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石的世界+第一部+书院传奇

　　第7章 天遴之试

　　宇文明撑起木舟，在水面上如飞而行。那溶洞极大，水流湍急。河道曲曲弯弯，分叉无数，隐隐现出诸多阵法，如若没有宇文明带路，众人恐怕早已迷失其中。两边皆是钟乳奇石，千姿百态，有的如同一柱擎天，有的如同万峰朝岳，有的神似南极仙翁，有的形同龟蛇盘踞，徐落等看得联想翩翩，如痴如醉。

　　木舟行了半个时辰，远处现出一线天光，已经走出了溶洞。夏石问道：“宇文师尊：这溶洞叫什么名字？”宇文明答道：“这溶洞叫做上善洞，取自《道德真经》的上善若水。”夏石点头道：“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宇文师尊必是神兵院的吧，是哪一年到的戴天宫修习？”宇文明笑道：“不错，我确是神兵院弟子。我是二十年前第一次到达日月之门，穿过上善奇洞，进入的戴天宫。”

　　众人议论间，木舟已经划出上善洞，来到了一片佳境。只见小桥流水、青山如画，便仿佛来到了水乡江南，逐渐接近的却是一座水上楼阁，岸边站立着四个人，正注视着单飞等人。

　　宇文明用铁杆一撑，木舟靠岸。单飞等背起自己的行囊，跳下船来。宇文明引着他们七人，走到了那五人面前，也看清了他们的面貌。只见三男一女，二老二少，相貌各异，却个个不凡。当中是一位八旬老翁，须发皆白，手持拐杖，道骨仙风。旁边一人是一位长相儒雅的道人，背负宝剑，身着黑袍，头顶一颗美玉，一头乌发直垂过肩。另有两个相貌看起来极其年轻的男女：男子身着蓝衫，形同乞儿，但目光如炬，面如少年，背负药囊，手中却拎着一个满是药材的竹篮。女子身形婀娜，容貌极美，身着绿色衣裙，如一朵莲花般亭亭玉立。

　　见到这四人，宇文明躬身行礼，道：“各位师尊：又有张果先生和毕月乌先生推荐的七名学子进入了日月之门，我已经把他们带来了。”单飞等人被这四人的气势慑服，不禁躬身施礼，逐个自己介绍了。

　　当中的老人点头笑道：“各位学子一路劳顿了。老朽姓赵名蕤，字太宾，乃是奇文院的掌院。这三位分别是玄道院的掌院赤阳子李岩，天礼院的掌院何琼，圣药院的掌院许坚。今日掌门师尊尚未回到大匡山，特意委托老朽等几位掌院特来迎候大家。大家且先去天遴别馆休息。过四日便到了七月初三，各位还要经过这天遴之试，来决定各位是在哪一院修习。这几日各位还需要养精蓄锐，好好准备。”那天礼院的师尊何琼望着夏石和徐落等人，轻声问道：“各位可是上官洛丹的好友？”夏石等少年点头称是，何琼嫣然一笑，说：“你们在济阴所经历之事，洛丹都和我们说了。你们协助张果师尊，寻到了那双鱼宝玉，为戴天宫立下奇功一件。四日后无论各位能否通过天遴之试，也是戴天之友，我在此先代各位师尊谢过大家了。”

　　夏石等本来心中忐忑，听到何琼如此言语，心中如春风拂过，甚是温暖，也放松了很多。夏石不禁抬头望了一眼她的双眸，只见她眼中明净似水、又温柔如雾，仿佛正望着自己，充满了关心和鼓励。夏石赶忙低下头来，心中颇为温暖。单飞望着何琼问道：“何师尊：请问洛丹到了吗？”何琼点头微笑：“前日到了，过几天你们大家就能够见面了。”夏石已经知道洛丹的戴天玉符必是这何琼师尊赠与的，想到洛丹在仙子墓前的英姿奇技，很是想马上能够见到她。

　　宇文明引着众人穿过那水上楼阁，沿着水上的长廊走到一座很大的院落，院门之内的屏风上，写着“天遴别院”四个篆字。宇文明让四名男学子在东院等候，先领着三名女弟子到西院去了。

