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

　　对于宁成宫的宫人来说，已经好几天没看到拉风又嚣张的皇后娘娘了。据说是突然病了一场，而且还病的不轻。

　　——这是邵安告假并在床上咸鱼翻滚的第三天。

　　“柳青，柳青！”

　　“皇后娘娘，奴婢在！”

　　“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去飞云阁抓的药！”

　　“是......是呀？”

　　我他妈可能吃了假药。说好的没有副作用呢？为什么每天肚子都涨痛成这个鬼样子......她之前可是连来癸水都不痛的人！

　　“娘娘，这药好像本身会根据人的体质不同而有不同的反应，不过应该过不了几天就会过去的......”

　　是药三分毒，真是大意了。邵安疼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自己出的馊主意，真是跪着也要挺过去，而且为了确保目的的达成，一直都没有通知太医府。

　　皇后病了可不是小事，但是而沈念辛那家伙嘛......前两天还把他给气走了，他可能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她病了——

　　“娘娘，皇上听说您病了，但是近来公务繁忙，所以特地派了太医来毓景宫，现在人已经在门外了。”

　　公务繁忙？是趴在奏折上睡得起不来了吗？这个夜猫子。

　　“呃。”邵安痛苦地翻了个身，因为疼痛她现在脑子不大好使。沈念辛派了个太医给她？怎么听起来怪怪的，就算他知道了，难道不应该是冷嘲热讽才比较正常吗......

　　“小冬，你确定是皇上派来的太医吗？”

　　“回娘娘，苏神医也来啦。”

　　“......”

　　苏云渺也来了可海星啊？太医府的人或许还懂得看破不说破，但是有什么能瞒过苏云渺的眼睛？

　　“小冬，你把那边窗户开会儿，我先吹吹风冷静一下。”

　　小冬把窗户一开，暖融融的春风裹挟着清新的花香，随着灿烂的阳关洒满了内室。真是个好日子，邵安怅然地抱紧了枕头。越是好景色，越是衬得她忧愁。而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人影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是紫儿，她刚好撞上往外走的小冬。邵安看着她紧张万分地和小冬低声说了几句，随后小冬便跟着她快步走出去了。

　　没多会儿，小冬神情古怪地回到了内室，行礼禀报道：

　　“皇后娘娘，外面好像......出了点问题。”

　　邵安眉毛一挑：

　　“你说。”

　　“皇上派来的太医和苏神医......吵起来了。”

　　一开始邵安还以为他们是一伙儿的呢，听到这里感觉自己太阳穴一跳一跳的：

　　“他们在争先后吗？”

　　“不......皇上派来的太医认为不应该让苏神医进毓景宫，因为他是宫外的人。苏神医话少，但很不服。娘娘，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这他娘的是个好问题。邵安强行冷静盘算一番，最后挣扎着爬起来，下达命令。

　　“阿汶，你从后门溜出去，请舒美人和常宝林过来，让她们乔装打扮好。别惊动了前面那两个。柳青，你把我行头拿出来。还有小冬，我让你晒干收起来的叶子，还有多少？”

　　“叶子”指的是毓景宫中盆栽植物的叶子，咀嚼外敷均有镇痛麻痹的功效，但是过度服用有可能上瘾。这是邵安闲来无事兼以防万一种下的。

　　“回娘娘，您要多少有多少。”

　　“泡上。我待会喝它一碗，剩下的放在水囊里备上。动作要快！”

　　......现在她非得拖着不可。让苏云渺知道她又干了什么，一定又要担心，然而她着实不愿意看他那张担忧的脸。前世他二人之间的瓜葛差不多毁掉了他们之间的信任，很多事她现在都不愿意去多想。倒不如让他现在一无所知。

　　不多会儿舒美人常宝林都过来了。这两人父亲在朝中皆非权臣，她们进宫年龄也小，性子单纯些又爱玩，前世邵安没少带她们找乐子。直到她入冷宫之前，都与她关系不错。不说患难见真情，至少酒肉朋友是担当得起的。

　　“皇后娘娘！”

　　“待会儿出了宫，要叫我名字，懂吗？”药效还没起来，邵安忍着酸痛，装作无事般嘱咐道。

　　邵安全然不觉得她们是有一天会在宫中斗得你死我活的妃子，只觉得是两个童心未泯的小姑娘，三人换上普通富家公子小姐的打扮，阿汶随侍。偷摸着便出了宫。

　　宫中所有人都知道皇后以前是干什么的，她父亲在朝中是个什么地位，性子又是个什么尿性，所以全当没看见，对她带着两个其他妃子也睁只眼闭只眼。出了宫，就没人能看出她们的真实身份了。邵安自有她自己的打算——虽然私自出宫这件事引起注意是一定的，但是这样两位妃子就可以替她作证：她的确只是出去玩乐而不是做奇怪的事。

