　　“他、他跟我们一起走，一定是不怀好意！”

　　巨大的恐惧轻而易举地戳穿了陌生人之间脆弱的信任，别看这些普通村民在邪祟面前是烂泥一滩，面对同类、尤其是看上去温和讲理好说话的同类时，可就不那么怂了。

　　一个约莫六七十岁的老头儿越众而出，装腔作势地低咳了几声，抻着一把佝偻的驼背，一脸义正辞严地看向云居默：“这位公子，咱们都是老实巴交的乡下人，不会说客套话，老小儿说话直了您可别不爱听……这个，能不能请公子给我们解释一下，这棺材里的死人，为何会跟您长得一模一样？”

　　江夜来闻言一皱眉，云氏的少年们沉默不语。

　　老头儿这话说的虽然颇不客气，但他们都明白这事儿也不能全怪这些老百姓——赶上这种真假美猴王的操蛋事，一般人都会比较倾向于相信棺材里那位。毕竟死人不会为了诬陷什么人自己主动躺进棺材里，而活人在想什么……可就说不准了。

　　云居默淡淡道：“不知。”

　　这个回答显然并不能满足被吓出来的屎堵住了脑子的人们，云居默的好涵养似乎给他们造成了什么错觉，一个膀大腰圆的男人冷笑一声，道：“不知？怕是不敢说吧！那使竹子的怪物之前杀了那么多人，偏偏见了你就老实了，刚才在三岔口，你更是几次三番对那些怪物手下留情，僵尸也剩了好几只没杀干净，莫不是觉得我们好骗不成！”

　　江夜来简直啼笑皆非——谁说这些乡巴佬愚不可及来着，看看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质问，所思所言竟然无不中的，对付行尸的时候，也没见他们脑子转的这么快。

　　老头儿换口气的功夫猝不及防就被人抢了存在感，这时赶紧接了一句：“就算我们这帮傻老百姓又没本事又好骗，咱们小玉姑娘和这些小仙长们可也不是吃素的，绝不会坐看你用妖法残害我们无辜老百姓！”

　　言外之意昭然若揭，怀疑云居默不算，还要顺便把江夜来和云氏众人拖下水——你们帮我们一起怀疑这个跟死人长了一张脸的外来者就算了，要是有不同意见，就是帮着妖物一起残害“无辜老百姓”。

　　——绵羊似的乡野村民，在质疑排挤同族的时候，竟能爆发出这样敏锐的洞察力和缜密的心机，当真让人叹为观止。

　　云居默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群魔乱舞，并未出声。

　　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女人往前蹭了两步，冲云居默挤出个缺了两颗门牙的笑容：“公子的清白我们都是相信的，但是大家也是被那群怪物吓怕了，就劳烦公子给我们个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江夜来忽然冷冷出声，极其强硬地打断了女人的话，“你们快死了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时候，是他救的你们，那时你们好像没人在乎过他究竟是不是人、是不是云家真正的二公子吧？怎么，现在要命的怪物没了，身份这玩意儿就重要起来了？你们就有脸怀疑自己的救命恩人了？”

　　她又转向那个膀大腰圆的男人：“我记得你当时半截胳膊已经被食尸蛊咬住，是他一剑砍了那玩意儿保住的你，想质问他？可以，先砍了这条他救回来的胳膊再说话。”

　　“如果他真有恶意，在那个三岔口大可以直接作壁上观，等我和云家人都死光了，你们还不是一群随便人搓圆搓扁的蚂蚁？”江夜来此人，平时就话多得倒不完，这下总算英雄有了用武之地，损起人来简直如有神助，“说句不好听的，就凭他的修为，想宰了你们不过是动动手指头的事儿，还用得着跟你们自证清白？哈！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就你们这些玩意儿，值得人家搞什么阴谋吗？”

　　江夜来环视着被她这一番发作吓得噤若寒蝉的人群，忽然又冷笑了一声：“实话告诉你们，我不是你们那个什么小玉姑娘，我叫江夜来，是玄门臭名昭著的大魔头，早在半年前我就已经死了，所以我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如何，各位，跟着我这个杀人如麻的怪物跑了这么久，是不是后怕得要死了？”她一摆手打断了云怀玉要说的话，勾着嘴角继续讥讽道，“现在你们觉得，是继续跟着我们两个不人不鬼的怪物比较安全，还是出去跟外边的行尸赛跑比较安全？或者你们也可以去试试，让那些玩意儿在吃你们之前给你们个解释？”