　　徐落四处张望，只见院中有三株巨大的松树，树干直冲霄汉。院中有不少少年，或坐或立，有的三五成群，有的独自一人。他们看到单飞等人，只是抬了抬头。即使看到拂菻安德般异相之人，并未有丝毫见怪。徐落却一眼看到一个身形瘦削的少年，双眉之间有一道裂痕，仿佛长着第三只眼睛一般，正在看着自己，眼中深邃无边，仿佛洞察了自己的一切。徐落赶紧错开了视线，和单飞等人找到一个宽敞之处安歇。

　　几人刚刚放下行囊，背后便有人问道：“你们几位是今日才到的学子吧？”单飞等转过头来，只见古松之下站着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手执折扇，面带笑容，正望着大家。单飞等忙点头施礼，报了自己的性命和籍贯。那中年人说道：“我是戴天宫掌管这天遴别院的杜迟，张果先生和月乌先生已经传信于此，你们四位获准参加七月初三戴天宫的天遴之试，你们这几日仍要保管好自己的玉符，因为那玉符在天遴之试中至关重要。”

　　夏石等从锦囊中拿出玉符，却看不出玉符之间有何差别。那杜迟先生拿过夏石的玉符，在手中握了一握，道：“持这玉符的是张果先生推荐的夏石夏天玑。”夏石等惊讶万分，杜迟先生却面不改色，说道：“各位莫问这缘由。卧室在第三回廊处，各位尽快安顿好行囊，等通过天遴之试后再转到各自的书院。”

　　夏石等人依言走到第三回廊处，只见几间整洁的卧室，门上却书写着几人的名字。徐落甚是惊奇，偷偷问夏石：“夏小仙儿：他们是如何知道我们的名字的？”夏石道：“刚才那杜迟先生摸了摸玉符，便知道了我的名字。难道是那玉符上刻着什么文字吗？”徐落把那玉符放在眼前，透着光看了良久，摇头道：“这玉石上什么都没有，怎可能识别你我的名字。”夏石也摸着鼻尖，百思不得其解。

　　突然旁边有人笑道：“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们怎么能想不出来呢？”

　　夏石和徐落转过头去，只见一个高高瘦瘦的少年，正望着他们，面带狡黠之色。徐落问道：“你又是谁？”那高瘦少年施了一礼：“在下古灵，给夏兄、徐兄问好了。”夏石点头道：“你本与我二人同室，看到我二人的名字殊不为怪。这玉符尺寸相同，晶莹剔透，确是无法把我等的姓名刻在上面，但我看到玉符的尾端似乎有不同的纹路。”那高瘦少年古灵点头道：“却是如此，那是五行的标记，不同的纹路代表金木水火土五种玉符。每位师尊每年最多发放五颗玉符，发放完毕后，他会把学子的情况通过戴天信使传给戴天宫。杜迟先生摸到玉符时，便知道了是哪位师尊推荐的哪位学子，你的名字和其他情况，杜迟先生自然便知晓了。”

　　夏石和徐落面面相觑，想不到这原因竟是如此简单。夏石问道：“古灵兄：你又是如何知道的呢？”那古灵道：“凡事戴天学子，能入得日月之门，皆有神通。我只不过是愿意多琢磨一些而已。”夏石说道：“那是古兄谦让，想必古兄是想入那玄道院吧。”古灵悠然道：“想那大唐国师袁天罡、李淳风，何等神通！袁天罡正是戴天宫玄道院弟子，终于入得国士堂，成为辅佐太宗的大国士、大国师。我若能得其皮毛，此生不虚！”

　　古灵帮助夏石、徐落把行囊拿到卧室之中，互相问起身世，徐落先介绍了自己。古灵望着徐落，惊讶道：“你是曹州徐家的后代！想那英国公徐勣何等威武，你是他的曾孙吗？”徐落点头道：“徐落不才，愧对先祖。古兄家乡在何处？从哪里得到这戴天玉符？”古灵忙对二人又深施一礼，道：“古灵出身微寒，不足道尔。我籍贯在山南道襄州府，自幼在公门中长大，得见奇文院东岩子师尊，赐予我这戴天玉符。”夏石问：“你是如何被赵蕤师尊选中的呢？”