　　——沉寂的冬日已经彻底离金陵而去了，现如今，秦淮河畔的柳树依然垂下了万条丝绿，随暖风而招摇。满城的迎春、丁香，到处都是鲜花盛开的芬芳。春日的盛景也没有忘记没有花的地方，没有花的地方是京城少女的裙摆，鹅黄、粉紫、淡蓝，湖绿......不经意间春风便从她们颊边，吻去丝丝淡甜的胭脂。没有花的地方，人便是花，花便是人。阳光照耀下的秦淮河上，是少年人的青春在不停闪烁，如黄昏的星子一般......

　　虽然偷偷出宫玩乐，但两位妃子毕竟还是大家闺秀出身，勾栏瓦舍一类的地方肯定是不方便去的。但是又得让她们玩的尽兴——人一尽兴就会多说几句好话，帮衬你两句不是？

　　“两位妹妹，我知道一个地方，有人打擂台，如果高兴的话大可赌上一把。要不要去？”

　　看着舒美人常宝林两人眼底隐隐的兴奋，邵安心说：稳了。

　　——这些大周京城高官家族的年轻女子，若论起出身，可能仅次于那些公主郡主们。放在她们面前的路最深最远，资源最为充足，她们的身份提供给她们的视野并不比她们的父兄狭窄。然而只一件东西是她们感到好奇而无从了解的——那就是江湖。她们眼中的江湖是自由，是无数血色与荣光沾染的峥嵘岁月，是生机勃勃的山河、雪域和世外桃源......是金陵城之外的世界。

　　不过邵安却知道一点别的。她曾亲眼见过的江湖，是个和“贫穷”相伴相生的产物。如果你见过战场上被一刀劈去半个脑壳的尸体，就不会觉得在“禁止私带武器”的金陵城中，供人取乐的武斗有多么惊人。她不像她们那样有着秘密而狂热的兴趣——但是那又如何？

　　向女人贩卖安全，向男人贩卖面子；在盛世贩卖战争，在乱世贩卖安宁；向江湖里的浪客贩卖富贵，向深宫中的女人贩卖自由——向来是世上最好做的生意。这样的去处已经是她们所能达到的最接近“江湖”的地方了，若她们看到了这世界的真相.......那会将她们彻底摧毁。那不是她们承受得起的。

　　——这次的擂台赛是武林大会的前期准备之一。本来因为年景不好武林大会已经几年没有办过了，不过今年大概在夏、之交的时候会重新举办，届时来自山南水北所有的门派都会到恒州去参与。金陵城中的习武人士当然也不例外，不过因为严禁持械所以只能比划一下赤手空拳。邵安等人在人群之中挤了好久才挤到稍微靠前面点的位置，此时一场拳斗已渐入佳境。一个中年汉子一个后生，两人水平竟不相上下，一时间拳拳生风，打的人们目不暇接，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

　　“邵安，”舒美人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袖，附到她耳边，“台上那个小个子后劲不足了。”

　　邵安点点头，附会道：“到底是年轻。”

　　“但也不是毫无胜算......不知那后生会不会那招......”两人低声交谈，专业度满分。

　　“恐怕是不会了。看他的身法，应该只是业余打拳而已。主业应该是练剑的吧。”

　　常宝林个子矮，好不容易踮着脚从人群中冒出头，看了一眼台上，瞬间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起来，拉着舒美人晃个不停：

　　“哎呦，姐姐快看，那个那个那个！台上那个好俊吖！”

　　舒美人有点惋惜的感慨：“可是他要输了啊。”

　　“我不管我不管......唔，我就是喜欢他。”常宝林瞪着水灵的大眼，脸上一片可疑的潮红，“可是旁边的大叔有着很好看的胸肌呢！啊！”惊呼了一声，然后赶紧掏出手绢捂着鼻子。

　　邵安：“......”

