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花飞

作者:秋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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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一章



      沈南奚的心扑通扑通跳着,他甚至担心自己的心跳声会被凌月兮听到。

      凌月兮的心思却显然未在他身上,此时她的心中充满惊恐——空气中还残留着火折子的味道,若是被东厂的人闻到,他们岂不就被发现了?

      寂静无比黑暗里,那由远而近的脚步声尤其清晰,他们仔细辨认着,似乎只有一个人,走得很慢,而且……步子有些虚浮。

      月光照进屋内,一个略显蹒跚的影子渐渐进入两人的视线,凌月兮心中一紧,不是东厂的人?那会是谁?

      那人停住了脚步,凌月兮疑惑地侧首看向沈南奚,沈南奚安抚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悄悄地将头伸出去。

      然而不过是一瞬,他便缩了回来,凌月兮惊恐地看着他,他拉过凌月兮的手,在她的手心一笔一划写下三个字——

      “老太婆”。

      凌月兮想到昨日白天在巷子里听到的那个苍老声音,心中疑惑不已,却也暗暗松了口气。不是东厂的人就好,可是这老太太为何会大半夜来到宋家?她和宋家有什么特别关系么?难道她是专门等到东厂的人不在才来的?

      那老人家颤颤巍巍的,并没有说什么话,却也弄出了一些声响。她离他们所藏的位置比较近,沈南奚再也不敢探头去看了,身怕吓着人家,再将他们也当成坏人。

      凌月兮凝神听着,那老人仿佛轻轻叹息了一声,过了很久才幽幽道:“虽然冤有头债有主,但……他们比厉鬼还可怕……你们……好好安息吧……希望来世,可以平安富贵……”

      凌月兮心中极是疑惑,她看了沈南奚一眼,见他也皱着眉。沈南奚觉得她这表情好笑,竟恶作剧地戳了一下她的脸,凌月兮被他唬了一跳,下意识地将他手挥开,谁想到那一挥,沈南奚的手就打到了身后的柜子上。

      只是轻轻一声,那老人就惊觉了,她颤巍巍地后退,却被身后的瓦砾绊了一下,凌月兮和沈南奚急忙跑出来扶住她,老人见了他们更是大惊失色:“你……你们……”

      “婆婆,你没事吧?”凌月兮将她扶起来,满脸愧疚。

      淡淡月色照进屋内,老人透过光,隐隐看清了凌月兮的脸,她心内是害怕的,但……这样清秀的一个后生,怎会是坏人呢?

      “你们是谁……”老人瞪大了眼睛。

      “我们……”凌月兮稍稍迟疑,然后道,“是宋大的朋友,在颍州认识的,听他说,他全家都遇害了……刚好我们这几日来洪安做生意,便来看看他是否回家了,可他家竟变成了这样子……”

      老人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们,沈南奚依旧是淡淡的表情,他问老人:“您刚才说什么?什么冤有头债有主?您是说杀害宋大全家的人吗?”

      老人明白自己说的话都被他们给听去了,心中惊慌不已,凌月兮见她这样,忙道:“可宋大对我们说,他要去京中报官呢,那些坏人,总会被抓起来的,您不要怕。”

      老人看了她一眼,再看看沈南奚,忽然有些苦涩地笑了:“你们从哪里来?颍州?”

      两人点点头。

      “颍州在北方吧,离京城还近些,难道皇帝老爷没有在你们的家乡抓人吗?”

      她的目光有些浑浊,却令凌月兮心中一寒——抓人?

      “没……没有啊!什么抓人?”

      “怎么可能……你们当我老婆子傻吧……”

      “真的没有!”沈南奚也觉得奇怪,“婆婆,你看我们的样子,像是在说谎吗?婆婆为何会说皇帝抓人?”

      那老人听他们这样说,心中越发慌乱起来,急着想要走,凌月兮却拉住了她:“婆婆,告诉我们吧,我们不会乱说的!皇帝为何要抓人?还有,宋大一家到底是谁杀的?”

      那老人依旧闭口不言,凌月兮脑中灵光一现:“我们昨日白天来过,见宋大家中有很多人,便没敢进来,难道他们就是杀宋大一家的人?”