　　古灵一笑：“夏石兄：你真是喜欢刨根问底。我父乃是襄州府办案的典史，在襄州府颇有威名。我从小听父亲和属下谈论案情，便经常和父亲一起分析评判，几年下来，居然帮助父亲破了几件襄阳府的奇案，因此在当地获得了一些虚名。正巧赵蕤师尊在襄州陷入一个‘胡氏灭门’案件中，我在和父亲到胡氏宗庙办案时，遇见了他。找到真凶后，没想到赵蕤师尊找到我家，与我讲了半天纵横之学，我佩服得五体投地，便依他的建议，拿了玉符到这里修习。”

　　夏石也徐落也把在济阴牡丹花会遇险，得张果先生击退乌鸦道人解围，最终得到玉符前往大匡山的经过向古灵简述了一番，古灵听得目眩神驰，颇为向往。三人也熟络起来，一起猜测那“天遴之试”究竟会是如何进行。

　　一晃儿过了三日，其间上官洛丹、拂菻安娜和轩氏姐妹来到徐落、夏石住处探望。单飞、夏石、徐落等人见了洛丹，大喜过望。洛丹也早已从轩氏姐妹那里听说了几人的经历。几人见面，徐落等人有说不完的话，洛丹含笑听了，称赞了几人一番。轩尘仍然对能否入院颇为担心，但看到洛丹、单飞等谈笑自如，心中稍慰。古灵一直坐在一边查看，看到洛丹的过人气质拂菻安娜的异族相貌，颇为惊讶，忍不住插话道：“这次来大匡山的，不但有安息都护府的西域诸族，听说也有来自一位倭国的学子。”单飞颇为惊讶：“那倭国在东海之外，如何知道这大匡山？”古灵摇头：“具体情形我也不知，你可以直接去问啊。那学子便在前院居住，梳着一个古怪的立髻的便是。”

　　夏石等人从济阴出行，横跨河洛、秦岭，来到了离家几千里之外的大匡山，一路上见到了通济运河、盛京长安、终南奇山、上古栈道。又听到东至倭国、西到拂菻教国的各种见闻，突然觉得世界如此雄奇、大唐如此辽阔，不禁为身居东土深以为傲，更坚定了在大匡修行、游历天下、入世为国的决心。七月初三便在明日，几人都相互鼓励，送洛丹、拂菻安娜、轩氏姐妹回别院东院，自己也都早早安歇了。

　　转过天来，终于到了“天遴之试”的日子。

　　单飞、徐落、夏石、古灵、拂菻安德都换上了合身便捷的衣服，和几十名学子一同在天遴别院的空地上等候，杜迟先生早已经在院中静立，向大家微笑示意，不发一言。过了辰时，只听脚步声来，另外几十名女学子也走被一名年长的女子引了过来。洛丹走在那些女弟子之间，身穿一件淡麻布衣衫，衣带飘飘，如同凌波仙子般出尘脱俗，连那拂菻安娜凝脂般的容颜和阳光般的金发，和她相比都略逊一筹。众人的眼光竟都似乎她们吸引了过去，有人口中不禁发出惊叹，似乎是不相信世上居然有如此美丽的女子。

　　男女弟子都站好之后，远处听到几声悠远的钟声。天遴别院掌院杜迟先生和那年长女子转过身来，引着众人走出别院后门，沿着一条曲曲弯弯的石路走向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那山峰形状甚为奇特，三层叠嶂，山石露出，如同一个“匡”字。夏石心中暗想：“这应该便是这大匡山名字的由来吧。”众人沿着石路，穿过三道山门，山门上分别刻着“上清门”、“太清门”和“玉清门”的古篆。每道山门都打凿在石梁之上，高有五丈，门扇都是由整块巨石精雕而成，门下有石制的机括，估计是控制开门闭门之用。到了第三座石梁，隐隐能看到一座巨大的殿堂，杜迟却让众学子走上另外一条小路，踏过几千条石阶，登上了一座宽阔的石台。石台后面是一道从天而降的瀑布，从山间直泻而下。石台背靠石壁，壁上却有一座石门，上面写着“天遴殿”三个字。