　　舒美人怒：“看拳就好好看拳，看什么男人，你这个色女，没见过男人是吧！枉费了这么精彩的拳法！”

　　“呜......谁像姐姐这么狂躁，就喜欢看人打，打，打！”

　　“这你就不懂了吧！说起来我和皇后娘娘都是将门出身呢，我离上去打一场把他们都干翻，就差我爹爹让我去一趟塞上了！”

　　邵安：“？？？”

　　“你还去塞上？上次是谁在御花园里，平道上摔了个脸着地！”

　　“喂前面的公子，管好你带的两个妹妹！”

　　由于声音过大引起关注，邵安只好赶紧把她们两个人拉走。常宝林恋恋不舍，含着泪与鼻血挥别她的新宠。

　　“邵安姐，阿汶去哪儿了呀？”

　　“她......”其实邵安也不是很清楚。

　　“啊，她居然在二楼走廊上看比拳！可恶，这个奴才居然比我们都机灵！”

　　......唉。

　　邵安无奈地拍了拍她的肩：

　　“阿汶是不会独自去享乐的。她大概是在看着楼下的我们，已确保我们的安全吧？”

　　她话音未落，阿汶一脚踏上栏杆，瞬间整个人脸色都变得兴奋异常——

　　“艹！居然赢了！老娘的银子啊！”

　　舒美人：“？？？”

　　常宝林：“！！！”

　　皇后娘娘：“......”

　　——我邵安不要脸的吗？

　　人群中也瞬间爆发出一阵骚动：

　　“什么？居然赢了！”

　　“大冷门啊！黑马，绝对是黑马！”

　　“我不信！这一定是打假拳！举报，我要举报！”

　　“啊！”常宝林惊讶万分，“居然赢了吗，那个小哥？那大叔一定很伤心......”

　　“......你到底喜欢哪一个。”

　　“臣妾当然两个都喜欢呀///////”还充满了一些不可描述的幻想呢。

　　舒美人大摇其头：

　　“浅薄，太浅薄了。亏你还是皇上的女人。”

　　“皇上吗？长得像女孩子一样的白斩鸡，娇娇弱弱的，脾气又臭性子又怪，最不可口了！”

　　看看，连小姑娘都看透了。邵安不由忧伤，为何自己当初就吃这一套呢？

　　“白斩鸡......好像很有道理！皇后娘娘觉得呢？”

　　明明刚进来的时候都是优雅贤淑的大家闺秀来着，现在这都是什么人啊......？

　　“我......我那个......我有点饿了。”

　　......醉仙楼，金陵有名的酒楼，最大的特点是集大周各处名菜于一楼，想吃什么都可以做。他们的菜谱堪比酒楼里的藏书阁。

　　松鼠鱼，叫花鸡，水晶虾饺，黄焖鸡（？？？），芸豆糕，陈年的桂花酿，吃不完的直接打包带走，夜里还可以吃个宵夜。御膳房的东西固然好吃，然而都是定时定点的，除了小皇帝至今还没有谁敢搞特殊，提出自己要加宵夜的......

　　“姐姐，今天好好玩啊。”

　　“嗝。多亏了皇后娘娘。”

　　......客是我请的，热闹都是她们的。我绕了这么大一圈，就是为了躲开苏云渺......唉，要是达不到目的，我就太倒霉了。

　　可能是药效过了吧，整个下午都没有喝镇痛的茶叶，但是都不是很痛，就是脚步有点虚浮。总的来说还是好现象。

　　“小冬，太医府的人走了吗？”

　　“回娘娘，已经回去了。”

　　“神医呢？”

　　“也已经离开了毓景宫。”

　　——那就好。

　　明明曾经是自己最得力的下属，然而因为沈念辛的缘故，如今无法直视。今天真得早点休息了。她的设想还没踏出一步，而时间是耽误不起的。

　　邵安让几个宫女都出去，独自坐在黑暗中。在这样安静的时候，会忽然觉得自己经历过的所有事，都不真实。

　　“背着我的时候，你就这么乱来吗？”

　　在黑暗中忽然响起的声音，令她瞬间不寒而栗。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那是苏云渺的声音，只不过其中的愤怒，是她很少感知到的，不自觉地令她整个人都紧绷起来。眼睛还未适应黑暗，然而黑暗中只觉得有掌风袭来——

　　邵安与他拆了数招，然而仔细想想不甚对劲：对方并不是想要和她对打。在黑暗中她连忙拉开与苏云渺的距离。

　　看不清他的轮廓，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可以微弱地察觉到他的呼吸......

　　——邵安忽然意识到，苏云渺方才是想要抱她。

　　她......这他妈最好是她想多了。

　　如果是真的，那也未免太讽刺了。

　　——这个家伙。

　　“为什么喝那种药。”

　　“我算好了分量的，死不了人。”只是有那么一丢丢可能彻底绝嗣。

　　“我问你为什么要喝。”

　　邵安心里想过千千万万个回应，从“高攀不起型”冷笑着说“与你何关？”到“小家子气型”的“你给我滚！”，然而哪一个，都不是她想给苏云渺的回应。本来已经消失的疼痛似乎又一点点地泛上来。她只有沉默。

　　......她早该意识到一点什么的。这个苏云渺，似乎不像是以前的苏云渺。

　　“你是重生的吗？”

　　邵安忽然问道，没头没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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