      老人摇摇头,想要挣脱她:“我不知道……不知道……”

      “那,您这么晚来宋家做什么?”沈南奚问。

      “……我只是……怕这里的灵魂再次被他们惊扰,过来拜一拜而已……”老人有些伤心地道。

      “我们跟您一样,”凌月兮喃喃,“我们也是来此祭拜宋大的家人的,可我们连他们是被谁杀的都不知道,也不知道怎样才能宽慰他们的灵魂,让他们安息……宋大也说,是皇帝杀了他全家,可我总觉得不是这样的,我们做生意去过很多地方,唯有在洪州,好几次听到过皇帝抓人的说法,我们想着……说不定不是皇上,而是别的人打着皇上的名号做了那些丧尽天良的事,宋大死去的家人们一定知道,他们恐怕还在埋怨你们误会了呢……”

      那老人几乎是一颤,瞪着她道:“我们这里有许多青壮年都去了云屋山里,他们说,那里有官家的矿场,宋大的弟弟也去了,却在去年春天的一天浑身是血地逃了回来,没过几日他们家就被杀光了,唯有宋大出门在外躲过了一劫……”

      云屋山?矿场?凌月兮听得云里雾里。

      “婆婆,”沈南奚问,“这和皇帝抓人有什么关系?”

      “杀他们的人是官家矿场的人!”老人眼中带着惊恐,“我亲眼见到的!他们定是想要抓走宋二,宋二不跟他们走,他们就杀了他全家!”

      两人心内震惊不已,凌月兮问:“您看到杀宋大家人的人了,是不是?!”

      老人闭上眼,绝望道:“你们可千万别说出去,不然我也活不成了,我是不要紧,可我还有一个小孙女……”

      “我们绝对不会说的!”沈南奚发誓道,“可是您要告诉我们,杀宋大的是不是昨日那个脸上有长长疤痕的人。”

      老人缓缓点头:“就是他。”

      凌月兮惊得后退了两步。

      沈南奚长长叹了口气:“真的是他们……”

      “不过,那日没有那么多人。”老人道,“那个刀疤脸杀人很厉害,一个人就把他们全家都杀光了,他身边只跟了一个人,可那人一直站着没动……”

      凌月兮皱眉,低下头正欲思索,忽然看到老人家手上握着什么东西。

      “您手上是?”

      老人抬起手来,是一串玉珠,并一个玉佩。

      “这玉珠是宋家的传家宝,他家的小侄子曾拿来跟我小孙女炫耀过的,”老人悲戚道,“宋家全家被杀那天,那刀疤脸走后,我曾悄悄进了宋家,想要看看还有没有人活着……可一个活口都没有了,唯有这串玉珠还在,我想着,官府迟早要来人,这玉珠串恐怕也要被搜刮的,不如我替他们收着,经常拿来祭一祭……”

      凌月兮面色哀伤地看着那串玉珠,沈南奚在一旁问:“那么,这玉佩也是么?”

      老人将玉佩举到眼前,仔细看了看,才道:“这玉佩,我倒是没见过,但我想,应该也是宋家哪个人的爱物吧,便一并收着了。”

      凌月兮心中一亮,问老人:“婆婆,能不能给我看看这玉佩?”

      老人将玉珠串和玉佩一起递给她,凌月兮将两样东西拿到眼前,对着窗外散漫的月光一照,立刻瞪圆了眼。那玉佩,分明不是寻常人家会有的东西,跟那珠串一比,玉质和雕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婆婆,您说,这玉佩是宋家被杀当日留在这里的?”凌月兮又问了一遍。

      “对,”老人肯定地点点头,她见凌月兮的神情不对,心里有些发憷,“你快把它们给我吧,我得收好了,下次来时再带着。”

      凌月兮犹豫了一下,将两样东西递给那老人:“这两样东西,您可得收好了,千万莫要被别人看见。”

      老人只当她是在提醒自己防贼,郑重地点点头:“知道的知道的,我一定藏好。”

      凌月兮见沈南奚用疑惑的目光看着自己,拉着他跟老人告了别,走出巷子后沈南奚悄声问:“那玉佩什么来头?”

      凌月兮笃定道:“这玉佩,是杀人者留下的。”

      “啊?!”

      “那玉是西域传来的和田羊脂玉,雕工也很特别,是京中专门刻玉的福心阁独有的。”凌月兮转头看向他,“这样一块玉,不可能属于一个小县城的平民家。”

      沈南奚怔道:“那……难道是邱栾的?”

      凌月兮陷入了沉默。

      “连个东厂厂卫都有福心阁雕的和田羊脂玉了。”沈南奚有些郁闷地抱怨。

      “不是邱栾的,”凌月兮忽然开口,“那块玉上的双花双叶双枝鸳鸯纹,是很特别的。我曾见过一个人,他身上的玉,就雕着那样的花纹,也是福心阁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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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睡觉~睡觉~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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