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娇宠

　　赵秀高兴之余，突然想到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晚饭还没有着落呢。虽然她盼望分家已久，但是并未备下锅碗瓢盆等物，家中更是一粒米也没有。天色已晚，铺子都关了门，现买也不可行。可是杨老爷子已经发了话，从分家那一刻起，他们这一房就不能跟着家里吃饭了。
　　她自己少吃一顿，倒没什么，只是三个娃还小，不能饿着啊！想来想去，也只能去跟邻里借些窝头腌菜，将就过了今晚，等明日再去置办东西。
　　赵秀跟大柱打了声招呼，便提着一个竹篮去了邻居金大嫂家里，因着素日赵秀闲了，常和金大嫂一处说话，两人颇有些交情。所以赵秀来了，也不见外，直言道：“嫂子，家里可还有剩下的窝头，拿几个来，再拿一碟子腌菜，大柱跟我，还有几个娃也就够吃了。”
　　金大嫂打量了赵秀一眼，问道：“这话是怎么说，你家里现放着二十亩的田产，还不够一家人吃的，跑来找我要窝头？”
　　赵秀撇了撇嘴，抱怨道：“我的好嫂子，那二十亩地，又不经我们的手，都是二柱管着，我们能吃着什么？”紧接着，赵秀便把分家一事，细细的跟金大嫂说了，末了又道，“不管咋样，以后总归是自己的日子了。明日置办了家当，拿了你多少窝头，折成米粮还你。”
　　金大嫂皱了皱眉，劝道：“这倒没什么，只是我为你叫屈，十五两银子，就把你们打发了，你婆婆这心，未免也太黑了。田产既是公中的，你们少说也要分五亩，也能有个保障。大柱虽然能干，你织布也能卖些钱，到底不如有几亩地心里踏实。我说句不好听的，端人家的饭碗，人家说不给你这碗饭吃，你就连一分钱银子都见不着了。再有，若是你们不能干了，孩子又没本事，你们靠什么吃饭？有几亩地，便是自己不种，租出去，每年也能见些银子。”
　　赵秀听了这番话，深觉有理，从金大嫂这里拿了几个窝头和一碟腌菜，回到自己家，便把这事跟杨大柱说了。
　　杨大柱听了这话，皱了皱眉，叹气道：“娘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便是给我们这十五两的银子，都是要了她的命。何况已经分了家，我们又跑去要田产，只怕娘不会同意，说不定还要骂我们一顿，算了吧。”
　　赵秀也深知杨母的为人，虽有不满，也只能忍下了这口怨气。
　　次日一早，杨大柱便出了门，在村子里转了半天，找了一处在村子南头的破旧房子，虽然只有两间正屋，院子也很窄小，好在价格还算便宜，只要十二两银子。杨大柱回家跟赵秀商议了一下，赵秀也同意了。杨大柱交了银子，签了协议，一家子便开始忙活起来。
　　整个下午，杨大柱一家人陆陆续续的往新房子里搬东西，二柱三柱只作不知，躲在屋里不出来，唯有杨母站在上房的台阶子上，说话阴阳怪气的，这个不让搬，那个不许动。赵秀因着搬家心切，也懒得与杨母争执，杨母见她说话无人理睬，也觉得没趣，只是把手揣在袖里，冷眼看着他们。
　　见他们搬的差不多了，杨母不耐烦道：“搬好了没有？一家子人，进进出出的，这都一个时辰了，还没弄完吗？”
　　赵秀没好气道：“这一趟就搬完了，你催什么，难不成我们还会赖在这个家里不走？”
　　杨母冷哼一声，不屑道：“早走早好，这个家也容不下你们。早点走了，省下的粮食，够我们多吃好几个月呢。”
　　等到杨大柱和赵秀搬了最后一趟东西，刚踏出杨家的大门，杨母一阵风似的奔到门口，咣当一声，门被用力的关上。杨母故意道：“二柱，三柱，你们出来，把西厢房好好打扫一遍，没用的东西全都烧了，去去晦气。以前你一直抱怨，大哥占了你的房子，让你挤在上房的侧屋里，多有不便。以后这西厢房，就是三柱你的了，你读书写字，宽敞方便多了。”
　　这话明摆着是说给杨大柱听的，杨大柱纵是木讷老实之人，心中难免有怨气，忍不住大声道：“秀儿，春兰，春花，还有兴儿，你们都听见了吧，咱们是晦气的人。以后除了年节，谁也不许往这里多走一步。”
　　春兰对于杨母的行为，只觉得毫无道理可言，简直就是胡搅蛮缠！既然分了家，爹娘搬家出去，事情就到此为止了。偏偏杨母还像个泼妇一样，又是用力关门，又是指桑骂槐，直接把她和继子之间本就僵持的关系，彻底封死了。不过这样也好，爹彻底寒了心，以后就再也不会管他们这家人，安安生生的过自己的小日子，多好！
　　杨大柱一家人搬到新家，置办了东西，赵秀心里高兴，隔上十天半月的，便去割点肉，让春兰他们也能尝尝肉味。
