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花飞

　　安陆离说的话让凌月兮紧张起来。当年她曾佩服过沈南奚将东厂罪证偷出的“壮举”，也曾为自己和安陆离一同掀起临潢风暴而心怀忐忑，如今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又要“虎口拔牙”了。

　　虽然只是要从小小县衙偷出一叠信件，但他们此时面对的，是未知的敌人。他们并不明白对方要做什么，却要偷走对对方来说极为重要的东西，这样的做法，就好像往藏着未知水怪的平静湖面投下一颗石子一般。

　　两人一直在县衙附近监视着，待到夜幕降临时，凌月兮打了个哈欠：“陆离，我好困。”

　　安陆离看了她一眼，见她偷瞄着他，脸蛋红红的。

　　“昨夜没睡好？”

　　他竟还问了出来！

　　“怎……怎么睡好啊……”凌月兮的脸更红了，接着忽然有些恼怒道，“难道你睡好了？”

　　安陆离冷笑了一声。

　　凌月兮走近两步，毫不留情地揭穿他：“我知道你一直没睡着，睡着的人，呼吸声都是很绵长的，可你一直静悄悄的，说不定整夜都在我身后看着我呢！”

　　安陆离的脸僵硬了。

　　凌月兮见他这副表情，还是吃了一惊——难道被她说中了？他真的一夜都没睡着，一直侧身看着她？

　　安陆离叹了口气，伸手揽住她的肩，将她搂进自己怀中。忽然袭来的温暖打断了凌月兮的种种猜想，她蹭了蹭安陆离的胸膛，娇声抱怨道：“你怎么这样……”

　　安陆离低下头，蹭着她的耳朵道：“要不，我们先回去睡吧，等过了子时再来，那时县衙的防卫更弱……”

　　凌月兮烧红了脸，什么叫“我们先回去睡”？她抬起脸，有些嗔怪地看着他，安陆离的神情却十分温柔，依旧用温暖的胳膊圈着她。

　　“好啊……”她实在太困了，监视县衙又是这么一件耗费精力的事情。

　　两人穿过两条街，找到了一家舒适的客栈。这次客栈还剩好几间，但安陆离仍是毫不犹豫地只要了一间房，凌月兮满脸羞红地看着他，他却只捏了捏她的手，似乎是在说：“你放心吧，我会忍耐的。”

　　两人上了楼，安陆离让小二打了水来给凌月兮洗脸，简单地收拾过后，便将凌月兮抱到了铺好的床上，自己也躺在一旁，枕着头道：“我也困了，这次再也没力气偷看你了。”

　　凌月兮觉得好笑：“那你把灯熄了，咱们好好睡一觉，别睡过头了就行。”

　　…

　　凌月兮真的是困极了，沾枕头不久就睡着了，安陆离在黑暗中侧过头看她，虽看不清她的睡颜，却也觉得及其满足。

　　若是能永远这样，与她抵足而眠，该有多好？

　　不知过了多久，凌月兮感到一个温热的身子翻了过来，将她抱在怀中，她猛地一下就醒了过来，却感觉到了身旁人绵长的呼吸，似乎还带着微微鼾声。

　　她看了看外面，夜还很深，但她已经清醒了。

　　“陆离……”她推了推像个八爪鱼般缠着她的人，“陆离！”

　　“……嗯？”安陆离迷糊地应了一声，凌月兮拍拍他的脸：“外面似乎在敲更。”

　　安陆离睁着惺忪的睡眼，仔细听了听窗外的声响。

　　“三更了。”

　　“这个时候姚县令应该睡下了吧？”凌月兮问他，“三更天，各府的守卫都是最薄弱的。”

　　安陆离轻笑一声：“你们凌府也是？那我可知道该什么时候闯你闺房了。”

　　一句话说得凌月兮脸蛋通红，她轻轻捶了安陆离一下，推着他道：“快起床！”

　　两人从窗户跃下，不过半盏茶时间便到了县衙。凌月兮说得没错，三更天时县衙的守卫是最薄弱的，虽然今日曾有特殊客人造访，但守卫们却并没有当回事，几乎全都在打瞌睡。

　　两人轻轻松松潜入了内院，在书房中点着火折找到了白日里屈有文交给姚县令的东西，走出房门时，凌月兮忽然问了一句：“要不要去姚县令房里看看？”

　　“你看他干什么？”安陆离皱眉。

　　“……”

　　凌月兮也意识到自己问这样的问题有些奇怪，见安陆离正用戏谑的眼神看着自己，忍不住直起腰杆强自辩解道：“万……万一那屈有文在他房中与他谈什么事呢……”

　　安陆离觉得好笑，将包袱甩在肩上道：“你既那么想看，咱们就去看看。”