　　无论是义正辞严的老头儿、声音比谁都大的男人还是试图唱 / 红脸的女人，都在她冰冷竖瞳的逼视下哑了火。他们未必听得懂江夜来究竟说了什么，但他们都明白那个一直护着他们的人翻脸了，如果继续给脸不要，对方很可能会一巴掌拍死他们，就像碾死几只不知死活的蚂蚁，因此都哆哆嗦嗦地老实了下来。

　　——暴君永远比仁德之主更得民心，千古铁律。

　　江夜来扫视了一圈，点点头：“都不想要解释了是吧，那好，现在回答我，这棺材是谁打开的？我和云二公子都不在，是谁给你们的胆子擅自开棺，都活腻歪了？”

　　云居默静静地看着女子单薄的侧影和翻飞的嘴皮子，目光专注而柔软。

　　少年们面面相觑了一阵，还是云怀玉讷讷道：“这棺材……是自己打开的。”

　　“真的，大家都看到了。”另一名少年像是怕江夜来不信似的，赶紧跟着补充了一句，“我们猜……可能是有机关。”

　　江夜来漫不经心地冲吓懵了的小孩们摆摆手，自己走上前去查看——棺椁是细腻的汉白玉雕刻而成，内壁用朱砂画满了千羽门独有的凤文符咒；里面的棺材用的是最上等的阴沉木，棺面上镶金嵌玉，一看就价值不菲；尸身周围堆满了一种散发着柔和光芒的淡蓝色珠子，这是巫谷特产的定魂香，每颗价值千金，此刻却拿来铺棺材底；年轻男子的尸身一半淹没在定魂香堆里，露在外边的部分穿着只有云氏本家子弟在出席家宴、祭祖等极其正式的场合才能穿的白底云纹礼服，双手安详地交叠在胸前，两手间摆着一枚雕刻着精致云纹的檀香木牌，上面两个篆体字——云砚。

　　江夜来一怔：“云砚？不是云居默？”

　　他们这厢差点吵翻天，合着棺材里的人跟云居默其实半点关系都没有，就只是人有相似而已吗？

　　结果实在人云公子压根儿不懂什么叫就坡下驴，闻言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我本名云砚，居默是我的表字。”

　　江夜来：“……”

　　您老平时话也不多啊，这种时候少说一句不行嘛！

　　忽然，她的目光一凝，尸身的黑发间似乎有一点金光一闪而没。江夜来一挑眉，弯下腰一点也不忌讳地把手伸进棺材里，十根细长的手指在尸体头上来回摸索，似乎在寻找什么。

　　在场的人里，只有云凝真跟江夜来最熟也爱说话，偷觑了一眼江夜来的脸色，凑上去意意思思地问道：“你在找什么啊？”

　　江夜来刚要说话，手指忽然一滞，一时间也顾不上搭理没话找话的小崽子了，连忙凑上去仔细摸，半晌才直起身来，沉声道：“灵山巫谷的不传之秘，定魂针法。”

　　云居默闻言，也是微微皱眉。

　　定魂针法虽名为定魂，实际上却并不是什么安魂定魄的法门，相反，这种针法是专门用来镇压邪祟的——当某个邪祟的戾气太盛，当世之人已无法消弭化解时，巫谷谷主就会出面施展定魂针法，将邪祟的魂魄封死在它的躯体里，然后将这具作为牢笼的躯体封入玄棺，施法永镇地底，让漫长的岁月去慢慢消磨这份戾气。

　　半年前的大围剿之后，如果不是凌素商执意要将她挫骨扬灰，江夜来差点儿就享受到了这个待遇。

　　一个棺椁的规格比云氏历代家主还要高的尸身，为何会被施以定魂针法？然而换个角度想，姑且不论他和云居默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如果此人真的是云氏某位本家子弟，那为何他的棺椁会被孤零零地停在这地穴深处？为何不入云氏祖坟？可如果他是邪祟化身或者修炼入魔，曾经铸下什么无可挽回的大错，以至于被剥夺了归入祖坟的资格，却又为何会得到如此高的礼遇？

　　江夜来就觉得自己的脑子都要被这些错综复杂的思路拧成麻花了。

　　只好叹了口气，转头对众人道：“这玩意儿的情况有点复杂，最好什么都别……”

　　她话未说完，云凝真已经一爪子抽出了尸体胸前的檀香木牌。

　　“……动。”

　　江夜来：“……”

　　——祖宗您跟我有仇是吧？？？

　　云凝真一脸疑惑地道：“这不是我们家的名牒么——”

　　轰隆一声巨响打断了他的话，洞穴地震似的剧烈晃动了起来。

　　“要塌了，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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