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石的世界+第一部+书院传奇

作者:旮旯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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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宫楼


      李岩走上前去,深施一礼,薛韩却已经跪下叩头。夏石跟在李岩身后施礼,知道这个耄耋老人便是暗夜玄武宫的长老玄龟大师。

      玄龟大师道:“李岩:多年不见,英气不见。最近还和李太白一同游历吗?”

      李岩道:“大师过奖。已经五年多没有见过李白师弟了,当年在陇南一见,竟然已过十七年,大师矍铄不减当年。”玄龟大师受抚稀稀疏疏的胡须,叹道:“戴天弟子这些年果然人才辈出。五十年前,老朽从兽盟离开,创立玄武宫之时,曾和张果先生打赌,暗夜的后辈弟子将会超过戴天,今日来看,老朽也许是输了。”

      李岩躬身回答:“大师到暗夜殿之后,却是对暗夜的修习之道影响颇大,可惜暗夜殿几十年来逐渐凋零,大师面对的是无源之水,无米之炊。”

      玄龟大师缓缓点头:“当年,暗夜教主销声匿迹,除老朽之外,其他六大长老都觊觎教主职位。直到四十年前百花之战,雪狐、铁冠、黑烟三大长老被囚敦煌鬼狱,生死不明,暗月长老也是袅无踪迹。烛龙真人虽然最终继承了暗夜教主之位,却在不久病亡,暗夜殿已经不负其名、分崩离析,七长老中只有乌鸦道人还在江湖搅动风云,但他人品低下,与烛龙、暗月等岂可相比?”

      李岩道:“大师看中薛韩、薛燕等年轻弟子,李岩自是替他们高兴。但陆师弟认为薛韩更适合戴天的修习,自也有充足的理由,还请大师尊重孩子们自己的选择。”玄龟大师微笑道:“‘悲怒之力’不是每个孩子都能够参悟透的。薛韩选择了戴天玉符,我不会阻拦于他。只是璐儿私下拿了那柄戮仙剑,带着燕儿下山而去,我才寻找至此。”

      “大师想知道玉鹿夫人现在的情形吗?”李岩问道。

      “孩子们的事情,我就不管了。世间很多事情,都不过是一个‘迷’字,白马玉鹿,纵横江湖,也许他们过去说过的所有话,都不会比今日更透彻。身处方外,心中镜明,白马小子挨了这一剑,却在璐儿心中永远刻下了自己的名字。”玄龟大师从背后取下了那柄戮仙剑,看了一看,道:“持此利刃之人,必会被杀气所惑,以为自己无往而不利,肆意妄为,却有几个有好结果?”

      李岩问道:“大师:无忧真人在何处?”

      玄龟大师叹了一口气,道:“那日,那位无忧真人到玄武宫找我,要为他师兄金剑宇峰报仇,因为我当年曾三次击败了他。我看那李无拘自信有余,沉稳不足,便制服了他,让他在宫后长息湖观景静思,把这柄凶剑存于星云阁,却未料到被璐儿取走,待我发现时,他已经带着燕儿不知所踪了。”

      李岩道:“以您的智慧,定能猜出他们是来戴天接薛韩,为何没有中途拦截?”玄龟大师摇头苦笑:“老朽离开玄武宫之前,释放了那无忧真人。没想到青云宫几名剑士已经来到陇西,一路上不断找我的麻烦,老朽也不想和他们为难,只好放慢了行程,所以今日才赶到这里。老朽破解这里的八卦路网,果然在兑位找到了他们,却没想到白马小子不想活了,为我那孙女儿所伤。”
      李岩道:“大师放心,白马真人已然无碍,他已经和玉鹿夫人冰释前嫌,薛燕正和他们在一起。”他看了一眼那戮仙剑,问道:“您如何处置此剑?”

      “此剑不祥,”玄龟大师道,“十五年前,我那义女樊彤便是死于此剑之下,孔雀王更是持此剑多行不义,我自然不会留它。”他咳了一声:“可我也不想把它交予戴天。”

      “此剑伤了陆师弟,戴天宫岂能容你把它带走?”突然一声大喝从林外传来,只见慧龙真人、许坚和何琼走了过来。玄龟大师毫不吃惊,只是伫立于原处,静静观望。慧龙真人盯着那柄戮仙剑,对李岩道:“李师弟:你是故意不让我看到你们见面吗?”

      李岩道:“玄龟大师从未对戴天有过侵扰,相反还屡次救助过戴天弟子,我等不会与你为敌。我希望大师能够把此剑留在戴天,我们自然会归还给无忧真人。”玄龟大师悠然道:“左首座:你如何判定白马小子被此剑所伤?你的七星龙渊难道没有嫌疑?今日,此剑在我手中,如何处置不需要你们这些孩儿多言。”慧龙真人怒道:“你如此年纪,却血口喷人。今日你是来找白马真人的吧?见到他说了什么?”

      玄龟大师笑而不语。何琼向前一步,深施一礼道:“前辈:当年我与许坚师兄随钟离师叔、张果师尊同赴东海,去白云真人的蓬莱岛采集‘牡丹仙子’花种,遭到暗夜殿铁冠道人和鸟盟鹦鹉王等一众高手的伏击,幸好是您出手相助,我们才得以渡过东海,回到东土。如此大恩,岂能忘记。您既说此剑不祥,又不想把它不留在此处,敢问您会如何处置?”