　　众学子站在石门之前，相视无语。杜迟先生拿出一页手卷，对众学子说道：“各位学子：天遴之试即将开始。被我念到姓名的学子请拿出玉符，逐个进入到石门中，开始进行遴试。诸位不能携带任何武器或工具，也不可以相互协助。”他抬起头来，念出了第一个名字：“雄尊。”

　　众人目光之下，一个身形魁梧高大的少年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把背后一对巨大的铜斧放在地上，走到石门之前。众人听到他脚下传来一声脆响，那石门轰然打开，从门内缓缓转出一个木制的假人，手捧一个玉盘。那假人身穿锦衣，有半人多高，下面有轮毂机括，面目栩栩如生。

　　“雄尊：把你那玉符放在于盘中，随他进去吧。”那魁梧少年喏了一声，从怀中取出玉符，依言放在盘中。那假人下面轮毂转动，身形旋转，引着雄尊走进石门。众人屏住呼吸，门内却没有什么动静。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那假人又转出石门，手捧空空的玉盘，立于石门之前，不再动弹。杜迟先生念出了第二个名字：“单飞。”

　　夏石和徐落忍不住叫出声来，单飞却坦然自若，应了一声，走到假人面前。他对杜迟施了一礼，取出玉符，放在假人手中的盘中。假人转身，又把单飞引进洞中去了。杜迟先生接连又念出了几个学子的名字，夏石一直心中惴惴，暗暗紧张。突然听到杜迟先生念出了“上官洛丹”的名字。

　　夏石心中一惊，看到洛丹衣带飘飘，漫步走到假人之前，随假人走进石门。紧接着拂菻安德、徐落、轩寒也都先后进入了洞内。终于，杜迟先生念到了“夏石”的名字，夏石望了一眼身边的拂菻安娜、轩尘和古灵，看到他们同样紧张的眼神。夏石咬住牙关，取出自己的玉符，置于玉盘之上，随假人走进了天遴殿。

　　穿过一条甬道，甬道两边都是燃起的烛光，映出雕刻精美的石壁，夏石随假人走进一间石室。这石室四面各有一扇石门，除去入口外，其他每道石门之前站着一个木人。夏石走到第一个木人前，只见它手捧一个木牌，上面有一道试题，写着：“道法自然。乾。”后面却是四个空格。夏石向下看去，却是几十个木字。夏石从木字中选择了“元”“亨”“利”“贞”四个字，按照顺序放入到空格中。只听到“咯吱”一声，假人后面的石门豁然打开。夏石并不着急走进，走到另外一个木人前，看它手中的木牌写着：“不减滋味，不戒嗜欲，不节喜怒，病已而可复作。请举阴寒之物列之。”下面木片写着几种食物和药材。夏石凭感觉选择了三个木片，放入空格中，那假人和师门却纹丝不动。夏石试着从空格中取出木片，却发现木片已经被机括咬住，无法拿出。夏石只得到第三个假人面前，只见他手中的木牌上写着“彼黍离，彼稷之。行迈靡，中心如”四行字，每行字后面都有空格。夏石不禁心中有些慌乱，知道这是《诗经》中的一句诗句，但实在难以从众多文字中选出正确的答案。夏石把那些木字翻转过来，却看不出有什么不同的痕迹。想到三个问题自己只能够解答出一道，心中不禁有些担心，只好咬了咬牙，从第一个假人背后的石门中进入。

　　到了第二个石室，夏石发现它比第一个石室要宽敞许多。室壁上点着十多盏长明灯，石门却有六个。除去自己进门的一个外，每个石门前站定了一个石雕的武士，手持不同的兵器。夏石仔细看那些石雕武士，发现他们的装束各有不同：最左边的是士卒打扮，最右边的却像一个元帅。石室的中央有一个双层的兵刃架，各种兵刃一并俱全。夏石额头不禁热汗流出，他知道这是一个测试武力的石室，可自己又的确不擅武功，但六个石门必须通过一个，只有拼力一战。

