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花飞

　　安陆离的心一颤，就见凌月兮夺过了他手中的筷子，将剩下一半的那块红豆糕夹进嘴中。

　　安陆离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紧紧盯着她，手指颤抖起来，凌月兮全然没觉察到一般品味着红豆糕的味道，然后露出十分满足的笑：“真好吃。”

　　“你……”安陆离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凌月兮看他一眼，将筷子还给他，然后压低声音笑道：“你不知道吧，自从锦葵知道聂拓雨不吃葡萄干，她竟也不吃葡萄干了，连带着我和芝兰都再也没有吃过有葡萄干的点心。”

　　安陆离看着她傻乎乎的样子，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快吃呀，不吃饭菜就凉了。”凌月兮催他一句，然后继续唠叨锦葵的事。

　　安陆离听话地继续吃起来，然而吃进口中的食物已没有了味道，有味道的唯有那双触过她红润双唇的筷子。

　　回到乾清宫，凌月兮见锦葵坐在凳子上发呆，笑着问：“我们的锦葵姑娘又在想聂郎了？”

　　锦葵的脸顿时红了，刚想说什么，就听芝兰道：“锦葵姑娘打算向聂郎倾诉爱意了。”

　　凌月兮嘴角一抽：“你是我见过的姑娘里最胆大的。”

　　“我……我忍不住了，我好喜欢他，我想……”

　　“忍不住也得忍着。”凌月兮倒了杯茶给她，“喝口茶咽下去。”

　　“啊？！”锦葵瞪大眼，“月兮，你也不支持我？”

　　芝兰道：“不支持才正常，你一个姑娘家，那么主动干什么。”

　　月兮看着锦葵可怜兮兮的样子，拍拍她的脑袋道：“看来你还是不懂。”

　　“什么？”

　　芝兰却很机灵地搬了个凳子坐到她们跟前，笑着道：“月兮又要传授秘诀了，我可要好好听着，将来兴许用得着。”

　　凌月兮推了一下她的脑门，对锦葵道：“男女之情分有两种，表白前一种，表白后一种。经过表白，两人两情相悦、两心相印自然是好的，但是，在没有互相倾诉心声之前，那种朦胧、暧昧又期待的感觉，却是日后回忆起来，最珍贵的一段记忆。”

　　她看两人似懂非懂，便问锦葵：“若日后你与聂拓雨在一起了，再回想起现在的心情，你会有什么感觉？”

　　锦葵一愣，脸上红了又红，然后露出了幸福的笑意：“确实，挺有趣的。”

　　“这种感觉，叫做单相思。”凌月兮捏捏她的脸，“两个人像是牛郎织女一般，互相牵挂着对方，却又不确定对方是否也是如此，于是不断地猜测对方，试探对方，这样的感觉甜蜜又青涩，以后再不会有的。”

　　锦葵连连点头：“是呢，是呢，我就是不清楚他是否也如此，所以才想问他……”

　　凌月兮摇摇头：“男人都是很迟钝的，特别是像你的聂郎这样从未涉足过情爱的男子。依我的观察和猜测，他应该是很喜欢你的，他看到你就害羞，而且会不自觉地想接近你，但他恐怕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对你的感情是一种男女情爱。”

　　锦葵拧着眉头：“……有可能。”

　　“也就是说，方才我对你说的那种表白前的心情，他还没有体会到。你此时去将自己的情感告诉他，即便他答应了你，也明了了自己对你也有感情，却生生将表白前的那种‘暧昧、期待、心忧’的感觉给错失了，这不是很遗憾吗？”

　　芝兰和锦葵这才恍然大悟，确实如此！

　　“这种表白前的情爱，应当由他自己发觉，而不是被你点醒便结束，再说了，他是男孩子，从发现感情到决定永远跟你在一起，是他必经的心路历程，唯有他自己想通了、决定了，他才会成为一个有担当的男人！”

　　“说得好！”芝兰忍不住起身拍掌，锦葵的双眼也越发明亮，笑着道：“月兮，谢谢你！”

　　自此以后，锦葵越发将凌月兮当成了“启明星”，不论有什么事，都会向凌月兮请教。聂拓雨看上去是个英姿飒爽的少年，在锦葵面前却十分细心，锦葵心中感动，便想着要为他做几双鞋垫和几套护膝，想要对他更好一些。

　　凌月兮知道后却阻止了她：“你们还没有确定关系，不要一味对他好。你不是想要他快些察觉对你的心意吗？不如对他若即若离。”

　　“若即若离？”锦葵皱眉。

　　“对，要对他若即若离，时而温柔，时而淡然，这样他便会对你摸不着头脑，又因着你对他的态度时而兴奋、时而忧伤，如此反反复复，他就会发觉自己对你的心意不简单了。”