      玄龟大师捋着胡须,凝望着戮仙剑,道:“亏你还记得当年之事。东海之战,惊天动地。那时候,张果和钟离权是举世无双的高手,你和许坚也是难得一见的才俊,没有老朽出手,你们也会过海渡劫,何须言谢?你既问到此处,以老朽之意,唯有将此剑毁去,才会避免将来更大的劫难。各位应该听说过:‘诛仙四剑,百年一聚,斩将杀神,毁天灭地。湛卢巨阙,凤隐龙栖,起死回生,无始无极。’若诛仙、戮仙、陷仙、绝仙四剑重聚,眉千尺之咒怨将会重现,恐怕会如当年般血流成河,尸横遍地。”

      此言一出,李岩、何琼、许坚三人都伫立不语,暗自点头。慧龙真人却不以为然:“玄龟大师:此剑锋利无比,即便用湛卢巨阙,恐怕也难以毁去,说不定会伤了宝物。你如此托辞,无非是想取走此剑。但今日有我在此,你也不会那么容易吧。”

      慧龙真人望着玄龟大师,点头道:“我确是没有把握。”

      “慧龙真人:你是当今戴天三大高手之一,老朽没有赢你的把握,但你也拦不住老朽。”玄龟大师缓缓说道:“若许坚、何琼和李岩助你与我相斗,老朽却肯定不是对手。但,今日白马小子已经重伤,老朽不想再有血光之祸。老朽从无忧真人手中夺取此剑,此剑已经归我所有。今日,我便把此剑留给白马小子,让他自行处置:是毁是留,由他罢了。”

      他转身面对薛韩:“韩儿:你好生保重,跟着他们认真修习,为薛家正名雪恨。老朽去也。”薛韩跪在地上,含泪点头。玄龟大师又道:“只怕今日之事,并非几位所看到的那么简单,暗夜七老已经风消云散,但如今的暗夜殿却已经是另外一番天地了。亦真亦幻,以手遮天;斗转星移,暗夜无边。”

      玄龟大师说完这几句话,把那戮仙剑插在竹林中央,转身飘然离去。李岩、许坚、何琼躬身施礼,目送他的背影。夏石心中对玄龟大师好生敬佩,也跟着施礼目送。慧龙真人哼了一声,道:“许坚:你把此剑交予陆师弟,告诉他此剑已经归他处置。”许坚点头称是,取了戮仙剑,放于背后竹篮之中。夏石扶起薛韩,二人跟着四位师尊一起回到了百草堂。因为神兵院的师尊已经封闭了药王谷的兽道,所以慧龙真人准许各院弟子离开百草堂。

      当夜,薛韩和玉鹿夫人、薛燕依依惜别后,李岩带着他和夏石、夏寻伊一起回到了善地别院。李岩叮嘱夏石、薛韩,莫要把当日的事情四处传播,二人点头应承了。

      李岩离开后,薛韩对夏石深深一揖:“夏兄:大恩不言报,今日你不但找寻到我,救我性命,也助姑母和陆师尊破镜重圆,薛韩不才,但心中定会铭记。”夏石赶忙还礼道:“薛兄:今日才知道你乃忠良之后,蒙受冤屈,肩负使命,日后若能为薛兄效犬马之劳,夏石绝不推辞。”二人相视一笑,心中都大为快慰。

      之后的日子中,薛韩再不像初时那般冷峻,与玄道院众学子都亲近了很多。夏石也绝口不提薛韩的家世,但经常与薛韩谈天论地,研究课程。古灵、郭曜和经常加入进来,每有不同的见解,几人常常争论不休,直到晚上安歇。

      夏石心中挂念洛丹的病情,便拉着薛韩,在自修日一起去太华峰,顺便也能够目睹天礼院的样子。

      二人一早出发,走了大半个时辰,来到了太华峰下。太华峰与三清峰、戴天峰颇为不同,并不陡峭,但树林高大、枝条浓密,上山只能通过林间的道路。二人发现林中生满了一种不知名的树木,叶如心状,奇的是片片如翅膀般的浅白花片掩映在绿叶中,如同一只只迎风欲飞的白鸟,薛韩和夏石咋咋称奇,觉得这树林一定非常古老,才会有此奇树。

      又走了一程,看到山顶上隐隐有一座院落,夏石二人加快了脚步,看到有几个身着青衫的天礼院弟子从山上走了下来,与他们擦肩而过。

      天礼院的弟子装束与其他院颇有不同。他们的服饰显然是经过精心剪裁,甚是合身。头戴美玉、足登快靴、背负弓箭、肩挂披风,行路时姿态颇为优雅,速度却又是极快。加上天礼院弟子大都身材修长、容貌俊美,每看到他们,都会有一种令人心仪的美感。

      夏石和薛韩颇为羡慕,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二人都叹息了一声,背着给洛丹带的一些果品,进入到了天礼院的修习和起居所在:太华阁。

      到了太华阁内,夏石和薛韩却吃了一惊。原本他们以为太华阁一定会华丽壮美,却未想到那里甚是朴素。与大门正对的是一座殿堂,堂外只有两排青铜的器皿,偌大的殿内布放着几件不知名的乐器。殿堂空旷,但每一个角度都打扫得干干净净,显然是一早就都收拾过了。

      夏石看到一个白衣少年,正在调理一只古筝。他用手轻轻抚弄几下,动听的琴声便从他指间传出。夏石和薛韩走到他面前,未敢打扰。那少年弹毕一曲,看了看夏石和薛韩,问:“你们是那院的弟子?来这里做什么?”

      夏石躬身施礼道:“这位师兄:我们是玄道院弟子夏石、薛韩,来这里找上官洛丹。”那少年面色颇为奇怪,又仔细望了二人一眼:“你们是上官师姐的什么人?”

      夏石道:“我们和他一起在圣药院修习,我还是他的同乡。听说她今日生病,特意来此探望。”那少年面色稍虞,道:“原来如此。我院女弟子都住在后院,你们穿过太华堂,向右走连廊,便能够到达那里。”夏石、薛韩躬身谢了,按照那少年指点的方向走去。夏石回头看那少年,却见到那双眼睛也正看着自己。

      薛韩问道:“夏石:你看那少年有什么古怪吗?”夏石一笑:“薛兄看出什么了?”薛韩道:“他应该是本年新进的弟子,长于京城世家,自幼精通音律。”夏石点头:“不错。他叫洛丹上官师姐,所以必是新进弟子。他的衣饰穿着是京城的布料和织法,最主要的他的口音,一听便是自幼长于京城,在乐府学习音律。还有……”他沉吟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

