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珩

　　祁阳在流星和她的搀扶下艰难地站起来，他摸着她的头说“傻星月，下次不要再这样了，堂主这掌要是真下来，你就要去陪你的云彩姐姐了。”

　　“祸福与共，星月此后再也不怕了，星月要快快长大，要保护大哥，二哥，也要替云彩姐姐报仇，星月要保护哥哥，再也不想像失去云彩姐姐那样，失去哥哥，星月不要，星月再也不要了...”她摇着头跑了出去，努力的不哭鼻子，却还是泪流满面。

　　她不过还是个十六岁不满的孩子，怎么能接受曾经活生生的人，变成了满身鲜血冰冷的尸体，又怎能接受，那么美丽的云彩姐姐最后在大火中化为尘埃？

　　那是梦，那是一场想尽快醒来，却怎么也醒不来的噩梦。

　　没有人，能知道她此刻有多害怕，也没有人知道，从那一刻起，她懂得了倔强，只有倔强才能让她成长，只有成长到足够强大，才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才能确保在这世上，自己不会再次成为孤儿。

　　“星月，星月...”祁阳在后面喊着，却因全身心的疼痛，无法上前追赶。

　　流星拉住了他“让她一个人静静吧，毕竟她也算云彩带大的，云彩似她如亲妹妹，她又何尝不把云彩当作亲姐，甚至是母亲呢？”

　　“我一定会会替云彩报仇的，也会替云彩完成未完成的使命。”
　　“报仇？人已死，报了仇又有何用，要说报仇，间接凶手何尝不是堂主，何尝不是他把云彩亲手逼上了死路，把我们往死路上逼。”

　　祁阳望着流星“有些话，不该讲的就不要讲出来，像我们这种悲惨身世的人，能被百堂收留，已是老天给予的最大恩惠，生死从那一天开始便早已不注定，还妄想多要些什么呢？”

　　“祁阳，你太执着，我们的亲人都早已死去，即使我们为他们报了仇又能怎样，他们活不过来了，他们何尝不希望我们放下恩怨，好好活着呢？至于堂主？他也从未把我们真正视做为他的孩子，我们不过是刽子手，是他养的血蝙蝠。”

　　“流星，我又何尝想过以杀人为生，可是我不敢忘，当年是堂主将我从火海里救出来，我病魔缠身，是堂主背着我，四处寻医，不管怎样，恩情难忘，要是没有堂主，又何来如今的我们呢？”

　　“滴水之恩，以当涌泉相报，可是我们用的是鲜血，我都不敢算，死在我手上的，到底有几条人命？”

　　“祁阳，自从杀了第一个人之后，我未曾睡过一个踏实觉。”

　　“流星，你是不是累了？”

　　“我只是不想再杀人了，我的手已经满是鲜血，我甚至不敢想，那些被我杀了的人的亲人是怎样接受这个事实的，是否如我现在一般的疼痛，还是更痛？”

　　戚百堂想去看看那个哭鼻子的小丫头，却发现她根本不在房间，自从云彩出事后，堂中下人还未来得及将云彩东西收拾走，于是睹物不禁思念起那人。

　　刚见云彩时，她头发脏乱散落，双手死死护住从他那抢来的馒头，惊恐却又倔强地看着他。

　　那时的他爱怜的伸出右手去摸她的头发，想给予一丝温度，可是这丝温度对对方来说却是那么的恐惧。

　　云彩害怕的往后退了几步，还是彩蝶有办法，彩蝶站起身，又多拿了几个馒头，放在她的手里，同是爱抚，却是不同的效果“别怕，饿了就多吃点，吃完了，还有。”

　　不知她到底多久没吃饭，那一刻狼吞虎咽的场景，夺去了彩蝶多少泪水？

　　最后他们决定收留云彩，那时的云彩无名无姓，四处游荡，只是那天正好天边云彩甚好，又与彩蝶名字有一字相叠，便就定下了。

　　他和彩蝶之后又收养了祁阳、流星，之后也有了真正属于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只是想到星月的时候，心就被撕扯着，那种痛来自爱。

