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花飞

　　对于郑齐，凌月兮心中始终怀着疑惑。在这样的疑惑中，她整夜无眠，天蒙蒙亮时，她哀叹着将头埋进枕头里，今日，是她再次进宫的日子。

　　辰时，身穿女官服的凌月兮坐上马车进了宫。她掀开车帘，一路望去，不论是宫外还是宫中，一切都没有改变，还是之前的样子。

　　到了乾清宫，她远远就看见芝兰和锦葵立在宫门口等着她，于是快跑几步到她们跟前，三人兴高采烈地寒暄过，凌月兮拉着锦葵上看下看，调笑着道：“看你的样子，聂侍卫应该对你很好吧？是不是恨不得自己快些长到二十五岁，好嫁给他呀？”

　　锦葵的脸皮如今已经很厚了，听她这么说，只扬唇一笑：“想嫁是真的，想快些长到二十五岁倒不至于。”

　　凌月兮捏捏她的脸，又转头问芝兰：“芝兰也有中意的人了吗？”

　　芝兰一下子红了脸，轻轻打她一下：“你以为谁都跟锦葵似的？”

　　凌月兮对她害羞的样子很满意，戏弄锦葵不成，倒是在芝兰这里得到了满足。

　　“月兮，”锦葵笑嘻嘻道，“这次可是皇上让你回来的，你走的时候，我们都以为皇上恼了你，谁知道这么快又见到你了，真是太好了。”

　　“是啊月兮，看来皇上还是挺喜欢你在身边伺候的。”芝兰也高兴地道。

　　凌月兮无奈地往正殿的方向看了一眼，小声问：“皇上下旨时，是什么样子的？”

　　芝兰眨眨眼，想了想，道：“挺高兴的啊，你为什么这样问？”

　　凌月兮垂下眼，看来这次，她是真的要一直待在宫中了。

　　“我回来了，你们这么高兴？”凌月兮拉拉她们的手，“是不是忙不过来了啊？”

　　锦葵瞪大眼：“忙才希望你回来么？！你看看这宫里，谁不希望你回来呀？”

　　凌月兮这才发现，不少小宫女小内监都笑着看着她们，见凌月兮看向他们，都冲她笑。

　　凌月兮的心微微发热，先前在乾清宫，她为了能和宫中人好好相处，可谓是想尽了办法，如今看来，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不过……”锦葵凑过来，小声道，“顺庭公公似乎不太高兴，但这次是皇上让你回来的，他也不能再说什么跟你交好就会惹皇上不高兴之类的话了。”

　　凌月兮点点头：“我知道了，咱们不惹他就是。”

　　几人一同往里走，正碰到从正殿中出来准备离开的薛无玉，薛无玉也看见了凌月兮，他阴着目光走近，芝兰和锦葵都忍不住捏紧了凌月兮的胳膊，凌月兮倒是毫不在意地展颜一笑：“薛大人，好久不见。”

　　薛无玉的唇弯成好看的弧度，眼中却是冰冷的。

　　“久吗？我倒是没想到，这么快又能见到凌小姐。”

　　他的表情如水般平静，心中却已燃起怒火，半个月前，这丫头和沈南奚一起在穆国公府当众给他难堪，他怎么也想不到，不过短短半个月，安九岳竟又将她宣进宫了。

　　正这样想着，凌月兮已从他身边走了过去，他抬头，渐渐强烈的阳光照在他面无表情的脸上，他冷笑了一下，提步快速离去。

　　…

　　安九岳看着跪在殿中央的凌月兮，唇角微微向上勾了勾：“朕没想到，你都被朕赶出宫了，却还没闲着。”

　　凌月兮低头道：“奴婢本是闲着的，那日在茶馆偶遇了英景侯，听他说了忠勇侯世子的案子。奴婢左右也闲得慌，便索性与英景侯一起查案了。”

　　安九岳点点头：“那晚，你们去得倒挺及时的。”

　　凌月兮抬头，见他脸上并没有责怪之意，心中思索着他这句话的意思。他是真的觉得，那晚她和沈南奚应该出现，那么，在他内心深处，是不是也并不想要搜查穆国公府呢？

　　凌月兮像是身在黑暗中人忽然看到了曙光一般，她笑着对安九岳道：“只要皇上需要，奴婢总会出现的。”

　　安九岳一愣，然后故意板着脸道：“别以为朕让你回来，你就可以嬉皮笑脸了！你下去收拾收拾，今夜当值！”

　　凌月兮暗自撇了撇嘴，告退回了自己住的庑房，收拾妥当后，她想去备茶房帮芝兰和锦葵的忙，一进门，便看见顺庭和顺喜顺忠都在。

　　“呦，”顺庭一见她便扬起眉，“凌小姐来了？”

　　凌月兮冲他微微一点头，然后扬起脸冲顺喜顺忠笑笑。

　　两名小内监也对她笑了笑，顺庭的目光变冷：“凌小姐怎么不好生去歇着？今儿晚上还要上夜呢。”