      二人按照那少年的指向,果然找到了一排干净的小屋。夏石一眼看到一个身材高挑的绿衫少女,正在小屋门口练剑,正是同在神兵院兼修武功的天礼院弟子邱萝芙。她也一眼认出了夏石,道:“你怎么来了?”夏石和她说明了来意,她莞尔一笑:“上官师姐在里面,已经好多了。天礼院有严规:男子不得擅入女弟子寝宅,你们在这里等等,我叫上官师姐出来相见。”

      夏石心中一阵鹿撞,喉头发紧竟不知如何答话。好多天没有见到洛丹,哪种思念之情却变成了小小的慌乱。

      “夏石在哪里?”洛丹的声音从屋中传出,夏石抬头看去,只见洛丹挽着秀发,身着一件白色的软袍,从一间寝屋中走了出来。她的面容显得有些消瘦,但更加清秀脱俗,他的目光扫过夏石和薛韩的眼眸,发出温暖的笑意。

      “我的身子已经好了,你们走了一个多时辰的路吧,”洛丹走到二人面前,轻轻施了一个万福。“前两日轩家姐妹已经来看过我了,何琼师尊也给我配了草药,你们放心吧。”

      夏石定了定神,道:“洛丹姐姐:你那‘百花仙子’的花瓣都用完了吧,如果还有,应该不会得此风寒。”洛丹微微一笑:“夏石:‘百花仙子’那些花瓣的效用,也会随着时间减弱。这次风寒来势过于凶猛,随身携带的药剂竟然没有发挥作用。天礼院过半弟子都沾染了此病。”

      薛韩在一旁说道:“上官师姐:你应该很快就可以到玄道院修习了吧。你和夏石、轩尘居然都同时修习玄道和圣药两院的课程,还都是同乡,这可真是太巧了。”洛丹点头:“家里长辈也觉得很巧。轩家姐妹没有一门课程相同,总也见不到,她们在我这里还抱怨呢。”

      三人正说话间,那身着绿衫的少女邱萝芙走了进来,望着洛丹欲言又止。洛丹问道:“萝芙:有事吗?”邱萝芙笑了一笑,道:“玄穆师兄来看你来了。”

      “玄穆?”薛韩自语道,“是哪位在云天剑会上击败青云宫赫连宇威的玄穆吗?”邱萝芙嗯了一声:“他是我们天礼院的骄傲呢。”

      正说话间,玄穆已经从连廊走了过来,洛丹、夏石和薛韩都施礼问好,玄穆还礼之后,望着夏石和薛韩道:“你们两位是?”洛丹在旁边介绍:“这两位是玄道院的夏石和薛韩,”她指着夏石,“夏石是我的同乡。他们知道我生病,特意从三清峰过来看望我。”玄穆笑道:“原来如此。”他问了洛丹的病情,还带来了一些点心,让洛丹滋补身体。

      夏石看着玄穆高大的身材、俊朗的面貌,想到他武功高强、举止潇洒,心中不知为何有一种怪怪的感觉,禁不住自惭形秽,低下头来。薛韩却说道:“玄穆师兄:那日你击败赫连宇威的步法,真的是精妙的紧啊。”玄穆抬起头来,和声说道:“薛师弟:过奖了。你们好好修习,将来道行必然远胜于我。”薛韩摇头:“若我能做到你十中之一,也就满足了。”玄穆微笑摇头,道:“洛丹师妹:你们好好聊吧,今天我还要去未央楼修习,先走一步了。”

      他躬身施礼,转身离去。洛丹脸上拂过了一片红云,邱萝芙在旁边捂着嘴偷笑。夏石心中一个声音响起:“能和洛丹姐姐相配的,也只有这般神仙一样的人物。”想到此处,他心中豁然了很多,和薛韩一起把带来的果品送给了洛丹,又叮嘱了几句,和洛丹、萝芙挥手告别。

      出太华阁时,又见到了那白衣少年,仍站在大堂前,见到二人只是点了点头,目送二人离开。
      夏石和薛韩毕竟还是少年心性,走了一会儿,便聊起了玄穆。薛韩道:“听说那未央楼是戴天十二宫楼之一,只有修为较高的弟子才能够去那里修习。十二宫楼的师尊们都是戴天宫各院至尊高手,甚至比掌院修为还深,而十二宫楼也是戴天宫学术和防卫的核心所在。”夏石想起齐君齐予兮曾经谈到过此事,她对能去十二宫楼修习颇为羡慕。薛韩道:“玄穆师兄为何会那种神奇的步法呢?那天红缨女的表情真的是惊讶莫名。”

      夏石望了一眼薛韩,道:“我之前见过有人用过此种步法,他是戴天以前的掌门师尊。”“啊?”薛韩惊讶道,“你是说那种步法是掌门师尊才能够修习的?”

      夏石点头称是。薛韩颇为向往:“玄穆师兄能够修习这门绝技,是不是代表他将来有可能成为戴天掌门呢?”夏石道:“戴天掌门我不知道,但是他一定与以往或现任的戴天掌门有着特殊的关系,这种关系密切到他可以顺理成章地修习这种功法。”薛韩道:“那天掌门李师尊肯定是向红缨前辈说了这个理由,红缨前辈也接受了他的解释。可是,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二人边说边聊,回到了三生观中,却看到了孟秦关正在院中等着二人。

      孟秦关脸上并无表情,道:“夏石:明日你须和我一起去一趟十二宫楼,慧龙师尊特意传来口信,要你巳时在辰瀚楼等候。”夏石惊得合不上嘴,薛韩拉了他一把,眼中满是羡慕:“你这么早就能够到十二宫楼了!”孟秦关瞪了一眼薛韩,问夏石:“夏石:你听明白了吗?”夏石赶紧点头,孟秦关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声音又传了过来:“明日我戊时一刻在观门之处等你,你不可迟到。”

      她的背影消失之后,突然从影壁墙后窜出一大群人来,正是古灵、杨逸、肖宇、候通、韩嫣儿、樊丽华等人。他们一起喧哗起来:“夏石:你一定把十二宫楼是什么样子记下来!”“夏石:你真的要去那里修行吗?”夏石摇了摇头,做了个鬼脸儿:“也许只是问一些事情,我有什么本事,能让我在那里修习?”候通道:“我看师尊们对你和对我们颇有不同呢,真的,能够到那十二宫楼修习是戴天弟子最大的荣耀了,有的人一辈子也许都去不成,比如…比如我。”