　　“……算了吧。”凌月兮道。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凌月兮狠狠打了他一下，“拿了东西就该快走！”

　　说罢便拽着安陆离从院中跃了出去，仿佛没有看到安陆离讥讽的表情一般。可安陆离却似乎来了逗她的瘾，回客栈的路上一直拽着她的袖子：“回去看看嘛，说不定人家的睡容比我好看呢！”

　　“我又没见过你的睡容！”凌月兮有些崩溃了。

　　两人推推搡搡地背着一包袱的证物回了客栈，点着烛台将包袱中的所有信件都细细看过，然后露出了满意的笑——有了这些证物，郑齐只怕是百口莫辩了，虽然没有直接证据指向章怀瑜，但以他与郑齐的翁婿关系，也没有人会相信他与这些阴谋无关。

　　…

　　两人一觉睡到天亮，本想着起床后前往姚县令的别苑监视屈有文，没想到一走到楼下，便听到有人低声对店家道：“大事不好了！姚县令死了！”

　　两人瞬间惊住，还是安陆离先反应过来，上前问：“县令死了？怎么回事？”

　　那人看了他一眼，瞪着眼指着县衙的方向道：“我也不知道！我刚才从那边过，见衙役们已将整条街都封了，县尉和县丞大人正急急赶进去，我听周围围观的百姓说，县令大人被杀死在县衙中了！”

　　凌月兮心中惊骇不已，昨夜他们才夜闯了县衙，那时还没有什么动静啊！难道是他们走了以后，姚县令才被杀的？

　　不……她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县衙防卫那么薄弱，估计姚县令被杀的事也是早上才被人发现的，那么有可能……昨夜他们潜入县衙时，姚县令已经遇害了。

　　不过，他是什么时辰被害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凶手是谁。

　　难道是屈有文？

　　凌月兮心中不断打鼓，若是屈有文潜入县衙杀了姚县令，那他会不会……看到了她和安陆离？

　　想到这里，她脸上的担忧更甚，转头看安陆离，见他也是一脸疑惑之色。安陆离看了她一眼，目光沉了沉，然后上前对店家道：“怎么会碰到这样的事？看来定远这几日不会太平了，店家，我们先告辞了。”

　　店家也是满脸惊慌，听他这么说，只摆了摆手。两人回去收拾了包袱，走出客栈后，安陆离低声道：“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身上又背着这样的东西，还是赶紧出城吧。”

　　凌月兮忙点点头，估计现在整个县衙正一团乱，恐怕还无人发现那些信件不见了……可若这件事与屈有文有关……

　　她觉得后背有些发凉，仿佛就快要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抓住一般。她不自觉地就捏住了安陆离的手背，安陆离反握住她，安慰道：“先别想那么多，出了城再议。”

　　两人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城门，此时天已大亮，城门守卫们的精神都已提了上来，轮到凌月兮他们出城时，守卫看了眼他们的身份文书，见他们是外地人，便没问什么，放他们出了城。

　　前面的人走得有点慢，凌月兮他们随队伍慢慢往前挪动着，听到后面的守卫道：“这小娘子我记得，昨儿才进城的。”

　　另一人抱怨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注意这些？县令大人昨儿被害，一会儿就会有人过来查问昨夜城门的情况，到时候有你受的。”

　　“我怕什么？我昨夜又不当值。”

　　“倒也是，不过你说，怎么最近这么邪门，昨儿才听说知州大人被害了，今日又是姚县令……”

　　凌月兮他们已走得远了，可仍是听到了这句话。凌月兮强忍住回头的冲动，手却已颤抖起来，安陆离也是满脸惊骇，拉着她快走几步，等周围无人时才道：“你听到他们说什么了吗……”

　　“……听到了，”凌月兮瞪大眼看着安陆离，“宿安城……果然出了大事！”

　　这么说来，何守双在他们去到宿安那一夜就出事了，昨日他们跟着屈有文来到定远，定远县令又遇害……这……难道是个巧合？！

　　“陆离……”

　　“别瞎想，”安陆离也有些怕了，“咱们这一路要格外小心，护好手上的东西，还有那个屈有文……不知他有没有出城。”

　　凌月兮有些茫然：“陆离，我们原本是想，出了徽州就直奔湖州的，现在还去吗？”

　　安陆离一愣，低头看着她：“你想去吗？”

　　凌月兮没有说话。

　　“月兮，你若不想去了，咱们现在就回京，将证物交给太后。”

　　凌月兮想了想，有些艰难地摇了摇头：“不，好不容易出了京城，绝不能这么轻易就放弃探查。而且……既然徽州这边出了这样的事，那湖州也必然不平静，咱们现在去湖州，也许还能有更多的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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