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夫记

作者:眠九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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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04


      昭仁殿后殿。

      童寿将手里的巾帕递过去,童滂端着盏茶候在一旁。

      宫挽晨净了面,将巾帕放童寿手上,再接了童滂递来的茶,坐下问道:“今日可有闹起来?”

      “禀陛下,未曾。”童滂勾着腰背,细了声音道,“奴才按陛下的吩咐,一早送上跪垫、香茶,备好糕点,也让人撑了伞。不消片刻,大人们便都自行离了宫。”

      勾起唇角,笑容不达眼底,宫挽晨“嗯”了声,慢条斯理地用杯盖轻拨了下茶面,喝下一口。

      一旁大肉墩子童寿扁了扁嘴,颇不乐意地说道:

      “要奴才说,陛下也太纵容那些老臣了。一个个自命不凡,还真以为是在做了不得的事。陛下纳妃不纳,与他们何干?洛阳有旱,淮北生涝,怎不见他们这般着急?说白了也不过是想借逼陛下纳妃,为皇室开枝散叶之名,博个响亮的好名——哎呦痛!童滂你做什么拧我?!”

      收回拧童寿腰后肥肉的手,童滂笑容妥帖,向浅笑喝茶的皇帝关怀道:“陛下今日想必没用晚膳,御膳房一早便备着了清粥,陛下可要用些?”

      将茶杯放案上,宫挽晨笑着摇摇头:“不必了,朕不饿,你们且先下去吧。”

      童滂垂了首,只道一声“是”,拉着尚在委屈揉自己肉肉的童寿,弓腰便向殿门倒退。

      正当一脚迈出了殿门那高槛,就忽听里头传来他们家陛下低柔悦耳的话音,唤一声:

      “童寿。”

      童寿立时停下,候在殿门处,应道:“是,陛下有何吩咐?”

      童滂也随之站停,依旧规矩地弯着腰背,没敢抬起头来。

      里头宫挽晨的话音再传出来,语气懒洋洋的,含着笑:“你以后啊,每日饭量还是多加几桶,那张嘴着实不适合用来说话,还是适合用来吃。”

      眨了眨眼睛,童寿一脸懵然,一时半会儿,竟想不明白他家陛下这到底是夸他还是损他?

      童滂叹口气,听里头再传出一声“下去吧”,方拽了童寿的胳膊,将人拖走,准备带去好好骂上几句。

      他就想不明白了,他们每天入口的分明都是一样的肉,怎么童寿这脑子里长的就尽是草?

      近身太监退下,殿门关上后,宫挽晨才起身,褪了一身在城外染了灰土的锦衣,换上黑底金龙的帝王常服。

      她走入槅扇,行至龙榻前,转动榻背左上角的昂首龙头。

      不一会儿,龙榻后便开出一四四方方的地洞,里头隐现微弱的光火,可见一段下去的石梯。

      宫挽晨取了盏莲灯燃上,右手端着,左手负后,略微低头,顺着石梯,缓慢走入了地洞中。

      一路幽长黑暗,过了两处转折,方见到下头空阔的石室内光火通亮。

      石室中央,一布衣男子被捆在椅子上,嘴给堵住,神色惊恐,三名玄衣女子面色冷寂如霜刀,立在他身后。

      宫挽晨瞧见了人,寒眸中不禁浮起一丝兴味。
      她脚下步子快了些,唇角也慢慢扬起笑容。

      三名玄衣女子听见动静,抬头看见是她,又齐齐低头唤道:“主上。”

      宫挽晨没应,视线落在那被捆椅子上的男子身上,仿佛这间石室中,再没有比那男子更吸引她注意的存在了。

      将莲灯递给一玄衣女子,宫挽晨笑着斥责:“怎能如此待客?”

      说着,她便走到男子身后,亲手为他解了绳索。
      静立着的三名女子齐齐低下头,无一敢有异议。

      男子被解了绑,立马将嘴里的布条扯出来,泪涕横流,人也没看清,直接就给宫挽晨跪了下去:

      “大人您放了我吧,你们一定是捆错人了啊,放了我吧大人。我就一普通的小百姓,一没得罪过谁,二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求求您了,放了我吧,我给您磕头,给您磕头……”

      咚,咚,咚……
      连续的磕头声,在寂冷的石室中,清晰得有些诡异。

      宫挽晨脸上挂着极温和的笑,将人搀起来,扶去椅子上。

      后面安静站立的三名女子一见她亲自扶人,忙想上前代劳,却又被她抬起的一手止了行动。

      宫挽晨和颜悦色地安抚男子:“先生别怕,是朕疏忽,没吩咐清楚,当是请您来,而非用捆的,倒是叫您平白受了惊吓。”

      男子听着这低柔清朗的嗓音,恐惧渐褪了些,少顷,又忽听闻眼下扶他的人自称朕。

      他心下震惊惶恐,下意识要抬头,可头刚一偏,便直直对视上一条狰狞的五爪金龙。

      龙身腾飞于一片漆黑上,龙须张扬,龙目剧睁,栩栩如生,就仿若是条真龙,正于黑夜中搅弄天地乾坤。

      男子身子霎时一软,险些又要跪下去。

      幸亏宫挽晨手劲大,已将人提起,没让他再给她跪下,而是瘫在了椅子上。

      宫挽晨松了男子的胳膊,朝后退上一步,又朝旁一抬手,一方丝帕便递到了她掌中。

      她施施然落座,立着背脊,一边用丝帕擦手,一边温和地望着男子,开口道:

      “先生还请宽心。实在是朕久居宫内,不便出行民间,又急于见先生,方才叫人深夜将先生请来此处,若是她们之前有何得罪的,朕在这里便代她们向先生道歉了。”

      男子脸色惨白,哆哆嗦嗦地摇头:“草、草民不敢……”

      他这会儿稍微喘过了那口气,身子虽还软着,脑子却是清醒了些,忍不住偷瞧了眼对面的皇帝。

      只这一眼,便再次惊得失了神。
      睁目张嘴,被惊艳得一脸垂涎痴相。

      早知他们大熙国的皇帝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却不知会如此美!
      这哪里是凡人能长成的模样,分明是从天上来的神仙啊!