　　夏石仔细观察那五个石雕武士，终于从兵刃架上取下一支长矛，握紧在手中，快速冲向中间的一个。只听到两边机括声音响起，左右的武士急速扑来相救，中间的武士却已经被夏石的长矛刺中胸口，手中的短剑跌落地上，身后的石门慢慢开启了。其他几个石雕武士退回了原位，不再动作。

　　夏石把长矛放在兵刃架上，从开启的石门走出，进入到了第三间石室。这间石室又是另外的一种风格，从石室顶部泻下一束阳光，照得石室内如梦如幻。除了夏石走进的石门外，另外三个石门之前各有一个木架，上面分别放了一种乐器：一台长琴、一架铜鼓和一只长笛。石室中央是一座石台，夏石走近细看，上面却是一曲古谱。夏石不禁心中悲凉，他从小未有学习过任何乐器，更不识乐谱，如何能够通过此关？

　　夏石只好转过身来，想从原门退回。刚进入石门，却听见机括声响，那石门竟然转向，突觉眼前一亮，一个新的石室出现在眼前。这个石室有六座石门，每个石门之前却是一幅雕刻。夏石定睛观察，每幅画画得各自不同。左边第一幅画着一个老人坐在石桥之上，一个少年在为他穿鞋。苍松翠柏、流水潺潺，雕刻得甚为精细。夏石知道这幅画讲的是张良为黄石公拾履的故事，但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他有看看了其他几幅画，认出分别是将军送老子出函谷关、武王观姜子牙垂钓、刘玄德三顾茅庐和孔子与弟子出游的故事。夏石看姜子牙的鱼线垂到了水中，以为是有什么灰尘造成的错觉，用手指轻轻擦了一下，却听到“格”地一声，那块石头竟然翻了过来，变成了鱼线悬空的样子。夏石一下子明白了自己需要做什么，他又把武王的冠冕和姜子牙的须发分别按了一下，武王的冠冕消失、姜子牙头现蓑笠，石刻后面的石门也慢慢打开了。

　　夏石逐个把每幅石刻中自己认为不对的地方分别轻按了一下，最后打开了四扇石门，只有三顾茅庐的那扇石门找不到机关所在。夏石知道自己如果按错，同样也会触动机括，按了几次后便不再乱试，通过老子出函谷关那扇门，继续向前行进。

　　之后，夏石又经过了二十多间石室，他根据自己的学识和感觉，先后破解了周礼祭祀、百草分类、木牛机括等试题，但也在诗歌连对、射箭中标等石室中一无所获。在其中一间石室中，夏石按照张果先生教授的五行之术，试图把几个宫殿和房屋的木模搭在几座山梁之上，却无法打开石门。他突然想起长安城的格局，便按照记忆中长安城的山势和街道走向，把木模重新放置。没想到石门竟然豁然开启，令夏石大喜过望。

　　夏石逐渐稳下心神，应对也更加自如，在每个石室所处的时间也越来越短。他逐渐发现，这些石室的背后如同有一个智者在暗暗操控着，对自己进行各种探寻和分析。一旦凭借侥幸通过一个石室的试题后，下几个个石室的题目常常是对自己的另一方面的印证。而当自己在一个石室中遇到毫不了解的试题时，之后便很少再出现这样的题目。

　　当夏石又进入到一个宽阔的石室时，突然发现：这个石室只有一个入口和一个出口。石室中间，站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在灯火之下，夏石吃惊地发现，这竟然是一个精钢打造的假人。他身边有无数机括，那假人的身躯与这些机括融为一体，操纵着那些机括不断转动，夏石心中明了：它便是控制那千万个石室转动和石门开闭的主人。

　　这铁制假人看不清面目，只能感到他伸出一只臂膀，指向了墙壁上挂着的一个巨大的石匣。夏石转头望去，只见石匣上放着几样东西：一把铁剑、一只弯弓、一支铁笔、一柄铁锤。夏石摇了摇头，走到了假人前面。那铁质假人突然抓住了他，把他高高举了起来。