      夏石突然觉得远处似乎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自己,他向那个方向看去,却没有什么人影。众人慢慢散去,只剩下古灵、薛韩,一起猜测着慧龙真人让夏石去十二宫楼的原因。

      第二日一早,夏石在三生观门口,见到了孟秦关。过了一会儿,又来了三位玄道院的年长弟子,其中一人夏石认识,正是万陌万阑珊,另外一人白面凤目,身材修长,好像无视左右,不经意间眼中却透出的寒冰般的目光,第三人却是一名瞽目青年,一言不发,面无表情。

      孟秦关道:“司马天劫、万陌、邢无瞳、夏石:今日你们随我赴十二宫楼,首尊慧龙真人会告诉你们此行的目的,不得声张、不可外传。”四人一起称是,一起向戴天峰方向行走。那瞽目的弟子虽然目不见物,但随着万陌的脚步,竟然速度不慢,夏石跟在最后,一方面是因为自己乃是新进弟子,不好走在几位师兄之前,另一方面也是对那瞽目弟子邢无瞳颇为担心,怕他落在后面。但行走了一段发现邢无瞳步伐迅捷,他似乎知道其他每一个人的方位,与众人都保持着固定的距离。

      一行五人行了十多里路,终于到了戴天峰下。当日晴空万里,骄阳下十二宫楼巍然屹立,却各有不同。十二宫楼中辰瀚、申灵二楼居中,也最为宏伟,十二宫首座慧龙真人便在辰瀚楼中授业。
      五人走到辰瀚楼前,门前有两只巨大的四足石兽,从口中喷出两股清澈的水流,撞击到当中的一枚石珠之上,设计颇为巧妙。孟秦关带着四人走进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宽阔的厅堂,只见几名师尊和十几名弟子已经在此等候,大都与万陌和司马天劫年纪相仿,有十六七岁年纪,夏石虽然长高了不少,但与他们相比,却仍显得单薄矮小。

      过了一会儿,脚步声响,从内堂走出四个人来,当先一人威严高大,正是十二宫首座慧龙真人。他背后三人面相各异,一人三十多岁年纪,身材肥胖、满面笑容;一人年过不惑,头戴高冠,道骨仙风;第三人却是一个女子,生着一副娃娃脸,身着皂衣,长发用发带梳起。

      几位师尊和众弟子一起施礼,慧龙真人等也作揖还礼。众弟子站成两排,慧龙真人站在众人面前,目光扫视之下,神威凛凛,气势袭人。

      “今日请各位到辰瀚宫,是要一起破解一个难题。”慧龙真人顿了一顿,道:“下面由月兔真人常白药师尊给各位详加说明。”

      那位头系发带的女师尊走到慧龙真人身边,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各位弟子:六个月前,十二宫天鼠真人子隐先生和魔牛真人张天向受病重的大国士张九龄所托,赴安北游说莫贺达干可汗,平定突骑施之变。昨日突然接到子隐先生从西域的飞鸽传书,述说了一件怪事。”夏石等屏神倾听,却听到了一件亦非所思之事。

      十二宫楼乃是戴天宫进行各种深入研修的机要所在。天元二十五年以来,十二宫楼的所有师尊都沉浸在六大难题的攻坚之中,包括“天行大衍”、“起死奇株”、“百战流马”、“控剑灵枢”、“无敌剑术”和“解梦仙图”。十二宫各位师尊各有神技,召集六院高手和杰出弟子一起,每日翻阅四海书籍,力求进益。但若有朝中国士相托,经掌门师尊和十二宫首座许可,也会派出各位师尊解天下各处突发的疑难。

      当朝天子文公武略,威伏四海。登基以来,先后封赏粟末的大祚荣为“渤海郡王”,设渤海都督府和黑水都督府。封南诏的皮罗阁为云南王,封回纥的骨力裴罗为“怀仁可汗”,封突骑施部落之主苏禄为左羽林军大将军、金方道经略大使、赐号忠顺可汗。

      这突骑施部落能征惯战,忠于大唐,西接安西都护府昭武九姓各国,为大唐开疆拓土,忠顺可汗苏禄也颇得圣上的信任。但后来苏禄年老昏庸,突骑施内乱不止,两年前,苏禄终于被大臣莫贺达干所杀,其子吐火仙与莫贺达干都自立可汗,改“黑”姓和“黄”姓,相争不止。

      大唐国相张九龄乃是戴天宫奇文院弟子,后成为大唐国士,封印拜相,但年事已高,已近七旬。他深知突骑施部落对于大唐之重要,又不便直接插手部族内斗,只得修书请玄静先生派当年曾辅佐苏禄的子隐先生到北庭都护府游说吐火仙可汗和莫贺达干可汗。玄静先生和慧龙真人担心天鼠真人的安危,派出曾横扫西域勇士的魔牛真人张天向相伴,子隐先生乃是莫贺达干的好友,又曾教授过吐火仙,他到西域后,果然成功劝服两方休战。

      但此后风云突变,莫贺达干突然发难,派出“长生兵团”攻击吐火仙部,子隐先生设计伏击,两万黑姓大军与三千黄姓“长生军团”对战,本来胜卷在握,战场上却突然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事情。

      “长生兵团”的骑士在呼喝声中,居然如痴如狂,任凭黑姓大军刀斧加身,竟似乎无知无觉,仍然奋力攻击。吐火仙部士兵胆战心惊,深信“长生军团”拥有了不死之身,恐慌之下,全面溃败。

      说到此处,万陌哼道:“一定是装神弄鬼,或者是蛊惑人心,怎可能有不死之身?”此言一出,不少弟子都微微点头。

      却听见月兔真人道:“如果,人头都没有了,还在战斗呢?”

