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重生）我偏不死

　　江夜来还没走到洞口，就察觉到了情况有异。

　　七年的亡命生涯让她对危险进化出了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而根据江姑娘多年倒霉的经验来看，虽然她关于好事的预感从来没有实现过，但坏事，老天爷通常是不会让她失望的。

　　“小心，外边可能有——”江夜来话音未落，众人已经走到了石洞尽头，跟外边里三层外三层地将洞口围了个水泄不通的玄门修士直直打了个照面。

　　云居默瞬间上前一步，把江夜来和众人拦在了身后。

　　站在人群最前方的年轻男子身着玄色道袍，手中握着一柄冰蓝色长剑，剑眉凤目，容貌英俊，只是神情刻板阴郁，眉间一道刀割般的皱痕，隐隐显出了几分咄咄逼人。江夜来猝不及防与他对视了一眼，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丝复杂的苦笑：“哦，看来你们不用小心了，是我的小宝贝们到了。”

　　云居默握剑的手蓦地一紧，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

　　玄袍男子打量了他们一眼，冷声道：“云氏弟子和寻常百姓，为何在此？”

　　少年们面面相觑，他们这一天一夜的经历可谓曲折离奇惊心动魄，就是坐下来再说上个一天一夜都未必讲得完，被这么乍然一问一时间还真不知从何说起，更何况无论他们几个怎么想，江夜来在玄门身份尴尬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这话应该怎么回，当真十分考验人。

　　云怀玉想了想，决定还是稳妥起见：“回凌掌门，一天前我等前往云岫谷后山修炼，意外撞破了一伙玄门败类正在用普通百姓诱杀邪祟，这些百姓都是从尸王洞里救上来的，随即云岫谷行尸封山，我们寡不敌众，无奈之下只好入尸王洞暂避，在里面躲了一宿，这才出来碰碰运气。”

　　他这话听起来入情入理又合身份，一个黄袍老道捋着胡子点头道：“贫道乃空虚山纨丹真人，我等正是听闻云岫谷后山闹了行尸才赶过来的。”

　　江夜来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完蛋真人，这法号，可真是够空虚的。

　　然后这点儿乐子就被一层阴影取代了——云岫谷闹行尸不过才一天的事儿，这帮人闻讯赶来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这天南海北的，就是传送阵也没这么灵便啊……哦对了，之前小崽子们说过，杭之夏那老鬼这几天在平江举办论道大会，这些人应该都是在平江参会，听闻了云家后院起火，这才赶过来帮忙或者看热闹的。

　　——麻了个蛋的这么巧，真是人倒霉起来喝口凉水都塞牙。

　　玄袍男子冷笑了一声：“你们入尸王洞暂避，洞中的尸王一点儿都没为难你们？就凭你们几个，是怎么护着这么一大帮人全须全尾地活到现在的……还是说，有什么人帮了你们？”

　　他冷厉的目光锥子似地落在了江夜来脸上。

　　江夜来也是无奈——昔年她与凌素商尚未决裂的时候，凌掌门都没对她这么上心过，如今分道扬镳，这货倒像是追着鱼腥的猫，对她百般“关切”起来了。

　　“他、他在说谎！”

　　就在这时，江夜来身后的人群中忽然爆出了一声大吼，只见那六猴子猛地跳了出来，腾腾腾几步窜到了凌素商身边，指着江夜来大声道：“他们没说实话！这个妖女就是鬼姬江夜来，是她自己亲口承认的，我听到了！”

　　就连江夜来都没想到他还有这出，愣了一下才嗤笑道：“呵呵，你就这么报答我，好吧。”

　　六猴子一张脸憋得通红，声嘶力竭地吼了起来，好像嗓门够大就能掩饰他的色厉内荏似的：“我、我我那时又不知道你就是十恶不赦的鬼姬！”

　　云凝真登时就炸了：“王八蛋你有没有良心啊，你的命都是江姐姐救的——”

　　云怀玉无奈地叹了口气。

　　云凝真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一嗓子恰恰坐实了江夜来的身份，猛地一捂嘴，话音戛然而止，然而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再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凌素商的眼神登时沉了下去：“果然是你。”

　　江夜来冲拦在她身前的云居默笑笑，自己上前一步打了个轻佻的口哨：“哟，这不是我师兄么，半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半年不见，生死殊途。

　　“你已非九真弟子，我可担不起你这句师兄。”凌素商冷冷道，“半年前我能杀你一次，如今就能杀你第二次、第三次，就算是大名鼎鼎的鬼姬，我也不信你能一而再再而三地金蝉脱壳。”

　　“啧啧，真无情。”江夜来懒洋洋地笑了起来，“好歹你肚子里现在跳着的那颗心还是我的呢，话说得这么绝真的好吗。”