　　夏石知道自己挣扎没有任何用处，任由那假人把自己放在了傍边的一个木椅上，后颈枕着一个古老的玉枕。那假人的左手在夏石的头上按了几下，夏石觉得昏昏沉沉，竟然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夏石慢慢醒来，发现自己居然身处午后静蔼的书堂。徐落、单飞、轩氏姐妹都坐在一旁，关注地看着自己。夏石问道：“徐落：这里是哪里？你们都经过了那天遴之选吗？”徐落点头道：“夏石：你可把我们吓坏了。我们都通过了测试，这里便是我们的学堂。”夏石问道：“洛丹、拂菻安德安娜兄妹呢？”徐落也点头笑道：“都通过了。”

　　夏石环视了书堂，问道：“为什么学堂中只有我等几个？其他学子呢？”徐落笑道：“因为你受了重伤，我们几个放心不下，所以在房中守护。其他人都在外面呢。”夏石大喜，站起身来，和徐落等走出学堂，只见外面是一个巨大的平台，几百名身着青衣的少年正在诵读经书。想到未来几年将在这里与大家共同修习，夏石心中欣喜无限。

　　在人群之中，夏石看到张果先生微笑着望着自己。他赶紧奔了过去，张果先生说道：“夏石：你果然不负我望。”夏石深施一礼：“师尊：不知弟子被哪一院收录了？”张果先生轻声说道：“夏石：从今之后，你是奇文院的弟子了。”夏石大吃一惊，问道：“师尊：弟子对诗词歌赋不甚了解，怎会被奇文院收录。”张果先生神色肃然：“夏石：难道你认为天遴之试不准确吗？”夏石低头不语。张果先生道：“夏石：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有时候，比扬己所长更重要的是补己所短。让你在奇文院修习，正是你最佳的选择。”

　　第二日，夏石跟着徐落背着厚厚的书箱，来到了一间巨大的书房中。只见轩氏姐妹和洛丹等人都在书房中津津有味地诵读，夏石硬着头皮坐了下来。轩尘和轩寒捂着嘴笑道：“夏小仙儿：你怎么到奇文院了呢？”夏石咬了咬手指，脸色通红。徐落哈哈一笑：“等夏小仙儿学会作诗了，咱们也该离开这大匡山了。”

　　之后的日子里，夏石每日和徐落诵读经书。洛丹等人只是在奇文院辅修，主要时间都在圣药院、玄道院和神兵院修习，和夏石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夏石慢慢觉得度日如年，怀疑起自己离家求学是否正确。他时常想起自己的母亲，想回到夏大奶奶的身边。母亲会一边为他缝补衣服，一边问他求学的情况。可想到自己在戴天宫一事无成，他感觉到自己对不住母亲，只能把对她的思念之情埋在心底。

　　又过了几月，大匡山已经飘起了雪花。教授自己的师尊也换成了赵蕤先生。这日，赵蕤先生考夏石等一篇文章，夏石冥想半晌，终于还是记不起来。看到赵蕤先生失望的眼神，夏石深感惭愧。中午时分，夏石一人沿着山路，独自漫步，突然间，耳边听到有人呼喊求救。夏石心中一凛，赶紧沿着呼喊声跑去。

　　转过山腰，却见到赵蕤先生垂老的身形立于风雪之中，对面站着一人，身着黑衣，背后负者一个长长的木匣，肩上站着一只硕大的乌鸦，正是那乌鸦道人。夏石赶紧挡在赵蕤先生之前，摸了自己身上半晌，却找不到任何兵刃。那乌鸦道人笑道：“又是你这小子，今日你自己赴死，我便送你和这赵蕤老儿最后一程。”夏石知道自己今日九死一生，但是赵蕤先生身为奇文院师尊，自己拼尽全力，也要维护他的安全。

　　想到此处，夏石用余光看了周围的情形。左边是一个长长的斜坡，风雪飞舞中，看不清斜坡通往什么地方。右边则是一个险峻的断崖，从自己的角度也是不知下面的情况。赵蕤先生咳嗦了几声，想用力把夏石推开，自己面对乌鸦道人，怎奈年老体弱，被夏石严严实实地挡在后面。

