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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离
切原赤也是最后一个知道幸村精市要出国读大学的人。
在得知这一事情的瞬间他几乎要涨红了眼睛，被压制了近三年的恶魔化状态在同时蠢蠢欲动，几乎要破土而出，旧芽重萌。
幸好柳莲二及时制止了他。
“赤也。”
他抬手摁住切原。
幸村精市也叫他，带着一些抱歉的意味，和因看向自己后辈而产生的不宜察觉的温和：“一开始想过立马告诉赤也，但当时事情的结论尚未定下，这么告诉赤也不太好。”
如果这是三年前，切原赤也或许还会相信。
他是在前辈微妙的保护下不曾被时光打磨成市侩，但比起天真无知，他更明确的是自家部长对一件事情的决心，和未达到目标的不顾一切。
国二那年的寒假里，网球部的成员相约一起去参拜神社。切原赤也在前一天晚上特地找出来自己的新年衣服，喜滋滋地在第二天穿上后还被仁王前辈嘲笑了很久。
“你还是小孩子吗？以为在新年第一天穿新衣服一整年都会有好运气吗？”
他气得大叫，“明明就会有的啊！”结果三年级的前辈在一瞬间都笑了起来。丸井文太当时正从蛋糕店里提了一盒小蛋糕出来，他笑眯眯地拆开包装盒递给切原赤也，
“那么新一年的好运气就从现在开始吧。”
被日常怼了的切原赤也在一瞬间喜出望外，正准备拿起蛋糕往嘴里塞就被仁王雅治抢了先。“新的一年里除了好运气还有突如其来的厄运要面对，这是我教给你的新年第一课。噗哩。”
仁王雅治明明不喜欢甜食，却对别人的甜食情有独钟。切原赤也曾在休息时间里撞见他一脸疲倦地躺在寂静的天台，看见满脸惊讶的切原他也只是平静地回复一句“课间抢文太蛋糕，吃得太累了。”
所以仁王前辈到底为什么那么喜欢和自己抢甜食呢？
这个问题切原思考了快五年，最后柳莲二痛心疾首地提醒他：“赤也……仁王也抢你其他的吃的。”
当时切原赤也和仁王雅治抢了一路蛋糕，其他的前辈一边笑着一边说“仁王玩够就停了吧”，但是言语间都是看好戏的纵容；真田弦一郎也在幸村精市无声的威胁下假装自己全然不知。
切原赤也气得想打人，最后到了神社门口终于抢回最后一块蛋糕，他咧着嘴相当得意地笑，一低头发现自己的新衣服上沾满奶油。
“……”
哇想哭了。
……才不会。
切原赤也怎么也算立海大男子网球部的王牌二年级，等升学级后就要成为部长的男人，怎么可能说哭就哭呢。他也只是把脸皱在一起，露出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把残破的蛋糕塞进嘴里，嘴硬地说：“超级好吃哦！仁王前辈真是遗憾。”
于是仁王就笑了，盯着小自己一岁的后辈脸上有趣的变化。他身上除了层出不穷的整蛊道具还会习惯性带一方手帕，但是他不想给他。
因为切原赤也是个太过有趣的后辈，人生苦短，也就网球和捉弄后辈有趣点了。
而同部的桑原一直都是好心肠的人，他看不下去切原赤也可怜巴巴的样子，主动从自己的衣兜里掏出手帕帮他擦干净。“下次就要有自己随身携带手帕的意识啊。”他这么说，而切原赤也回答得也很理所当然：
“我又用不上，反正前辈们都会拿。”
这让三年级的各位一致开始反思自己平日里是不是对切原赤也太过宠爱，最后不约而同地决定反正国中也只剩下这几天了，索性一直宠爱到最后一天。而仁王雅治决定趁离校前坑一把切原，不动声色地哄骗切原赤也说出自己的愿望。
丸井文太在一边揶揄一样地说“说出来愿望就实现不了了啊”，而此时切原赤也已经兴奋地喊出自己的愿望，傻乎乎地瞪着丸井文太，眼睛潮润像是快要哭出来。丸井文太也在瞬间不知所措起来，为难地瞧着切原赤也，最后一甩手把锅推给仁王雅治，“都怪你。”
仁王雅治少见地温驯地应了丸井文太的抱怨，他甩着手带着一点无所谓的痞气回答说“那真不好意思”，随即也沉默下来。
这大概是因为，切原赤也刚刚脱口而出的愿望，是“在国三带领立海大重回冠军的宝座”。
切原赤也委屈巴巴。
柳莲二沉默着去顺他的头发以示安慰。
而幸村精市笑了一声打破这微妙的安静，“赤也。”他态度温和，看见后辈抬起湿漉漉的眼睛小心谨慎地看向自己，神情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他哑然失笑。“真是的。”幸村精市摇摇头，叹息一样地微笑，“赤也，你记住，王者的命运是由自己决定的，而愿望也只是提前说出来的胜利感想。”
他似懂非懂：“所以说出来不会有影响吗？”
幸村精市笑：“不会的。”
在当天稍晚一点的时候，切原赤也在神社系满红条的树上扯下一条写有部长名字的绸带，他不过脑，挥着绸带就满神社的跑去找部长。
幸村精市在和真田弦一郎于神社外的寂静小巷聊天，后者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切原脚步声能传达过去前传至切原耳中，吓得他一激灵，下意识就放轻了脚步。
“幸村，你真是这么想的吗？为了胜利摧毁对手的未来也无所谓吗？”
