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爱虽已写废仍需留下痕迹

作者:怪烛昏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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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求学|帝国时代


      云图又告诉她凡事都需自觉,他并不会每晚都来督促,然后便走了。

      按照老师的要求,南在西崖边吹着冷风一直待到凌晨三点才离开,于崖道中途遇见了尚守在那里的塞西尔。

      从他站的位置可以望见崖顶,那块云图倚靠的巨石。

      “塞西尔先生,已经很晚了,你怎么还在等我?”南惊讶地问。虽然他说过自己的任务就是一刻不离地护卫在她身边,但南与天启圣徒待在一块儿,根本不会有遭遇危险的可能。她觉得即便塞西尔趁此机会溜去放松放松,也是人之常情。

      “除了您的居所、学室、藏书馆和与两位圣徒一起的室内,在任何地方,我都要确保您时刻处于我的视线之内。”塞西尔神情严肃地回答,不自觉地摸了摸放于自己腰间的武器,“这是执政官殿下赋予我的使命,南小姐。”

      即使身处守卫森严的神庙禁庭,塞西尔同样毫不松懈。言外之意,南前往民居星系作实地调研乃至于与爱斯卡、罗吉泽斯一起出游时,他也会寸步不离地跟着。究其原因,都是因为她目前的评级只有S——与身为爱因塞尔特殿下关系者、星国机密窥视者而可能面临的危机相比,她实在太弱了,以至于必须接受更强者的庇佑,南不无郁闷地想。

      “好吧,辛苦你了,塞西尔先生。”

      “叫我塞西尔就好,南小姐。”

      “……”了解了这个看似很好说话实则非常执拗的年轻人的脾性,南从善如流,“那,塞西尔,我们走吧。”

      她走在前,塞西尔张开防护灵场殿后,他一直将南送到居所门口,又叮嘱她一旦有何情况都立即通过CIPI联络自己,方才离去。

      房间已经收拾好,对着教宗小像做完睡前祷告,南开始整理自己带来的书箱。

      一室寂静里,南边做着手上的动作边走起了神,今夜云图老师的话有许多应当深思的地方,到底有哪些呢,就像温习一场细节繁多的梦境,越回忆越模糊,越模糊却也越要回忆。她整理着思绪,突然,香槟冷不丁发声,把她吓了一跳:“南……”

      她喊了她的名字,却又不说话了。

      “怎么了?”南没有停下,只是分出了一点注意力给香槟。

      香槟沉默了很久,久到南专注于思考自己的事情,几乎忘了对方想要进行的对话的存在。

      “我总觉得……”南从未听过香槟用这样一种语气说话,她要么是跳脱活泼的,要么是冷酷无情的,无论如何都与此刻的失落甚至是疲倦无关。“渐渐地,我不再被你需要了。”

      南下意识要反驳,然而张了张嘴,那些安抚的话却怎样都说不出口:香槟是她的CIPI,与她的灵体完美接驳,她所有所思所想,在她面前都无从遁形。

      欺骗和隐瞒是无意义的。南讨厌那样做。与“岑是什么样的人”不同,有一些问题,在被抛至她眼前的那一刻,其答案就已昭然若揭。

      她刚放下手中书卷,便听得香槟怅然的声音继续:“你已经很久没有再和我进行过有价值的谈话了,南……从前在白圣堂时,包括在克洛朋安时,你不是这样的。你会与我分享开心的不开心的事,会告诉我你对卡尔爷爷的思念,会和我念叨掌教修女、赛伯拉老师有多么严苛……可是现在,你只会问我与任务有关的信息。”

      她曾经没有朋友,而香槟是勉强可被称为朋友的存在。但现在,她踏上了新的征途,渐渐地有了新的伙伴。自跟随岑修行起,她就很少再与香槟闲谈,而香槟也很少在她沉思的时候跳出来无拘地插话了。

      因为于他而言,CIPI只是工具;至于她——她如果注视一个人,就会不自觉地向他靠拢。

      像从前一样孤独地活着,又或者同现在一般与大家并肩作战,无论哪一种,都不令人讨厌呢。

      “我告诉过你,时刻注视那个男人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香槟说道,“也许,我说得太晚了。”

      “我不知道……”

      话虽如此,南却有隐约的预感,她心底某个原本一直属于香槟的位置正被另一个人所逐渐代替。在看过无垠的宇宙、广阔的星河、面目或模糊或尖刻的众生以后,她也不再如从前那般,只关注自己内心的困局了。

      “其中有他的影响,我无法否认。”沉默片刻后,南说道,“但他不是唯一的原因。你明白这对我来说绝无可能。”