　　爱之深，痛之深。

　　大手一挥，房间内一片狼藉，转身，衣袍带动风力，门随之被关上。

　　星月一直往前跑，一直往前跑，直到最后迷了路。

　　泪眼婆娑中，竟不知自己居然走进了禁区。

　　顿时恐惧感袭来，她用衣袖擦干了泪水，双脚不自觉往后退，因为正前方传来莫名的声音。

　　咚...咚...咚...咚...

　　越来越清晰，黑暗的洞口，先是出现了一抹褐色的毛发，随后是一个拐杖，最后依稀可以判断为是一个人。

　　紧张感稍微松懈的时候，对方抬起正脸，星月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再无退路，眼看整个身体就要落入坛中了。

　　也罢，能与云彩姐姐的彩云剑作伴，已然无憾了。

　　可是腰间突然一紧，整个人被一股神奇的力量往前拉着，越拉与那人越近，直到两人双眼几乎贴在一起。

　　那时才发现，那人长得何止是丑陋？整张脸几乎已然溃烂，只剩眼睛依旧有神。

　　看着差点要吓晕过去的星月，那人衣袖一抽，转过身子，大声哼了一声。

　　星月身子失去了支撑，本能倒在地上，巧了，成了跪状。

　　突然想到先生曾说过“人不该以丑陋，判定他人的善恶，往往人世间，越是美丽之物，越带剧毒;越是丑陋，越是无害。”

　　于是重新诚心跪好，与其害怕，不如正视，兴许还能有救“谢谢婆婆救命之恩。”

　　“婆婆？这僻壤之地，除了你个小丫头片子，就剩我这个半人半鬼的老家伙？你叫我婆婆，我是你婆婆吗？”说时迟那时快，她的一双眼睛又一次与她贴得那么近。
　　依旧害怕，却努力压制着，不断地吞咽口水以压制自己内心的恐惧，艰难地点着头，颤抖地叫着“婆...婆婆。”

　　“哈哈哈...”她轻快飞走，大声地笑着，这时才发现，她竟也无双脚，仅靠一根拐杖，却能来去自如，好是内力深厚。

　　“想我这糟老婆子，生前坏事做尽，落得个颜容尽损，四肢残缺，苟且残生于世，没想到，上天竟也待我不薄，老了，老了，送上个丫头，叫我婆婆，真是畅快人心，真叫人心畅快。”

　　老婆子也知道自己的容颜吓人，也便不多勉强人，于是故意站在光线昏暗的地方，断了双手，便只能靠衣袖代替双手。

　　只见她一肩膀用力一甩，衣袖就延展开去，托着星月的脖子，使其高高扬起面向自己“不管你真心还是假意，既已叫我一声婆婆，我也便尽一个婆婆的责任。”

　　她衣袖一挥，将星月整个人抛在了空中，衣袖上下来回地抽打着她，不疼却极其的痒，最后又将她轻轻落地。

　　婆婆失落地叹了口气，转过身子，摇着头“虽不是生来就是练武的奇才，但是骨骼极软，也能造化。”

　　星月听完此话，立马又重新跪下“谢谢婆婆。”转而一想“谢谢师父。”

　　“好你个伶俐的丫头，师父就不敢当了，叫声婆婆我还乐意着听听。”

　　“且让我问你，你可知道这坛中之剑？”

　　“不瞒婆婆，这是我云彩姐姐的彩云剑，不过，却被堂主判为是邪剑，永世都不能再见天日。”

　　“堂主？你说戚百堂那小子？”

　　“婆婆认识堂主？”

　　婆婆立马变为愤怒“我如今这副样子，还不是全败他所赐，把我困在这里，害我生不如死，死不甘心，让我日日夜夜饱受折磨，真叫一个恨啊！”