      此言一出,一片寂静。

      月兔真人又继续说道:“夜间,吐火仙的残部逐渐集结,这时候从远方又来了一对被冲散的黑姓战士,走近之后,突然都发出‘呵呵’的叫声,如同野兽般冲向吐火仙残部。他们用牙咬、用手撕,力气巨大、无法抵挡,一直混战到天亮。吐火仙的残部毕竟人多,那些发疯的黑姓战士最终都被击杀而死,众人才发现,他们…他们…早已经死去多时了。”

      月兔真人说到此处,众弟子发出一阵喧哗。

      慧龙真人用手向下一挥,让众人安静。月兔真人道:“如今吐火仙部被逼迫到碎叶城,不敢出战。子隐师兄和天向师兄把整个战事过程飞鸽传书到戴天宫,他们也曾检查那些黑姓战士的尸体,发现他们面容扭曲、身体僵硬、四肢破碎、七窍流血,与那传说中的僵死复生之人颇为相似。”

      她从袖中取出一支小小的布袋:“这是子隐师兄随信寄来的几个现场之物,有从尸身上取下的指甲、血末,也有长生军团士兵的头发、断指。子隐师兄信中特意提到:双方战士竟皆少壮,应倾戴天之力尽快查明真相。碎叶城危在旦夕,如何应对,速速回信。”

      她环视了众位弟子:“今日,圣药院弟子先行对现场之物进行验测,玄道院弟子根据信笺中更详细的描述进行战事推演,神兵院、鬼工院弟子制定碎叶城反击计划。圣药院弟子由我来调度,玄道院弟子由玄鸣师兄调度,鬼工院、神兵院弟子由朱万师弟调度。留给我们的只有两日的时间,在破解此案之前,各位莫要离开辰翰宫。”

      十几位弟子自行分成了三组,那道骨仙风的高冠师尊走到万陌等人面前,道:“夏石:只有你是第一次来十二宫楼,我是金鸡真人玄鸣玄司晨,主管酉鸣宫。朱万朱万壑是亥休宫主,号万象真人。”夏石慌忙施礼。“且跟我来,”玄鸣道,“咱们一起详细解读子隐师兄的书信。”

      孟秦关也跟着五人,一起走进内室。金鸡真人问:“你们几位刚才听了白药师尊的讲述,有何想法?”万陌道:“师尊:还需要听圣药院几位师兄的研判结果,方可有所结论。”玄司晨点了点头:“神鬼一说,本是虚妄。为师二十年来在戴天解决过百十个难题,最终都是摄人心魄,装神弄鬼,这次应该也不例外,关键是如何实现这‘无头军团’和‘人鬼战士’。”

      “师尊说的极是,”司马天劫突然插话,“所谓‘无头军团’和‘人鬼战士’,无非是是想造成恐慌,击败黑姓突骑施部落。我等皆不在现场,不知具体情形如何,但弟子以为:那所谓‘无头军团’更易造假。西域战士多身披重甲,面目本来便藏于头盔之内,只要做出一副特殊的盔甲,应可以做到头盔落地,但真实的骑士仍然完好无损的幻象。”

      “不是这样,”金鸡真人摇头道,“子隐先生心细如麻,这样的手法岂能看不出。况且采用如此幻术,骑士的敏捷程度必然下降,可谓得不偿失。你们看子隐先生描述作战的实情,却是人头落地的骑士仍然挥剑战斗。”

      此言一出,几名弟子竟皆无语。几人传看子隐先生的书信,却是仔细查看过最终亡命的无头骑士,头颅确是已经落地。万陌突然开口道:“还有一种可能性。”金鸡真人哦地一声:“万陌:你且道来。”

      万陌道:“我曾听父亲说过,西域之人擅长战阵,几十人在一起冲锋杀敌,威力甚强。是不是他们又有什么新的阵法,让骑在马上的战士手脚相连,纵然已然死去,依然是战阵中的一员。”

      司马天劫摇头道:“若是手脚相连,子隐先生应该也能看到。况且这种战法威力如何,实在是难以想象。”

      邢无瞳道:“两位师兄说的都甚是有理,但我看还是需要先等圣药院各位师兄对物证的检测结果。‘无头军团’和‘人鬼战士’也有共同之处,这些士兵都有比正常时要强大得多的力量,身体也都处于无所畏惧的状态,也许是一种迷惑精神的力量?”

      “你是说巫术?”司马天劫哼了一声道:“戴天六十年前出了一位奇人,叫做巫童齐千变,他曾经创出万千奇幻,让所有戴天师尊震惊,但早慧易夭,他不到三十岁便身患重病,去世之前向戴天师尊和弟子演示了所有巫术,原来都是一切惑人眼力的戏法。他说过,所说的巫术从未有过,无非是故弄玄虚而已。”

      邢无瞳似乎不以为然,道:“李岩师尊确是曾经提过此事,但妖言蛊惑、控制心智之事与巫童前辈的技法却有所区别。当年黄巾、绿林,都有这种让信众自以为有不死之躯、拼死而战的先例。”

      金鸡真人听他们谈论,捋须不语。他的目光扫向了夏石,但夏石却并未开口。他心中正想着曹州早春,乌鸦道人带来的那一株暗夜飞天。“暗夜殿的高手用药水浸泡牡丹花朵,闻到之人如痴如醉,说明他们已经掌握了用药物惑人之术。以此推测,能够让士卒忘记疼痛、力气剧增的药物,也许真的存在。”

      他正想到此处,月兔真人常白药走了过来,她对低声道:“果然如同子隐师兄所料,此乃一次从未见过的毒物事件,无论是中毒的情形还是施毒的方式都未有过记载。虽是如此,几位师尊和弟子还是有了一些发现。”

      “怎么?”金鸡真人问道。

      “从那一小截残肢中,发现淤血色泽暗黑,味道腥浓,应该是一种烈性药物所致。从子隐先生传过来的指甲中,发现了一种奇怪的细小盐粒,圣药院严卓师弟认为此盐颇为怪异,正在细查。还有圣药院弟子廉生叶认为:从子隐师兄描述的士兵作战方式看,很可能是与传说中的‘安南颠毒’类似,只是毒性更加剧烈。”