      追逐一个人并不意味着要做他的附庸。至少南不会选择踏上这样的道路。

      “正因为明白,我才……”尾音含糊不清,香槟听上去快要哭了。

      才怎样?香槟没有解释。CIPI可以洞察宿主的情绪,反过来却不行。在南眼里香槟就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小孩子,而她恰巧很不擅长与小孩子相处。南很疲倦,揣着满满一怀话而不知从何说起,所以到最后,又觉得什么都不想说,也什么都不必说了。

      “看起来像是偶然,其实却是宿命,可能是我太贪心了吧……”香槟突兀地说了一番意义不明的话,仿佛剧目被强行掐掉高潮直接上演终局,令南摸不着头脑。

      “早点休息哦,南,明天要和奎因阁下一起做早课。”

      南察觉与香槟的联系稍有减弱,喊了她几声,香槟不再回应。

      唉……南在床上坐下来,本想告诉香槟她们总是要长大的,但她忽然又想起一个似乎从没仔细考虑过的问题,那就是:CIPI真的可以算作是“人”吗?

      她不知道。

      香槟就是香槟,并非另一个自己。她曾在许多个从噩梦中惊醒的夜里与她谈心,向她倾诉,但她从来没有把她当作另一个自己——南对自问自答没有兴趣。

      她了解她的一切,而反过来,她甚至连她的运行原理,连她的情绪究竟是拟态还是真实都不清楚。

      寻求叩问答案的人,会乐意让己身成为被他人洞悉的谜底吗?

      ……

      已有太多先辈告诫过她,她应该向前看,而不必眷恋往昔。有些人,有些事,如果成为了牵绊她的障碍,她又是否理应居于其上呢?

      也许一直以来,她在做的都是一件……可称错误的事。

      而解决这件事最合适的方式,是沉默,是回避。

      南将书本都整齐地码在箱子里,旁边放好明天穿的衣服,与做早课需要的圣桩。她吹熄烛火,沉入半醒半寐的冥想之中。

      第二天一早打开门,便见塞西尔已精神奕奕地站在走廊里等她了。来到神庙,他也遵从了此地的习俗,不再凡事使用CIPI而是从怀里摸出一张地图,告诉南怎么从蛛网般彼此缠绕的回廊中快速找出最近的通路来。

      南还是有点迷糊。她倒也非天生不识路,只是比起那些相似的东西,她更擅长记住的是不同。而神庙禁庭的建筑结构,又恰恰以规制统一著称。

      见此,塞西尔将地图放回怀中,信心满满地说道:“没关系,跟我来吧,南小姐。”

      跟在塞西尔身后,注视他的背影,南默默想:爱因塞尔特殿下身边的人,果然都是这么可靠呢。

      他们抵达奎因居所外的神殿时,云图并不在。“不用等他,那家伙喜欢熬夜,可以连续五六个月不休息再一口气睡上好几天。想来的时候,他会来的。”奎因说道。

      南也明白,云图愿意教导她,恐怕只是因为刚好碰见自己拜入他旧友门下而一时兴起。趁兴即来,尽兴则去。

      她其实很羡慕云图老师的洒脱,尤其是在昨夜的谈话之后。什么时候她才能成为老师一样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呢?

      当然,她更愿意做一个寻求答案而永远不为其所困的人——这愿望听起来十分狂妄,但南却认为,如果弟子不能超过老师,后继者不能跨越先辈,那么,人类文明的延续除了取得一点时间上的拖延以外,没有任何实际价值可言。

      和奎因一起做完神职人员例行的早课,南便正式开始禁用语制的学习了。在神庙,知识的传授大多时候还是以最古老的形式进行的:手握书卷,师徒对谈。不是高效的学习方式,但很有她喜欢的那种氛围。南抚摸着课本上文字凹凸不平的印痕,听着老师沉静如水的话音,被另一个余韵悠长的世界吸引,渐渐忘怀了令她感到烦忧的一切。

      奎因是个负责的好老师。面对南时不时放下课本,从自己的书箱里掏出一卷指着上面某处提和当下无关的问题,也依然耐心解释,有问必答。得到她的解答后,南就在书页空白处以极细密的字迹将之记下,眼看列隙行间都被逐渐填满,觉得有种莫名的成就感。

      时光仿佛回溯至了她尚身在白圣堂的那段平静岁月。然而南明白,这不过是偶尔的缅怀与自省罢了,就像超凡者避走世外却仍俯瞰凡尘,她既已入世,便不可再轻易出世。

      结束整个上午加下午的学习后,奎因放南回去吃晚饭顺便休息。这里的圣餐花样没有白圣堂的那么无聊,甚至还可以喝酒——南不过分放纵地每样都尝试了一下,又在禁庭内迎着夕阳逛了逛,准时回到殿中。

