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若可期

　　十七章
　　每月第三周的星期一早晨都是杂志社的例会时间，何黎一觉醒来看时间已经是在迟到的边缘徘徊。
　　昨晚跟林葳散场到家之后已经半夜时分，倒头就睡的她看到早上镜子里的自己只觉得老了十岁，她匆忙用冷水洗了把脸就出了门。
　　何黎快到停车场的时候，老远就看到了她的车前停了辆银色的雷克萨斯，走进一看果然是陈束的车，他的车就横停在她的前面，恰好和护栏形成一个死角，霸道强势一如他平时的作风。
　　看了眼时间，只剩下半个小时了，她无奈从包里翻出手机犹豫再三还是给陈束打了电话。
　　“喂。”陈束的语气很精神，何黎想他应该是已经起来了。
　　“我是何黎。”
　　“有事？”陈束把尾音轻轻地上扬，带着一丝调侃。
　　“你的车挡住我的了，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陈先生的停车水平倒退成这样。”
　　何黎看着车窗中自己的倒影，争口舌之快后得意的微笑。
　　没想到陈束停顿了一会说：“我故意的。”
　　四个字云淡风轻。
　　“你！”何黎心想前两天还信誓旦旦地跟她说和好，现在却故意又搞这一出，她平静了下情绪。
　　咬牙切齿地说：“麻烦你把车移一下，我赶时间上班。”
　　“不好意思我已经在公司了，星期一的早上，我没有何小姐这么好命这个点还不用上班。”
　　“陈束你这个混蛋！”
　　何黎带着怒气重重挂断了通话，幸好今天穿的是平底鞋，她一路小跑出了小区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在经过保安的时候，她还不忘跟执勤的保安投诉说了句1308住户违规停车。
　　到杂志社的时候距离开会还有五分钟，何黎拍着胸口半弯着腰直喘气。心理狠狠地腹谤陈束。
　　苏扬给她递了一杯豆浆：“老佛爷开会都差点迟到，我看你的胆子也是越来越大了。”
　　“都怪陈束他……”何黎突然意识到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不是赶上了嘛，豆浆谢了。”
　　苏扬其实听到了她冲口而出的陈束两个字，无奈地笑笑，拍了拍何黎的肩膀，拿着笔记本就朝会议室走去。
　　杂志社的老总跟老刘不一样，她是个不苟言笑的中年妇女，更确切来说是个离异许久一心寄情于工作的职场女精英，私底下甚至连老刘都叫她老佛爷。
　　“人都到齐了吧。”老佛爷头都没有抬一下，盯着手中的文件夹幽幽地开口。
　　今天的她一如以往深红色的口红和极其浮夸的耳环，何黎偷看了她一眼，跟苏扬交换个眼神，示意一定要低调，听这语气应该是没有好事。
　　老刘快速扫了一遍在座的人，不到两秒就回复都到齐了。
　　“你们知道这个季度我们杂志社的发行量是多少吗？”老佛爷的语气很低，何黎明确感觉到是在暴风雨的前夕。
　　“最近这几个季度销量是比上半年差了一些。”老刘立马打圆场。
　　“差了一点？！”她重重地一甩手中的文件夹，塑料质地的文件夹在光滑的会议桌上发出尖锐的声音。
　　在场所有人听到声音更是把头更往下低，安静的只剩下老刘为了缓解紧张的气氛而发出的咳嗽声。
　　“何黎和苏扬上次拍摄的照片反响还不错，但是总体的发行量跟去年还是相差甚远！”
　　老佛爷停顿了下，又提高了几个分贝终于把怒火烧到了广告部。
　　“我们杂志的广告版面是越来越少，你们看看上期和上上期的广告位，为什么年度广告的用户会半路撤广告！广告部和市场部这两个月都在干什么！”
　　老佛爷说的脸红脖子粗，高分贝加上高跟鞋和地面来回接触发出的声音，形成了破坏力不容小觑的噪音攻击，何黎捏了捏太阳穴。
　　“没事吧你。”苏扬轻声问道。
　　何黎摇摇头。
　　市场部的主管听到后欲言又止，老刘朝着他摇摇头示意，千万别火山浇油。
　　老总说了半天情绪终于慢慢平复下来，说：“今天除了我刚说的这些之外，还有一个新来的同事大家认识一下，刘珊，进来吧。”
　　何黎听到名字立马转头朝门口看去，只见刘珊穿着一袭纯白色的职业套装，长发微卷统一干净的梳在一边，经过她时还留下清淡好闻的香水味。
　　“这是刘珊，任职我们新的广告部主管，大家欢迎。”
　　杂志社的男士都紧紧盯着刘珊，一个个起劲地鼓掌，何黎看着刘珊，心中顿时疑惑地皱起眉头。
　　刘珊大方得体地微笑，温柔地开口：“我是刘珊，大家以后就是同事，互相关照了。”边说边眼神扫到何黎和苏扬，何黎看着她回以淡淡的微笑。
　　苏扬第一时间凑过来：“刘珊怎么会来我们杂志社。”
　　“我怎么知道……”何黎心中也是一堆的疑问，一个陈束一个刘珊。
　　她突然有种被海水侵袭的感觉，沉溺其中，海底有数不清的黑色蔓藤，一圈一圈困住她。
　　开完会刘珊敲了敲摄影编辑部的门，走到何黎旁边说：“是不是很惊讶，我会来你们的杂志社。”