      “暗夜殿,一定是暗夜殿在暗中研究这样的药物。”夏石心中的声音越来越响亮。他似乎感到,暗夜殿正如同一片黑暗,逐渐吞噬着身边的阳光。无论是在曹州对“双鱼宝玉”和“国士无双”花种的争夺,还是在戴天派遣年轻弟子盗宝,都只不过是冰山上的一角而已。也许,正有一些暗夜殿的高手和弟子,在精心地筹划着一个巨大的棋局,而棋局的一个重要目标,便是戴天,甚至还有更大的企图。

      夏石不敢再想,他抬起头来,对金鸡真人和月兔真人说到:“玄师尊、常师尊:弟子在曹州也曾经见过类似的药品。”此言一出,满室一片寂静。

      司马天劫道:“一个新进弟子,岂可轻言妄语?”金鸡真人却示意夏石说下去。于是夏石便把在济阴和光同尘园遭遇乌鸦道人的经历和大家叙述了一遍,只是涉及到张果先生、徐芝和“双鱼宝玉”的细节,他都略过了,因为张果先生在书柬中曾经嘱咐过他要保守秘密。

      听完夏石的话语,金鸡真人面色凝重。月兔真人常白药道:“玄师兄:你上次见到乌鸦道人邬同是什么时候?”金鸡真人叹道:“那是十年前的事情了。乌鸦道人是当年暗夜殿七大长老最年轻的一位,也是唯一还在东土出现的暗夜首领。他在暗夜殿身份尊贵,既然能够携带那朵能够迷人心智的花株,绝非偶然。我马上禀报首座,也看看其他几位师尊的意见。”说罢,他和月兔真人一起走出内室,留下了夏石等人。

      司马天劫走到夏石面前,双眼从上至下扫视了一遍:“你究竟是什么人?戴天宫从未有过新进弟子进入到十二宫的先例,为何你能过被唤到此处?”夏石低头道:“我只是一名普通的新进弟子,恰好在故乡有此奇遇。”司马天劫道:“你衣衫合身,布料寻常,想必是出身清贫之家,你母亲或其他长辈为你亲手缝制。面色犹疑,眼光闪烁,必然还有其他隐情没有向师尊禀报。足履破损,裤脚不整,显然曾经在神兵院初步修习过步法,但力量远远不足。刚才你提到那位上官洛丹时,面色忸怩,必然心中属意于她。喔,想必她是在戴天修习,你心中虽有意,却不敢说出……你原来是自惭形秽……”说到此处,他忍不住哈哈大笑。

      夏石听到他说到此处,耳边仿佛惊雷滚滚,愤然抬起头来,怒视着司马天劫。万陌一把推开了司马天劫,道:“莫要胡说!司马:你难道忘记了咱们师训?不可以妄议同门弟子!”司马天劫冷笑道:“邢无瞳看不见,你难道看不出?我可猜错了什么?”

      夏石再忍住怒火,一字字说道:“司马师兄:戴天之学,深不可测。即便你能够洞察一切,若是居心不正,只能够害人伤己。你的确能够推测出一些事情的表象,那是因为你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可所见所闻永远都是正确的吗?你能够把你的智慧用于正途吗?在下虽是新进弟子,但断不会佩服你之所为。”

      司马天劫听了这几句话,大声狂笑:“这小子被我猜中了心结,又开始胡言乱语。我看你真的不配在这十二宫修习,若你有自知之明,赶快滚开。”

      正说到此处,只听见屋外有人哼了一声,道:“司马:我看不配在十二宫的是你。”司马天劫、万陌都面色大变,夏石听那声音甚是熟悉,还未细想,说话之人已经走了进来,正是天礼院弟子玄穆。

      见到玄穆,司马天劫、万陌都面色肃然,躬身施礼。玄穆站在夏石面前,道:“夏石:司马师弟出身世家,脾气可能骄纵了些,你切莫见怪。”他望了一眼司马天劫:“玄师尊呢?我听说子隐师尊在西域遇到了很多怪异之事,事态十分紧急,他在哪里?”司马天劫虽压住怒火,但却没有回答玄穆的问题。

      万陌道:“他刚才听了夏石关于乌鸦道人的禀报,急急地去找慧龙首座了。”玄穆点了点头:“是暗夜飞天的事情吧,我也是听了洛丹说及此事,怕叔叔不知道,才匆匆赶来。”他不再多说,脚步声处,显然是去找金鸡真人去了。

      万陌道:“夏石:你可能不知,这金鸡真人是玄穆的叔叔。玄穆的父亲正是静玄先生前任掌门师尊:夷希真人玄微宁。”夏石终于明白,当日玄静先生对红袖女说了些什么。“那么,‘戴天幻步’是可以传给掌门师尊的后代了?”夏石问万陌。

      “确是如此,”万陌点头,“戴天掌门有三大绝技:戴天幻步、天罡战阵、天机卜算。除了传与下代接任者,也需传与一位后代。这是戴天为了确保这三大绝技不致失传之规定。所有掌门师尊的后代,都须肩负传承三大绝技的重任,称为戴天使者。据说现在仍然活在世上的戴天使者数量寥寥,玄穆师兄便是其中最年轻的戴天使者。他身份尊贵,在戴天宫中地位甚至要高于诸多掌院师尊。”说到此处,司马天劫又哼了一声。

      夏石暗暗叹息,他对玄穆颇为敬佩,但心中却别有一番酸楚滋味。

      正说到此处,突然远处传来纷乱的叫嚷声:“王师弟疯了!王师弟疯了!”屋外传来纷乱的脚步声。万陌、司马天劫和邢无瞳都跑了出去,夏石跟在后面,众人来到厅堂处,却看到了一个惊人的景象。

      只见一众青年弟子,在围困一名伏在地上,如野兽般嚎叫的人。那人也是十六七岁年纪,头发披散,双目血红,露出白白的牙齿,不断扑向周围众人。几个身材高大的神兵院年长弟子,一起想把他按在地上,居然被他纷纷击倒。最后,他一下跳到一个男弟子身上,张口便咬,那男弟子吓得大声惨叫。