“不要说的这么严厉，弦一郎。”幸村精市的语气里有不容许他人质疑的平静，“没有谁的胜利可以建立在皆大欢喜上，为了我的胜利，他人怎样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幸村精市是很少明确展露出自己的野心的，因此切原赤也在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幸村部长时不禁吓了一跳。他终于长眼力了一回，捏着绸带小心翼翼地从那里退开。
切原赤也在听说幸村精市出国留学后，突然想起多年前一个由晴转阴的雪天，仁王前辈习惯性抢走他的甜食，自己跪坐在神前许愿时映入眼帘的一方红色跪垫，神社的树上系满了写着心愿的红色绸带，柳前辈帮着自己找到一出相对稀疏的地方系绸带，神社外的小巷少有人至，幸村前辈在和真田前辈聊天，以及最后，他仰起头看见的灰扑扑的天空，和突如其来的回旋的雪花。
切原赤也在回忆起过往时总是回忆起一个一个片段，像是一部胶带电影被磨损成几段。而他回忆起这些片段也总是先深刻地浮现出一个小点，然后从这一点慢慢扩展到更大的记忆。像是墨汁滴落在宣纸上逐渐晕染开，也像是无波的水面突然被投入一颗石子。
而他此刻看着幸村精市想起多年前的记忆。
接下来的日子切原赤也又陆续接到了仁王去东京读书、柳生去早稻田、桑原回巴西的消息。在网球部本届的最后一次聚餐上，切原赤也少见地对仁王雅治的抢食无动于衷。他低着头规规矩矩地跪坐在桌前，筷子似垂未垂，很小声地嘟囔了一句“说好要直升立海大的。”
他是在三年前前辈们只是从国中升入高中都会躲着大哭的后辈啊。
饭桌上的其余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然后就，下雨了。
雨势又急又大，风把行道树吹得歪歪扭扭，纸条和雨点一起把窗玻璃打得劈啪作响。丸井文太故作轻松地说，“不知道会不会停电。”下一秒房间里窜过一阵细微的电流声，房间随之变暗。
“……”
柳莲二默默放下自己手中的筷子，从身旁的包里翻出手机。他看了一眼时间，8点23，随后打开手电筒模式找着路去部室的角落里找手电筒。
丸井文太自觉内疚，连忙站起来一同寻找。仁王雅治趁机向后一仰躺倒在榻榻米上，双臂交叉垫在脑后：“文太别把手电筒整坏了。”
后者只是在黑暗里狠狠瞪了他一眼。
柳莲二对两人的互动视若未闻，安静地翻找着。丸井文太在一旁咦了一声，“这不是手电筒吗？”他同时打开电源，报复性地拿光晃了一下仁王雅治的眼睛，看见他立马别过头后得意了笑了笑，将光直射天花板。
几只手电筒并在一起的光瞬间让房间亮如白昼。
柳莲二对着众人寻找的身影如雕塑一样沉默。幸村精市像是想起什么，笑着感叹了一句“莲二有个珍贵的宝物呢”。他喝了口刚刚盛起的鲜鱼汤，温度正好，稠度正好，他喝进胃里的瞬间温暖得让他想起高一那年，自己回去看全国大赛的决赛，赤也在单打一出场，一场苦战后终于打败对手越前龙马。
他累得倒在地上，却又在突然间跳起来，一直跑到自己身前。“部长！我把立海大带回冠军了哦！”后辈身上全是灰，衣服下面可能也全是擦伤，但是眼睛亮闪闪。切原赤也在比赛中一次也没有恶魔化过。
幸村精市当时怎么说的？“很棒”还是“还有进步的空间”？他想后面那句话应该是真田才会说出来的，自己大概只是笑着点头，看他的部员团团围上来。
切原赤也也会有自己的后辈啊，也会被当做前进的目标啊。
幸村精市当时只是这样想着，在今日却突然意识到，比起独当一面的同伴，他更喜欢的，是赤也作为一个努力前进的后辈依靠自己、依靠在座的各个前辈啊。
那是自己的后辈。
他这么想着，站起来拿走切原身前的碗，给他盛了一碗汤。
切原赤也在瞬间要哭。
而此时柳莲二也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一边拆去自己后来给它包上的塑料袋，一边走回座位递给切原。“我们一直都认为你是个很有实力的后辈。弦一郎不会说话，在你还没入社的那段时间里，虽然他一直在吵你，实际对你评价很高。”
“副部长到现在也吵我……”他小声说。
于是被柳莲二说穿心事的副部长光明正大地拍了下桌子。
“仁王、文太和桑原当时也知道你，偶尔训练休息，我还会听见他们谈起你。”
“是啊，我说那个小子的海带头真有趣。”
“才不是海带头！”
“……赤也。”柳莲二叹了口气，把手搭在切原的肩头。“这个是我们这些即将毕业的前辈送你的。”他带着他翻开笔记本——纸张微微发黄，有些脆。扉页上记着五年前切原入社的日期。
然后是，切原每一次的实战成绩，单人照或与他人的合照，偶尔仁王想了个稀奇古怪的外号也被记录下来，他的身体状况，以及前辈们对于他恶魔化的各种争论。
最后一页是，众人的合影。
他们面朝神奈川的海站立着，留给镜头一个充满朝气的背影和翩飞的正选服衣角。7个十几岁的少年肩搭肩，紧密得像是永远不会分离。
柳莲二感觉自己手下的肩膀开始剧烈颤动，他冷静了一下，才能让自己不那么激动。
“赤也，你听我说，前辈们永远都在这里。”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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