　　“啊！”锦葵明白了。

　　“比如说，你主动去找他一次，这样的热情会令他惊喜。他约你时呢，你不一定要去，没去便是一种拒绝，他会失落，若过两天他再次约你，说明他对你很执着，你去了，还带去了送他的鞋垫，他会更加惊喜。”

　　半月后，安陆离与凌月兮坐在幽静的回廊下，聊着探听来的宫里宫外各类消息。安陆离忽然问：“对了，拓雨最近有些反常，我看他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失落的，莫非跟锦葵有关？”

　　凌月兮笑着把自己给锦葵支的招说了一遍。

　　安陆离听完后狠狠推了一下她的脑袋，咬牙切齿道：“你这个狡猾的狐狸！”

　　“怎……怎么了？我这是为了他们好呀！”凌月兮捂着头。

　　“那为什么我们每次见面都是我让你来你就飞快地来了，一说要走你又风风火火地走了，我当你急性子呢，没想到你还懂若即若离、欲擒故纵！”

　　“我们又不是那样的关系……”凌月兮小声嘟囔，却还是被安陆离听见了，倒叫他怔忡了一会儿。

　　第二日，锦葵因为做错了一点小事，被顺庭抓住机会训斥了好大一通，锦葵的眼眶当时就红了，凌月兮见她满脸委屈地冲自己跑来，连忙按住她。

　　“憋着，憋着！”她死死掐住锦葵的手，“你早上说了今儿要去见聂拓雨的吧？”

　　“不去了，不去了，这样子我怎么去……”锦葵指着自己脸，眼睛鼻子都红红的，眼看就要大哭起来。

　　这次一旁的芝兰已经开窍了：“女人的眼泪是最诱人的，你这么诱人的一面，对着我们流露出来实在太可惜了，要哭去你的聂郎跟前哭去！”

　　“知我者，芝兰也。”凌月兮与芝兰击了个掌。

　　“你们好过分！”锦葵一面嚷着，一面提着裙子跑出去了。

　　凌月兮和芝兰在她身后大笑起来。

　　风澜池边的碧悠亭，是宫中一处极为偏僻安静的所在，悠长的西斜日光中，面容娇憨的少女不住地哭着，身边的少年满脸心疼之色，手忙脚乱地安慰她。

　　“我……我……”锦葵拿起聂拓雨递给她的手帕轻轻擦着眼泪，“我要回去了，皇上是时候用晚膳了……”

　　聂拓雨忙道：“要不，让月兮替你一下？你这样子怎么回去呀……”

　　锦葵摇摇头：“晚膳需要三个宫女伺候的，我先回去了。”

　　她在柔柔的暖风中回过头，轻声道：“谢谢你，拓雨。”

　　聂拓雨的心中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一般，竟说不出话来。

　　“那时我就想，我一定要好好保护她。”夜里，聂拓雨坐在庑房外的树下，楞楞地道。

　　等候换班的安陆离坐在他对面，手中捏着一根树枝，脑海中浮现出凌月兮的脸。

　　一定又是她……

　　“我……”聂拓雨张了张嘴，满脸通红，“陆离，我好像……”

　　安陆离挑眉，唇角上扬。

　　“好像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安陆离抬起头，看着枝丫上长出的新叶，听着夜风吹过的飒飒声，觉得自己一定是被聂拓雨的情绪感染了。

　　不然，他为什么会忽然这么想见凌月兮呢？

　　夜里是芝兰上夜，三更天时，在被窝里睡熟的锦葵被凌月兮的动静吵醒，她睁开眼看着正准备钻进被窝的少女，即便屋内没有点灯，她仍能感觉到凌月兮心情颇好，便问：“你去干嘛了？”

　　“我？”凌月兮凑过来，“我去替你探查了一番。”

　　“探查？”锦葵不明所以，“帮我？”

　　“是呀。”

　　“去哪探查？探查什么？”

　　凌月兮当然不会将自己大半夜去见安陆离的事告诉锦葵，毕竟在别人眼里，她与安陆离只是爬山时有一面之缘而已，于是只道：“我去了羽林军庑房，你猜让我听到什么？”

　　锦葵一听到“羽林军”三个字，立刻精神了，她抓着凌月兮的手求道：“好月兮，你就别卖关子了！”

　　“好好好，”凌月兮拍拍她，笑着道，“你的聂郎，好像发现自己喜欢你了！”

　　锦葵大喜，两个姑娘躲在被子里兴奋得笑出声来。

　　锦葵本以为，聂拓雨意识到他喜欢上了她，很快就会来向她表白了，可凌月兮说，聂拓雨是个慢热的男孩，他现在一定还在为自己的感情而害羞，一时半刻还想不到表白。

　　“啊……那怎么办呢，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听他对我说了……”锦葵有些惆怅。

　　凌月兮眼珠子转了转，笑道：“你真这么想？那……眼下倒有一个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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