　　然而，不患寡而患不均。赵秀从心里毕竟偏爱杨兴多一些，所以每逢做了豆角炒肉，都要拣出一些肥肉夹到杨兴碗里，春兰和春花只能吃到三四块肉，还都是边边角角的不好的肉。春花试着多夹几块肥肉，赵秀便会训斥几句，嫌她没姐姐的样子，叫她让着弟弟。
　　如此两三次，春花郁结于心，在又一次只吃到分量很少的肉时，终于爆发了。当然，她是不敢直接对赵秀使性子的，特意把春兰拉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满脸的怨气，抱怨道：“姐姐，你看看，咱们俩在家里成什么了，每天辛辛苦苦的绣花，挣的银子也有我们的一份。咱娘可倒好，凡有好的，必定想着弟弟，不管什么事情，都要我让着弟弟，凭什么？”
　　春兰也觉得赵秀的做法十分不妥，但是在古代农家这样的大环境下，很难会有农家妇女能做到对儿女一视同仁。既然处于当下的这个时代，那就只能从眼下的情况着手分析问题。
　　春兰想了想，轻声劝道：“你也别怨咱娘，你可能觉得，咱娘对你不公平。其实，咱娘偏爱弟弟，拿出那么多银子让弟弟上学堂，这已经是为你的将来做打算了。”
　　春花有些迷茫的看着春兰，皱眉道：“姐姐，你说的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春兰直视着春花，正色道：“奶奶为什么敢欺负咱爹咱娘？二叔差点把我卖了，他为什么敢做这样的事？这些你都仔细想过吗？”
　　春花噘着嘴道：“还不是因为爹老实，娘虽然性子泼辣，可是奶奶和二叔都不怕她。”
　　春兰点头道：“你说对了，爹老实，不是奶奶亲生的，固然是一方面。奶奶不怕娘，毕竟是长辈，也说的过去。可是二叔甚至三叔，为什么也敢给娘脸色看，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娘没有势力！娘家没人，父母早亡，又无兄弟倚仗，娘若是个温柔和善的，早被这家人搓圆捏扁了。试想，娘若是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奶奶他们只怕恭维都来不及，会给娘脸色看吗？”
　　春花皱了皱眉，疑惑地问道：“就算是这样，跟弟弟有什么关系？”
　　春兰叹了口气，轻声道：“我们姑娘家，比不得男人啊，男人可以科举，可以经商。但凡有些心智的，打拼一番，总会有些成就。可是我们呢，我们不能科举。就算经商，一个女子，抛头露面的，在男人堆里打拼，多有不便，也不容易。我们能指望的，就是娘家有爹娘，有兄弟可以依靠。这样嫁了人家，也不会受人欺负。若是弟弟以后中了举，有了功名，我们在婆家的地位也会稳固许多。”
　　春花低下了头，沉思半晌，虽然她承认春兰说的有理，可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弟弟毕竟才六岁，而自己过不了三四年就要嫁人。指望着弟弟考取功名，让自己过上好日子，路还长着呢，她根本等不到那个时候。况且，这中间的变数极大，谁知道弟弟能不能成器啊？
　　春花想来想去，还是要想办法直接嫁到有钱人家才好，宁为高门妾，不为寒门妻。只要能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受些气又有什么关系？若是以后弟弟发达了，自然是锦上添花。若是弟弟读书无成，回家种地，说不准还要靠她这个姐姐救济呢。
　　当然，春花的这些小心思，春兰或多或少，也能察觉到一些。不过，她该说的，都已经说过了，如何取舍，就要看春花自己的选择了。
　　也许是春兰的劝说起了作用，也许是春花想明白了一些道理，自此以后，她倒是不再抱怨，摆出了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此刻，在她心里，已经有了初步的盘算。
　　日子过得很快，眼看着到了年节。赵秀特意带着三个娃，来到县里的集市，买了许多吃的用的，又去成衣铺给三个娃量体裁衣，一人买了一套新衣服。
　　除夕晚上，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吃了一顿饺子，守夜至三更，方才睡下。初一早起，杨大柱让赵秀拿出一两银子来，打算去杨母那里拜个年，交了养老银子，也算是尽了孝道。
　　杨大柱带着赵秀和三个娃，来到杨家门前，却不料，一个茶杯直接飞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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