      塞西尔本守在殿外,不过南进去了一趟后又出来,朝他招手。“塞西尔先生,我带了些娜塔莎嬷嬷亲手做的小点心,你也来尝尝吧。”

      来深雪之巅的途中,他便分享过这异常美味而又饱含制作者爱意的食物了,回忆起滋味,“是塞西尔。”他固执地再度纠正了一遍南对他的称谓,还是迈腿进去了。

      大部分灵能者对神庙、学会所属超感者都抱有景仰之情,塞西尔也不例外。他先朝奎因行了全套教礼,方才拘谨地坐于下首,尽此生最大可能、尽量斯文地品尝盘中糕点。

      不需要刻意,奎因做任何动作都如行云流水般看来赏心悦目,她保持速度而不失优雅地连续吃了好几块,方才停手。“不错。”她端起茶杯,“素闻教会圣修流派善做点心,诚不欺我。”

      剩下的半句则是“神庙长于酿酒”。想起晚餐时喝过的小酒,南不禁心摇神荡。

      “好香,”说着,云图一脚踏进殿中,他鼻子动了动,“你们背着我在偷吃什么好东西啊?”

      塞西尔赶紧起身行礼,云图连连摆手,过来坐下也不多言,直接开动。奎因不管他,对南说道:“此等好物不可辜负,我就取一坛百年前酿的酒作为回礼吧。”

      “不用不用,老师讲了一天的课辛苦了,这是学生应该做的。”南没说的是,临走前娜塔莎嬷嬷做了好多点心让她带着,都放在空间枢纽里密封起来不担心会变质,其实她也舍不得和别人分享太多,拿出来的只是很少一点点啦……

      “就这么办。”奎因又转过去问云图,“你呢,难道打算光吃东西不干事?”

      云图打了个嗝,忽视一旁年轻人目瞪口呆的神情,朝南扬声说道:“唉,本打算出来逛逛就回去歇着的……那我就勉为其难留下来,指点指点你吧。”

      “这还差不多。”奎因慢条斯理地收尾,“既然挂着半个老师的名,那也该做点你该做的事。”

      晚上是讨论时间,不授课,话题都取决于南想和老师请教些什么。收拾好盘碟杯盏,塞西尔重又退回殿外,而云图、奎因与南则整肃神色,进入正题。

      “关于奎因老师您留的大论文主题,‘星国时代宗教存在的必要性与必然性’,其实我有点疑惑。”南拿出笔记本,翻到空白的一页,笔也蘸好墨水,蓄势待发,“大混乱时代宗教流派兴盛,与它相隔并不久远的帝国时代为何却没有宗教存在的痕迹呢?”

      人类文明史第四万年,皇庭覆灭而黑暗纪元降临。那已是距今十二万年的往事了,在星国历代圣典与公开教学资料里被中规中矩地提及,至于更多细节,则只有史学家们会寄予关心。

      南提起自己在“黑夜翡翠”号藏书室中得以窥探到的比寻常人略多些的事实:“明明那个时候就已经有小范围的思潮兴起了,譬如林歇冕下——在创造神国之前,他很明显曾受到探寻规律与真理的‘因果派’的思想影响。”

      “你也说了,那是小规模的思想团体。倘若真正追究起来,都算非法。”奎因说道,“而‘因果派’这个名字……你最好也不要再提。”

      南本能地想问为什么,但觑着奎因与云图端倪不露的神色,止住了。她又问:“但确实谈不上是宗教,不是吗?”

      帝国时代,与今日完全不同,是一个被正统科学支配的时代。人民信奉科学,并且只信奉科学——他们不相信有什么东西是科学无法战胜的。拥有高度拟人智慧的机器,[人造人]被广泛应用于社会生产,潜能种几乎只为充当推动智能化集群设备运作的助力者而存在,当代最强大的潜能种,也正是于体内植入多种武器装备、换上人工脏器的义体化人类:[修正者]。

      但到了帝国时代末期,科技发展到极致之时,社会风气似乎又悄然走入了另一个极端。

      “不朽者与泰亚虫族联军一路长驱直入,除了人类同不朽者间科技水平的客观差距以外,我还在书中看过这么一段描述,”南慢慢说道,“‘军队整顿缓慢,终在敌方逼近边境时方集结成团;军人于前线作战,而民众却于后方自顾享乐’——帝国时代末期,日渐倾颓的皇庭对庞大疆土的控制、对各地军团的号召减弱我能理解,可是,民众又为什么会作此反应呢?”

      遭遇危机时的第一反应难道不该是抗争以求自保?但当时帝国民众的应对,让南觉得匪夷所思。“他们的‘自顾享乐’……这个模糊的词汇,到底指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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