　　“还请婆婆授我功夫，让我替云彩姐姐报仇。”

　　“报仇？你小小年纪，何来仇恨？”

　　“我虽不知究竟是谁害死姐姐的，但是我知道，把姐姐逼上死路的是堂主，我知道，只有让自己强大起来，才可以给姐姐报仇，才可以确保哥哥们不再重走姐姐的路。”说此话，多半不是真心，基于云彩姐姐的死，堂主固然多少有点错，可是从很小开始，就从云彩姐姐的嘴里说着一切关于堂主的好，便可知道，堂主不全是个坏人，但是眼下，为有如此说来，顺着婆婆恨堂主的那颗心，才能让眼前的她甘愿授予自己功夫，她虽不及堂主厉害，但是没有四肢，依然能行动自如，便可知，也非等闲之辈。

　　此生，也妄想从堂主那边学到一招半解，那么，要想学功夫，为有此一计。

　　“哈哈哈...好一个伶俐的丫头。”婆婆又不傻，怎能看不穿她打的小算盘，转过身私下一想，这丫头甚是聪明，不仅会看脸色行事，而且也颇有胆量，竟没被她的容颜吓晕过去，也可谓是种缘分，不管她对戚百堂是否真有恨，反正时日尚长，若她有点良心，真心待自己为师父，何愁他日，她不能为自己手刃戚百堂那家伙，这真是老天给自己的一个机会，终于可以一雪前耻。

　　“好，我且先授你内力，不过，一切都要看你造化，坛中那是把嗜血剑，戚百堂那家伙当初以为只是把漂亮的绣花剑，却殊不知实则是把旷世宝剑，当年先师得一矿铁，本以为可以铸一把宝剑，从此扬名天下，可熟知，千锤百炼打出来的竟和普通剑无二样，落寞伤心之后，便赠送了我。

　　说来也巧，有一次，出于防备，我用它杀了一条一直追逐着我的野狗，我惊讶的发现，这把剑居然自此有了剑气，变得更为锋利，但是控制不住地想要嗜血，也从那一刻开始，我不断地杀戮，就是为了将剑里的剑魂唤醒，可是事与愿违，我反被剑所控，无奈之下，拼尽全力，将它封存。

　　可是如今，它又见杀戮，又饮鲜血，又经大火锤炼，吸人魂魄，恐怕现如今，普天之下，再无第二把剑能与之抗衡，戚百堂估摸着也看出了这里的门道，所以才想着用天泉水，将它控制住，天真的以为，就此可以冲淡它的血性，可是剑如人一样，本性就已在那，泉水能封得了一时，封不了一世，最好的办法就是完全控制它，为你所用。”

　　“只是婆婆，连你都控制不了，我又能如何驾驭？”

　　“你虽无练武之才，但是天资其高，想必为了复仇更加愿意努力，况且，我发现你身上有种奇特的味道，不是女人家的胭脂，而是一种常人都不知道的仙草香，定是戚百堂从小喂这仙草，药香才残留你体内。

　　这种仙草，如其名一样，长在高山上，如普通杂草一般，但是与天只差分毫，吸进日月精华，饱尝风霜雨露，仿若天上神仙在人间洒下的种，培育出来的，于是便唤仙草，乃为奇药材，功效多样，至今世上无一人真正能说出它究竟有几种功效，因为很少有人能见此药草，而就我所知，它能解毒，解世间所有之毒。”

　　“解毒？”

　　“娃娃，婆婆不知道你是如何中的毒，中的又是何毒，但老婆子可断定，此毒连仙草都难以解决，不过也算一好事，两种相克又相生，使你的血有种奇效。”婆婆说完，往黑暗的洞穴里走，那洞实在太窄太小，就连她这么小的个子，也无法钻进去。

　　她只得在洞口中喊“婆婆，你还没教我呢？”

　　“人世间，物物相生，这是命，命啊...婆婆累了，明日子时再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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