　　凌月兮淡淡道：“这会儿还早，我先来帮忙。”

　　不过，昨夜她没睡着，今天夜里又要上夜，下午是要好好睡一觉的。

　　她忽然想到一事。

　　“明儿晚上是谁上夜？”

　　顺喜道：“是我，月兮。”

　　凌月兮点点头，又问：“那后天晚上呢？”

　　除了顺庭以外，另外四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

　　“是你。”顺庭道。

　　果然！顺庭这家伙，之前就欺负她，现在还想用一样的办法折磨她，真当她是个好捏的柿子么？！

　　“这上夜的顺序，是顺庭你安排的？”

　　顺庭没有回答，只问道：“你有意见？”

　　凌月兮在桌旁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缓缓道：“不知顺庭公公做这样的安排时，心中是怎样考虑的？”

　　顺庭挑眉：“我考虑，咱们乾清宫事情多，月兮你是习武之人，精力旺盛，自是要比别人多辛苦些的。这样有利于大家的休息，也是为了让大家能更好地伺候皇上。”

　　凌月兮点点头：“那若是，我对公公的安排有意见，公公可会做出调整？”

　　顺庭冷笑道：“我是乾清宫掌事太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乾清宫、为了皇上，断没有因你不满意就随意更改的道理。”

　　凌月兮低声道：“我明白了。”

　　午后，凌月兮去了一趟慈宁宫。

　　太后见她来了，十分高兴地拉着她上下打量，然后皱眉道：“怎的回府上住了快一个月，人却越发瘦了呢？”

　　凌月兮低低一笑，抱着太后的胳膊道：“太后！您也知道月兮这些日子都没闲着的嘛，又不是整日在府中吃吃睡睡，怎会变胖呢？”

　　太后也笑了，点着她的额头道：“穆国公府发生的事，哀家都听说了，这事多亏了你和沈南奚，要不是你们，穆国公府恐怕真要陷进浑水里了。”

　　直到今日，太后想起这件事都觉得有些后怕。这其实是一桩很简单的案子，其中稍显复杂的，唯有凶手与被害人的身份。不过就是凶手与穆国公府有亲罢了，可若被有心人利用，真的会成为扳倒穆国公府的一记重拳。再强大的百年世家，一旦失了人心，失了旁人的信任和支持，其所拥有的名望、地位和权势都会慢慢瓦解。

　　太后与穆国公府，一直都是相互依存的，一旦穆国公府失势，必然会影响到太后。身居高位者，无时无刻不如同踩在钢丝上，一个不小心，就会满盘皆输。

　　“太后，”凌月兮抬头，依依看着太后，“我没想到，皇上会宣我进宫，我……”

　　“别说了，孩子，”太后笑着摸摸她的头顶，“我了解皇上，他恐怕早就有这样的打算了。当初将你赶出宫，也许就是为了今日，他这是在跟我较劲呢。”

　　凌月兮疑惑道：“那……月兮该怎么做？”

　　太后微微阖上双眼，道：“你也知道哀家心中所想。九岳那个孩子，本质是不坏的，今后你便好好跟着他吧。”

　　凌月兮一惊，拉着太后的手道：“那，月兮会常来慈宁宫……”

　　“不用了，”太后张开双眼，“你既明白哀家的心，那么，跟着哀家，跟着皇帝，都是一样。有你在皇帝身边，哀家也能放心些。今后，若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就别来慈宁宫了，免得皇帝心中不快。”

　　凌月兮还要说什么，太后按住她的手：“你帮哀家做事，并不是非要跟在哀家身边不可。月兮，只要你别忘了，你是为什么愿意跟随哀家的。还有，别忘了红缨。”

　　凌月兮愣愣看着太后，过了好一会儿，才郑重地点点头，告辞离去。

　　回到乾清宫，安九岳已歇了午觉起来，凌月兮上前伺候，顺便跟他说了上夜的事。安九岳想起，之前他想让凌月兮受不了，自己离开乾清宫，便授意顺庭增加了凌月兮上夜的次数。如今听她这么一说，他倒有了几分尴尬，将目光移向别处道：“顺庭跟朕说，你连着上夜数日都不会觉得累，难道竟不是这样么？”

　　凌月兮哭笑不得，摇头道：“皇上太高看奴婢了，奴婢虽然比别的姑娘精力旺盛一些，却绝不是不怕熬夜的。再说，在乾清宫上夜可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的，之前奴婢怕您生气，不敢说这些，如今您亲自将奴婢召进宫，奴婢才敢斗胆相告。”

　　安九岳听到最后一句，竟是笑了，摆摆手道：“罢了，你回去告诉顺庭吧，就说是朕说的，今后你们六人轮着上夜。”

　　凌月兮吐了口气，露出个灿烂无比的笑：“多谢皇上！”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