      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硕大的身躯从天而降,一把抓起那发疯的少年,把他高高举在空中。那少年在空中奋力挣扎,但却被下面那人用怪异的手法连抛了几次,无从用力。夏石这才看清,那人便是那亥休宫主万象真人朱万壑。

      渐渐那发疯少年目光游离,晕了过去。朱万壑把他用一根粗粗的麻绳绑了,放在地上,沉声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名圣药院的女弟子声音仍然发抖:“刚才常师尊去找玄师尊议事,他…他便尝了子隐先生传过来的盐状粉末,开始尚还正常,之后,之后便成了这个样子。”

      “胡来!”朱万壑大声说道。便在此时,慧龙真人、月兔真人、金鸡真人和玄穆也赶了过来。月兔真人仔细检查了那位王姓弟子的身子,说道:“他的症状与子隐先生描述的完全一致。看来,那盐状粉末果然是致人发疯的毒药。”

      慧龙真人问:“子隐先生和你都认真检查,排除了此物本身的毒性,之后你们又少量尝过此物,但却没有任何异状,为何这少年反而变成如此样子?”“年龄,”月兔真人道,“一定是因为年龄。看来,此药主要会在青壮年身上起效,刚才我便有如此疑虑。”

      “怪不得子隐先生建议咱们和年轻弟子一起分析此案,原来他也有此种担心。”金鸡真人道:“看来此物的药理要更加复杂,也许乃是有人精心炼制所成。”

      月兔真人嗯了一声道:“现在还需尽快解救这个中毒的弟子王航之。他医术虽精,但行事鲁莽。以身试毒岂可轻易为之?但他也必是相信我等能够相救与他。”严卓先生满头是汗,和常白药二人一起开始救治那中毒青年。半晌,那少年慢慢转醒,两行暗红的血液从他的双目流出,甚是可怖。他口中又发出呵呵的喘息,双手双足不停地挣脱,力大无穷,眼见着便要挣脱那绳索。

      慧龙真人走上前去,一掌拍在那少年的额头泥丸宫上,那少年大叫一声,又昏死了过去。

      “这便如何是好?”严卓先生颤声道。月兔真人把几粒药丸塞进了王航之的口中,王航之的呼吸渐渐平复,众人心中的恐惧之情也稍微减轻。那名圣药院女弟子哭着说道:“他号称医痴,瞒着我们吃下了几粒盐末。吃下之后,他说若是自己出了发疯的症状,可以首先把他泡在冷水之中,查看一下效果。”月兔真人道:“此药毒性尚不可知,但其迷幻效果确是十分明显。冷水疗法我们可以尝试一下,但可行性不大。我刚才喂他的是我多年研制的玉兔安神丸,看一看他的反应。”

      一位白衣弟子走到慧龙真人身边,把一只布囊交给了他。慧龙真人打开布囊,取出一封书信,读罢道:“子隐师弟在碎叶城外,发现了暗夜殿铁飞龙及暗夜骑士的行迹。看来,这件事情果然与暗夜殿有关。”他把那封信交给其他几位师尊看了,金鸡真人望了一眼夏石,点了点头。

      “左师尊:圣药院许师尊和天礼院何师尊到了。”哪位白衣弟子又躬身禀报。“快请他们进来,”慧龙真人道,“子龙,你把这封信赶快交给掌门师尊。”那少年取了信,匆匆出门。

      门外脚步声处,许坚和何琼二人走进辰翰宫,后面跟着几名弟子,夏石一眼便看到了洛丹一身淡白衣衫,正盈盈站在那里。

      几位师尊低声交流了情况,严卓把昏迷的王航之抱进内室,许坚、何琼、常白药带着圣药院弟子也进入到内室施救。洛丹在人群中看到了夏石,微笑示意。夏石想从容回应,却觉得脸上火烫,只好低下头来。夏石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开司马天劫等人的眼睛,越发紧张,手足无措。等他再抬起头来时,洛丹已经进入到内室,而玄穆也不在厅堂了。

      “是金鸡真人把何师尊和许师尊请了过来,她们本就是圣药院张果师尊最杰出的弟子。至于上官师妹之所以被请来,肯定是因为夏石你刚才的言语。”万陌拍了拍夏石的肩膀说道。夏石心中感激,万陌既是在说明洛丹出现的原因,也是提前封住了司马天劫之口。司马天劫哼了一声,果然没有说话。

      在众人焦急的等待中,内室数次传来王航之呵呵的咆哮声,但都很快停止。过了两个多时辰,几位师尊陆续走了出来。

      “临时的解药已经找到了,”月兔真人说道,“慧龙真人已经去面呈静玄先生,不一日,子隐师兄便可以用此解药,破解那所谓的‘无头军团’和‘人鬼战士’了。但慧龙真人出发前也下达旨令:在十二宫即日开始对这类药物或物品的研究,题目定为‘夺魄之术’,今日所有弟子都将参与到本项题目中来。”

      众弟子齐声欢呼。月兔真人道:“今日贡献最大的是两位新进弟子:上官洛丹和夏石。夏石及时想到暗夜殿曾经使用过的相似药剂,而上官洛丹则找出了临时解药,成功唤醒了王航之。”
      此言一出,众人一起惊叹。

      不知觉已经到了未时,众人到十二宫楼边上的膳房灶屋吃过了午饭,回到辰翰宫时,发现许坚、何琼等师尊已经离去,月兔真人、金鸡真人正在和苏醒后的王航之问话,旁边上官洛丹坐在一旁,也在凝神倾听。见到众人回来,王航之作揖向众人致意。夏石才注意到他身材不高,但面带笑容,显得甚是亲切。严卓先生在他旁边低语了几句,他走到夏石面前,深施一礼道:“夏师弟:若不是你请了上官师姐来,我今日会凶多吉少,航之多谢了。”夏石赶紧还礼:“王师兄客气了,上官师姐并非由我请来,我只不过和她在曹州见过暗夜殿的一些手法而已。”