　　夏石突然扑向乌鸦道人，乌鸦道人腾身跳起，夏石一下子扑空。乌鸦道人反手抓住了夏石的脖颈，把他拎到了自己面前。他狞笑道：“你这小子，总是坏我好事！今天我让你死无全尸！”说罢，把夏石身子向悬崖下一抛，转过身来，望着赵蕤先生，不住冷笑。

　　赵蕤先生摇头道：“枉你是尊为暗夜殿长老，竟然屠戮不懂武功的少年！”乌鸦道人哼道：“这小子在曹州就曾经坏我好事，今日我岂能再放过他！”说罢，他一步步走向赵蕤先生，从背后抽出长剑，说道：“赵蕤老儿：你快讲出你将那宝物藏在哪里？否则，你将与那小子共赴黄泉。”赵蕤先生摇头道：“痴心妄想。”乌鸦道人并不着急：“赵蕤老儿：贫道给你一炷香时间。如若你不说出来，贫道将到你那奇文院，杀尽你的弟子。”赵蕤先生怒道：“没想到你这乌鸦道人如此卑鄙！你只管杀我便罢，休想能从这里得到任何消息！”乌鸦道人悠然不语，并不着急，只是默默等待。赵蕤先生面色如纸，身形微微颤抖，显然是担心乌鸦道人会屠戮不远处奇文院的弟子。过了半晌，乌鸦道人看到赵蕤先生始终不吐一言，面上露出杀气，慢慢从背后木匣中抽出了乌鸦神剑，走到了赵蕤先生面前，慢慢举起了利刃。

　　突然，乌鸦道人听到背后一阵风声，忙回身观看：只见一个巨大的白色球体从斜坡上滚来，也不知究竟是什么东西。赵蕤先生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正想躲避，却浑身是不出劲儿来。突然那球体呯地一声裂了开来，现出一个人来，抱住赵蕤先生，滚下了山崖。

　　乌鸦先生愣了半晌，才醒悟过来，赶紧跳到崖边，向下观看。只见崖下竟然是一棵松树的顶部，树枝如盖，上面积了厚厚的白雪，但盖顶的积雪却现出了两个人落下的身形。乌鸦道人纵身跳下，在树顶上查看。发现那悬崖下面并不是很深，从树顶跳落到平地上，只有五尺有余。树下有两行脚印，显然是夏石扶了赵蕤先生已经逃远了。乌鸦先生怒气冲冲，正欲持剑杀向奇文院所在的书院，却看到远处院落中腾起一片焰火，同时发出巨大的机括声音。乌鸦道人哼了一声，知道奇文院已经设下埋伏，于是背向院落，转眼离开，不知去向。

　　又过了半晌，那松树顶盖边积雪分开，赵蕤先生从积雪中坐了起来。他大喊道：“夏石！你在哪里？”就在此时，远处传来很多人在共同呼喊：“赵师尊！”赵蕤先生擦了擦眼睛，向呼喊的方向看去，只见一群人快速跑来，当先一人，正是夏石。旁边却是张果先生、单飞、拂菻安德等人。单飞和拂菻安德飞身爬到古松之上，把赵蕤先生扶了下来。张果先生问道：“那乌鸦道人呢？”赵蕤先生摇头：“老朽不知道他的去向，赶紧通知其他各院，要小心防范，暗夜殿此次突袭，一定经过了精心准备！”

　　夏石走到张果先生、赵蕤先生面前，躬身说道：“两位师尊：这暗夜殿是为了夺取戴天宫的宝物而来，乌鸦道人应该只是其中一路，应把戴天宫所有师尊发动起来，护宝守宫！”张果先生突然问道：“夏石：这乌鸦道人神通广大，你是如何逃过乌鸦道人的毒手的？”

　　夏石望着张果道人，突然觉得头脑有些混乱。他想起来，第一次被乌鸦道人抛落崖下，自己发现悬崖之下有这颗松树防护，可以保命。为了救赵蕤先生，自己从松树上攀上危崖，绕过了乌鸦道人和赵蕤先生所处的山路，沿着斜坡到了积雪最厚的顶部，正好看见有人之前做了一个巨大的雪人立在那里。