　　凌素商脸色霍地一白，良久方才冷笑一声，发狠道：“你的贼心烂肝，我凌素商不稀罕！你想要，我剜出来还你便是！”

　　江夜来却仿佛早料到了他会这么说，一脸无动于衷地笑道：“凌掌门太客气了，那颗心在你肚子里呆了这么些年，想必早已被熏陶得一腔正气，再不肯与我亲近了。我这些年没心没肺惯了，你想还，我还怕消受不起呢。”

　　凌素商被她这一通胡言乱语气得脸色煞白，霍地咬牙一剑劈来。他出剑速度极快，冰蓝的剑锋有如闪电，眨眼间已直逼江夜来面门。江夜来尚未来得及反应，斜刺里一道漆黑的剑光蓦地插进来，正好拦住了凌素商这挟怒出手的一剑。

　　“这便是你新找的木偶？”凌素商冷冷地睨了云居默一眼，大概是对方苍白的脸色和妖异的道纹让他产生了误会，以至于堂堂九真宗当代掌门居然一时间都没发现自己的对手是个如假包换的大活人，“好吧，就让我看看跟舒静川相比，这个又有几斤几两！”

　　说话间两人已经你来我往地战在了一处，同样的修长身材，同样的冷肃黑衣，唯有剑光在微曦的晨光中风华夺目，各有千秋——玄锋浩瀚如海，固然没有出手进逼，剑势却连绵不绝滴水不漏；冰蓝锐意逼人，仿佛连空气中的尘埃都能被那凌厉的剑光一劈两半，却始终无法刺穿那一片玄色的寒芒，反而隐隐被那寒星般的剑意压制了下去。

　　凌素商面色一寒，出手越发凌厉，拼着两败俱伤，剑剑直指云居默要害。

　　江夜来看着他恨不能将自己食肉寝皮的眼神，一时间不禁有些恍然——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两个之间变成了这样？

　　道玄要杀他们灭口那次，其实原本是没凌素商什么事的，如果他肯像其他人一样事不关己袖手旁观，或许直到如今他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九真宗大师兄，终日修炼调琴，不知山中日月，只待师父什么时候腻烦了门中这些吃喝拉撒的琐事，再顺理成章地接过掌门衣钵——而不是像他当年那样，孤注一掷地捅破那个致命的丑事，与自己的授业恩师和养育者悍然决裂，成为九真宗、乃至玄门内部一桩说不清道不明的秘辛。

　　可即使他明知道在鬼道这件事上江夜来是无辜的，即使他肯为了她与师父刀剑相向，即使他连死都不在乎，九真宗自幼刚正不阿的掌门师兄，却终究接受不了身边存在这样一个修炼鬼道的师妹。

　　凌素商其人，是非观念极其偏执，对就是对错就是错，非黑即白不容分说。江夜来至今还记得，她用鬼术将自己的心脏换给凌素商那天，醒过来的凌素商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小江，如今师父已死，再也没有人逼迫你修炼那种邪门歪道了。你若还当我是你师兄，便废去鬼道修为重头练起，如此，就算你一辈子无所成就，师兄也护你一辈子！”

　　——可他明明知道，这世上除了鬼修，没有任何人能在失去心脏之后继续活下去，废去她的鬼道修为，就是要她江夜来的命！

　　时至今日，江夜来已经记不清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了，她只记得那天他们各自拖着一身为对方受的重伤大吵一架，凌素商的手已经几次摸到了剑柄上，却不知是为了那颗鲜血淋漓的心脏还是十几年青梅竹马的情分，终是拂袖摔门而去——殊途的种子其实早在反目之前便已种下，只是那时候她还太蠢，以为无论什么样的分歧，都抵不过自幼一起长大的情义。

　　就在云居默和凌素商打得难解难分之际，一道银色的剑光蓦地插了进来，妙到毫巅地格开了一蓝一黑两柄纠缠在一起的长剑。

　　一个神色冷峻的白衣人负剑而落，他长得很高，身姿挺拔，丰神俊秀，细细看来，容貌跟云居默竟有五分相似。

　　白衣人站定，冲凌素商微微颔首：“得罪了，凌掌门。”

　　凌素商冷哼了一声：“云大公子好剑法，只是不知何故要偏袒这等助纣为虐之徒？”

　　白衣人并未介意他的态度，淡淡道：“我无意偏袒任何人，只是此地毕竟是我云岫谷境内，不知二位有何……居默？”他的话音在转过头来的瞬间猛地顿住，端肃的眉眼间无法控制地露出了一丝诧异，“你怎么会在这？”

　　云居默后退一步把江夜来挡在了身后，这才恭恭敬敬地向白衣人行礼道：“兄长。”

　　这个一剑格开当世两位绝顶高手的白衣人，正是云氏的大公子——云青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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