      二人正客套间,那位圣药院女弟子道:“刚才你真是吓死我了,以后莫要如此胡来,否则我再也不理你了。”说到此处,那女弟子眼圈已经发红,泪珠便要掉落下来。王航之吐了吐舌头,道:“宁师妹:我没想到那盐末如此厉害。放心,我再也不会这样了。”

      其他几个弟子便问他刚才是什么感觉,王航之道:“我只觉得自己一下子变得顶天立地,力大无比,一种毁坏一切的冲动不可遏制,觉得周围都是各种可野兽,必须竟皆除去,方才快慰。然后,我便扑向了他们……”

      “那你是如何恢复正常的?”那姓宁的女弟子问道。

      “师尊们给我服食了一种十分清香的药剂,之后渐渐觉得那些可怕的野兽都消失了,自己的身子也缩小了很多,然后便失去了知觉。”王航之挠了挠头,“也不知道那药剂包含了什么东西?”洛丹在旁边道:“我祖父当年在西域发现一种麻黄草,经过金石炼制后,可让服食者忘记饥渴。本来这种药剂被商人所用,能够在死地逃生,但祖父却对它的药理甚是担心。后来祖父等长辈研究百花百草,制出了一种解毒药剂,由连翘、青黛、龙胆、菊花、水牛角等构成,可以缓解哪种狂躁药剂,让服食者恢复本性。平日我都会携带一些这种解毒药剂,没想到今日能够用于此处。”

      王航之听得如痴如醉,在洛丹面前连连施礼:“恩人啊:能不能告诉我那解毒药剂的具体剂量?我一定学了后多多治病救人,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那宁姓女弟子撇了撇嘴:“这位师妹好心救你,你却不知餍足,真是一个呆子。”

      万陌插话道:“这解毒药剂虽好,但如何在战场上应用?总不能把那些发疯的士兵打倒了再把药剂塞进口中吧。”王航之道:“你难道不知道许坚先生有一门奇术吗?他可以把普通汤剂变化成可以注入血液的涂剂。我们把战士的弓箭、武器都涂上许坚先生的药剂,一旦伤了对方身体,便可以让那些发疯士卒恢复正常,失去力量。”

      “那也不是最好的解毒之法,”宁姓女弟子道,“师尊带领咱们继续研究,应该就是寻找更好的方剂和更佳的方法,但这些都是圣药院弟子主修之事,为何还让你们这些玄道院弟子一起研修?”

      万陌道:“此事只是冰山上的一角,现在暗夜骑士既然已经出现,说不定还隐藏着更大的阴谋。我看玄道院、神兵院、鬼工院等弟子将来的作用,说不定会更加重要。”

      王航之望了一眼夏石:“已经很大了。我看这些新进弟子,个个能力不俗,咱们这些年长弟子应该更加努力了。”

      “也不见得,”司马天劫面色不虞,“来日方长,一些偶然奇遇和自作聪明不会总发挥作用,修为岂可取巧?”说罢,他转身离开,走向玄穆,一起聊天去了。

      洛丹走到夏石身边,道:“那天谢谢你来看我,现在我已经全都好了。”夏石突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他知道也许自己永远也不能做到像以前那样自然了,但他还是报以微笑,说道:“洛丹姐姐:没想到你身上竟然有那么好的解毒药剂。”洛丹道:“即便如何好的解毒药剂,也只是能治疗一些有限的病症。当年我祖父种植百花百草,是继承思邈先师的遗志。他们有这份心意,才能够把这个药方研究出来并交付于我。”

      夏石点头,听到洛丹这几句话语,他的心中慢慢平静下来。他抬起头来,看到洛丹长长的睫毛下,一双明眸正望着自己,心中又是一荡,慌忙低下头来。在他的心目中,洛丹一直如同天外仙子一般存在,代表着美丽和温暖,却又遥不可及。夏石曾经想过:今生只要能伴在洛丹不远处,即使只能够感受到她的一丝关注和关心,便心满意足、死而无憾。在洛丹面前,甚至有人提起这个名字,夏石都会紧张得手足无措。

      但他没有任何企图,只是希望能够多为她做一些事情。所以,司马天劫猜中了很多,但是却描述不出夏石对洛丹真正的心意。那是一种少年情窦初开时的梦想和思念。但当他意识到这仅仅是一个梦想的时候,这种情感便变成了一种浓浓的祝福。

      那宁姓女弟子看着夏石的样子,忍不住嘴角一抿,她拉了洛丹的手,和洛丹说起悄悄话来。声音虽小,但夏石等人仍能够听得清楚。

      原来那女弟子叫宁珂儿,是圣药院三年弟子,与王航之同年到戴天求学。她问洛丹:“你为何没有被直接分到圣药院?”洛丹笑道:“我自幼学习琴筝,爱到极致,也许把我分到天礼院是这个原因吧。”宁珂儿笑着点头,她望了一眼夏石:“那个小子见到我便脸红,你没有发现吗?”洛丹笑道:“我和夏师弟是同乡,未到戴天之前便相识。夏师弟聪慧过人,想必你也见识到了。”

      夏石面红耳赤,只能低头避开。正在此时,月兔真人常白药、金鸡镇人玄司晨和万象真人朱万壑等师尊走了进来。月兔真人按照洛丹拿出的药方,安排圣药院弟子到卯伏宫收集必要的草药。而玄道院、鬼工院弟子却被安排随许坚先生一起学习如何制作涂剂。金鸡镇人把药方和具体的“人鬼战士”破解之法书写成小的纸卷,通过飞鸽传书,发给了碎叶城被围困的天鼠真人和魔牛真人。

      一转眼已经夕阳西下,圣药院已经熬制了几大罐解毒药剂,众人又一起按照许坚先生教授的方法把汤剂制成了涂剂,浓缩成几斤重的药膏。月兔真人看天色已经太晚,让女弟子住在卯伏宫,男弟子们因为第二天还有课程,便纷纷拿着火把,连夜回到各自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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