　　还没等何黎回答，倒是苏扬热情地接过话：“对啊，没想到我们还成同事了啊。”
　　刘珊笑得大方明媚，解释道：“其实杨总是我妈的好闺蜜，她早就叫我过来帮她忙，之前我在做金融一块，近段时间才做我最喜欢的广告业了，她说最近杂志社的招商这块有问题，所以我也就来帮她了。
　　“看来以后我们要抱紧你的大腿了啊。”苏扬立马递上饮料一脸献殷勤的模样。
　　“这样啊，那我们以后就是同事了。”何黎笑笑。
　　“嗯，晚上陈束过来找我吃饭，你们一起吧。”
　　听到那个人名字，何黎一愣，问出口：“陈束？”
　　“对啊，他说要好好庆祝我终于做了自己喜欢做的事。”
　　何黎听了刘珊的话，想到那天晚上在四明山顶陈束告诉她，他和刘珊这一切都只是假象而已，不由自主地问出了口：“你和陈束....还好吧。”
　　刘珊喝了一口饮料说：“很好啊，怎么了？”
　　“没事，晚上我跟苏扬已经跟别人约好了，就不去了。”
　　何黎委婉得拒绝了刘珊的邀请，面朝着办公桌，右手一下又一下按着鼠标右键点刷新，电脑屏幕上其实没开任何的界面，但是她却机械地点着，并不自然地在掩饰尴尬。
　　刘珊看着何黎的样子勾了勾嘴角，打了招呼就回了刚给她安排的新办公室。
　　她给陈束发了消息。
　　【陈束，晚上来接我下班】
　　【这么快上任了？】
　　【嗯，你的小/情/人看上去不是很欢迎我哦】
　　陈束看着刘珊的消息视线落到他的私人笔记本上，电脑桌面是一张夕阳下的人物像，照片在落日余晖中只能看到金黄色的剪影，周身都散发着一种淡淡的光晕。
　　陈束笑了笑，合上了笔记本，脑海中勾勒出那时的景象。
　　“陈束，你拍好了吗？”
　　“还没呢，你再转个身试试，看看背影效果怎么样。”
　　“这样吗？”
　　“再侧一点点。”
　　那时何黎的声音还带着少女时期的发嗲，每次她都会故意用不同的音调跟他讲话，她说这样才比较有趣，是，她一直有这么多鬼点子。
　　那天圣诞节他们在海边拍了好久好久的照片，何黎光着脚在沙滩不知不觉冻得通红，落日夕阳下她故意把脚揣在自己的怀里，他的身体很热，温度一点一点传递给何黎，连带着升温了周遭的空气。
　　下班的电梯里挤满了人，何黎看到刘珊却还是一如早上会议时那样漂亮得体，看样子为了晚上的约会她好好地补了妆。
　　陈束就在他们杂志社的正门口等着刘珊，何黎看他今天换了车，想到早上他那辆雷克萨斯不偏不倚正好堵在她的前面，恨恨得瞥了他一眼。
　　今天他没有穿西装，换了一身米白色的长线衫，一副休闲的打扮，看到刘珊他伸手招呼，事先开好了车门。
　　刘珊跟何黎说了声先走了就直线朝着陈束小跑过去，何黎看到她一把挽过陈束，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听不清楚说了什么，却引得陈束频频发笑。
　　这副情景，她竟然相信陈束跟她说的这只是假装的恋爱。
　　她觉得自己跟容易相信别人盲目消费的中年妇女没什么两样，简直被陈束耍的团团转。
　　苏扬拍了下她肩膀，随即把手插入口袋说：“愣着干什么，过去打招呼吗？”
　　“不去！”何黎一口回绝。
　　她抬着头目不斜视地经过陈束，却被陈束一口叫住。
　　“一起吃饭吗，刘珊说大家也一起热闹。”
　　何黎转身朝刘珊挤出一个微笑，又转向陈束说：“不去了，你们慢慢吃。”
　　说完不等他们回应立马拉着苏扬准备离开，又想到什么，再次回头，
　　“对了，麻烦你把你的车早点移开，不要影响到别人。”
　　刘珊窃笑地看了陈束一眼，说：“看来她不是很开心啊。”
　　陈束看着何黎的背影也轻轻勾了勾嘴角，说：“走吧。”
　　发动了车经过苏扬和何黎身边时陈束故意放慢了车速，摇下车窗，留下意味深长的眼神，随机又快速开入了车流。
　　苏扬看着陈束的行为，看了眼何黎，她的脸色不好看，心事重重的样子。
　　说：“这就是你说的刘珊是假的未婚妻？”
　　何黎听到心猛然一收，她抬头看到路边的树已经开始在陆陆续续地掉落叶，入了秋的T市路灯很早就亮了，更添了几分萧瑟的味道。
　　“苏扬，你废话真多。”何黎回应。
　　“我看你要笨到什么时候。”
　　说完苏扬一把拉过何黎的手，扫了下路边的共享单车，一脚跨过坐骑，像个刚从学校毕业充满激情的大学生，点头示意了后座。
　　“上来。”
　　“骑单车？”何黎看了来往走过的三三两两的人，一脸疑惑。
　　“嗯，快上来吧。”
　　何黎犹豫了几秒，还是坐了上去，把包取下来放在腿上，苏扬一脚踩下踏板，单车就快速往前行进。
　　刚起步还不是很稳，晃了好几下车身，何黎不得已拉住苏扬的衣服，愤恨地说：“苏扬，你故意的吧。”
　　苏扬发出爽朗的笑声，说：“坐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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