　　夏石突生急智，除了雪人的头部，用手在雪球侧面快速掏出一个大洞，自己钻了进去。远远隐约看到乌鸦先生在威逼赵蕤先生，夏石咬了咬牙，看准方向沿着斜坡向下滚去，虽然天旋地转，但仍然可以瞄准乌鸦道人等人所在的方位。到了二人近处，他一脚踢破雪球，乘乱抱住赵蕤先生，一起就势滚下悬崖。他知道赵蕤先生腿脚不便，只好快速把赵蕤先生藏入了树顶之下，用积雪掩盖。自己却沿着自己第一次落下时跑向斜坡的脚印，做出两人逃走的假象，然后绕路奔往奇文院，发出警告。正巧张果先生等正在奇文院查看学子们的修习，得到夏石的警告后，立即开启了奇文院的御敌机括，保护好诸多学子。张果先生则带领一些会武功的弟子，在夏石的引领下寻找赵蕤先生。

　　夏石一五一十地向张果先生禀告了自己的经历，张果先生和东岩子赵蕤先生都赞许地点头。后面的一个学子突然问道：“夏石师弟立了奇功一件，能否让他修习玄道等院的功课呢？”这句话正说到夏石心中的要害之处，他抬起头来，望着张果先生和赵蕤先生，眼中满是期待。

　　赵蕤先生半晌不语，最终摇了摇头。“不可，”他望着夏石的眼睛，神色威严。“夏石：你虽然救了老朽一命，但老朽还需要问你几个问题，你需要如实回答。你的父亲究竟是谁？你的身世究竟如何？你为什么来到戴天宫？你是不是有所企图？”

　　夏石忙拜服在地，恳求道：“师尊！弟子到戴天宫修习，没有任何企图！弟子生下来便没有见过父亲一面，母亲也从不提起。弟子宁愿不到玄道院修习，也不想离开戴天宫。弟子一定能够学好奇文院的功课，请师尊容忍弟子无能。”

　　张果先生突然问道：“夏石：你素来心细，难道没有发现今天有什么奇怪之处吗？”夏石抬起头来，只见张果先生微笑地看着他。雪花已经停止飞舞，一道霞光斜斜地从天空中映射了下来。

　　夏石突然感觉到有什么奇怪之处，一个疑问在他头脑中不停地萦绕，可就是找不出来。他转头看见赵蕤先生的眼神，竟然也是似笑非笑，浑不似刚才经历了生死关口。夏石突然惊呼道：“雪！这里怎么会有雪？”

　　他大声对张果先生和赵蕤先生叫道：“这都是假的！这是幻象！”张果先生、赵蕤先生、单飞等人齐声大笑，那高山密林、庭院书阁、乌云霞光，随着众人一起旋转，夏石仿佛坠入一个无边的暗夜，口不能言、身无所依。

　　“这是在哪里！这是在哪里？”夏石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发现自己睡在石床之上，头上靠着一只石枕，旁边一个浑身机括的假人，虽然看不清面目，却仿佛正静静地凝望着自己，似乎洞察了自己梦中的一切。

　　夏石慢慢地站了起来，感到自己头上竟然全是凉汗。头脑中刚才的情景历历在目，分不清是真是幻、是醒是梦。他望着那假人，问道：“你究竟是谁？你难道就是这天遴之试的真正考官？”

　　突然听到机括滚动的声音，假人背后打开了一扇石门，外面的光亮转瞬透了下来。随着石门的开启，那假人也转过身去，显得它的背影孤单而瘦弱。在清脆的机括声中，它缓缓转过一个石柱，消失得无影无踪。

　　夏石回过头来，发现那石床也不见了，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他摸索着从那扇石门中走出，看到的却是一个长长的石廊。他不知道下面还有什么试题，走到石廊的尽头，面前是一个铜质的大门。

　　夏石吸了一口气，轻轻推开了门，阳光闪耀下，睁不开眼睛。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欢呼声，眼前的人影慢慢清晰，站在前面的是一个青衫道人，发髻如墨、容貌清癯，手中持有一柄拂尘，正是玄道院掌院师尊赤阳子李岩。从他口中吐出了一句让夏石欣喜无限的话：

　　“夏石夏天玑，你已经是戴天宫玄道院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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