      见吕成峰看她看痴了,宫挽晨习以为常,只当没瞧见。

      细致地将双手擦干净,再将丝帕递给身后的人,她这才眉目和善地再次开口:“先生可是吕成峰,家在蓟州渔阳,本是一家客栈的跑堂,不日前被人接来京城,安置在妙云寺中?”

      “是、是……那人说我祖上是大官,如、如今祖上一脉的子孙少了,所以……所以要接我回、回去……他还说、说我回去就、就会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从惊艳中回了些神,吕成峰本能地害怕眼前仪度雍雅的倾绝帝王,忙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宫挽晨似乎很满意他的自动坦白,笑着点了点头,又道:“那人说的却也没错,先生若是回来,确可拥这天下间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真、真的?!”
      吕成峰心头忍不住升起一丝狂喜。
      既然皇帝都这么说了,那应该就是没错了吧?

      “真的。”身子一歪,斜依着座椅扶手,转着右手上的玉扳指,宫挽晨冲他笑道,“只不过,先生需先回答朕几个问题。”

      “什……什么问题?”
      肩膀猛一颤抖,吕成峰又受惊地紧张起来。

      “先生莫要害怕,朕不过问几个寻常问题,若是先生答不出来,也是无妨的。”

      她那张绝好的皮囊,配着一脸善意,叫人轻易便卸了防备。

      吕成峰咽口唾沫,缩着肩膀说:“那……那好……陛下问吧。”

      勾起唇,接了身后玄衣女子递来的茶,宫挽晨半垂眸,一边用杯盖拨弄茶水面,一边语气随意地问道:

      “先生既在客栈跑过堂,那朕第一个问题便问个与住客厢房有关的吧。如今有三名男子,一名穿金戴银,一名腰挂宝刀,一名背着个破书篓。而客栈也只余下三间房,一间上房,一间通铺,一间柴房。”

      宫挽晨喝了口茶,再朝吕成峰望过去,勾着笑问:“不知先生会怎么引他们?”

      “这自然是先将穿金戴银的那位大人引至上房,再将腰挂宝刀的引至通铺,最后将柴房留给那个破书生。”

      吕成峰毫不犹豫地答道。

      宫挽晨眯了眯眼:“哦?先生这是为何?”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吕成峰忽然自信了起来,心中甚至暗忖,皇帝可真是养尊处优,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都不明白。

      “那穿金戴银的最有钱,付得起上房的房费啊,腰挂宝刀那个一般是江湖人,但通铺的钱应是有的,只有那背着破书篓的书生,给他住柴房,我都担心明日收不到房费。”

      宫挽晨听罢他的解释,倏然咧唇一笑,露出一口素净的白齿,顷刻间,夺尽天地颜色,摄人心魂。

      吕成峰就坐她对面,这一看,又给看痴了。

      “先生好见地,那朕便再问第二个问题了……”

      她手里那盏茶被放去了一旁,再玩起右手的玉扳指,悠悠开口,连着问了两个听着像是随口一问的问题。

      待最后一问,吕成峰答完。
      宫挽晨已笑得眉目生花,眸若含星。

      三个极简单的问题下来,吕成峰似也轻松多了。

      他见皇帝不再说话,斗胆问道:“我、我答完了……是不是,就可以放了我了?”

      “这是自然。”放下茶盏,宫挽晨声音低柔温和,抬眸一瞧,见吕成峰脸色白如霜,唇干皮起,又一笑,自责道:“瞧朕,光顾着与先生说话,却是忘了给先生一口茶喝。”

      “伎首,给先生上一杯……”稍整一下黑底金龙的帝王常服,宫挽晨随意含笑道,“薄金面。”

      身后一玄衣女子颔首答:“是。”

      不消片刻,端上来一盏浅黄泛红的扑鼻香茶。

      吕成峰没见过这种茶,更没听过这种茶名,却觉得皇帝赐的,那必不是凡品,他没见过没听过,实属正常。

      面上一喜,谢了圣恩,吕成峰双手捧了茶盏,小心翼翼地喝下,生怕洒了一滴出去可惜了,喝光后,还忍不住舔了舔杯壁。

      这种皇宫里的东西可不多见,此生恐怕也只能尝这一回,必须要多尝尝。

      恋恋不舍地将好看又贵气的茶盏放回托盘里,吕成峰勾着腰背,笑着看向对面的皇帝:“陛、陛下……我是不是就可以——”

      霎时,他脸色骤变,声音顿失,双手痛苦地掐住咽喉,滚到了地上。
      不过几息,人便睁目绝了气,面色如薄金,双目渗血,唇色乌紫。

      伎首上前,探了吕成峰鼻息,冲宫挽晨垂首道:“主上,没了。”

      宫挽晨笑容依旧,负手起身,叹声说:“到底是我宫氏子孙,厚葬了吧。”

      “是。”伎首及其余两名玄衣女子齐声道。

      宫挽晨接了来时端的莲灯,抬起常服下摆,拾阶而上。
      半个时辰前,她如何从上面来,此刻便又如何回了上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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