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石的世界+第一部+书院传奇

作者:旮旯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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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家学堂


      前言

      走遍过世界很多城市,最喜欢的是各种不同的古代文明。曾经沉迷于古犹太教和《旧约圣经》,也在大学图书馆翻阅大乘佛教的各种经文,但最让我感兴趣的是华夏传统文化的博大与奇妙。

      很难想象,两千五百多年前的老子可以在函谷关挥笔写出玄妙无极的《道德经》,也震惊于东晋葛洪先师留下的《抱朴子》和《肘后方》,以致于一千六百年后的屠呦呦可以根据书上的古方研制出青蒿素,并获得中国籍第一个诺贝尔奖。中国曾经的教育体系,受到了武则天科举体系的巨大冲击,但在盛唐时,仍然有李靖、徐勣、袁天罡、李淳风、李白等精于不同技能的道家高士,他们既学富斗车,又通晓古今,既能定国安邦,又能文惊天下。

      所以,我思考最多的,是那个时代,他们是如何出现的?在广袤的东土大地上,人们究竟是怎么在生活?

      所以,我写下这套书,分为五个系列:《书院传奇》、《西域传奇》、《盛京传奇》、《国破传奇》和《三界传奇》,记述了发生在大唐开元年间的一个虚拟又真实的故事。

      在这本书中,你可以系统学习到那时候的相面、风水、武技、医学、机括、玄学、推演等各种学科,可以了解到蜀地的丰饶、西域的壮阔、长安的恢弘、江南的秀美,你也可以和主角一起经历风雨、探求奇案、修习武功、报效国家。

      当然,那个时代本来就是奇幻的,黄梁枕、双鱼石、湛卢剑......你会在这本书中找到这些传说的来源。东土的奇幻世界和西方相比,更加具有历史的真实感。

      还是希望,你能够最终读出隐含在这本书中最深层次的秘密,如果能,你便掌握了东土文明的密码......

      第1章徐家学堂

      大唐,开元二十七年(公元739年),己卯,早春。河南道,曹州,济阴县。

      徐家学堂是县城西南徐府的私塾,但徐府主人东来先生豪爽大度,允许附近求学的少年过来读书。东来先生一妻四妾,为他生了四位公子、三位小姐。他的发妻齐氏为他生了徐大公子徐光和徐四公子徐落,还有徐二姑娘徐婉儿。齐氏最疼爱的却是这徐四公子,他今年十四岁,是一个痴迷于诗词歌赋的俊朗少年。

      徐落六岁的时候就能够出口成诗,十岁的时候就可以落笔成章。东来先生和齐氏看到徐落与他三个哥哥相比,天资秉异,越发着力培养,特意到神都洛阳请了最好的教师,在徐家学府教授国子学、太学、四门学、律学、书学和算学等六学。徐落果然能够做到过目不忘,让老师唐佩很是满意,经常私下夸奖徐四公子有状元之才,但徐落却有着自己的梦想。

      这日午后,徐落坐在学府厅外的桃花花丛中,拿出一幅精心叠好的宣纸,上面却是一首乐府诗歌,那字写得龙飞凤舞,正是东来先生手书。徐落看得畅快淋漓,不禁小声诵读了起来,却是一首《将进酒》。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读到此处,徐落的声音不自觉提高了几度。突然花丛外有人轻声笑道:“徐四少爷又在读李太白的诗呢。”说话间,两个身着淡雅发白布衣的少女走了近来,明眸酷齿,巧笑嫣然。徐落说道:“轩寒、轩尘,你们两个果然又来偷听。”年纪小一些的少女名字叫做轩尘,轩寒是她的姐姐,比她大了一岁,她们都是徐东来生死之交轩铁铮的女儿。轩铁铮是开元二十四年的进士,字汉臣,一年前,奉旨赴扬州府任中州长史,还没有把家眷接到扬州,就让两个女儿在徐家学府和徐落同窗读书。轩氏姐妹和徐落从小相识,素无猜忌,看到徐落在花丛中读诗,就跑过来和他说笑。

      轩尘笑着说:“徐落,都说这李太白是天上的仙人被贬下凡,他的诗歌真的是瑰丽雄浑,让人神往。如果是你,是愿意做那凌烟阁二十四功臣呢?还是愿意做这自由自在的谪仙人?”徐落看了轩尘一眼,回答道:“当然这谪仙人啦。如果能够仗剑天下、纵酒放歌,哪怕没有功名利禄,只要有这些诗歌能够留存百世,又有何憾?”轩寒听了,摇头说:“徐落,千万别大声。老师认为你将来可以金榜题名,每天吟诵这些会荒废学业。他可不太喜欢李太白。”

      徐落低声叹气:“是啊,上次咱们偷偷传诵他那首《赠孟浩然》的时候,老师大发雷霆,咱们被他严惩,抄了十遍《雍也》(注:论语第六篇),还记得吗?”轩氏姐妹一起点头,那次她们也陪着徐落抄了整整三个时辰《论语》,直到胳膊酸麻。徐落继续小声说道:“轩寒、轩尘,只怕咱们这些人中,不只是老师不喜欢李太白的诗呢。”说道此处,三人同时笑着说:“夏小仙儿!”

      午后的学堂景色怡人,几个少男少女回到了自己的木几前,席地而坐。时间已经到了未时(注:下午一点),唐佩先生仍然踪影全无。前排坐着一个黑衣少年,咬着手指,说:“莫非唐先生回洛阳了吗?”傍边几个少男少女一起哄笑,“夏小仙儿,你又开始算卦啦?”那被叫做夏小仙儿的少年长着黑黑的眼珠、天生的笑脸,做了个鬼脸儿,却没有答话。

      忽然听到厅堂外脚步声响,东来先生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管家徐酒。东来先生说道:“几位学子:唐先生中午突然接到洛阳家里的书信,说他家人病重,刚才已经向我辞行,将会离开数月。说来也巧,正好有另一位张先生来到学府自荐教书,此乃天意。从今天起,就暂由张先生教授大家。”说罢,他转身一揖到地,从他和管家徐酒背后颤颤巍巍走出一位老人来。

      少男少女们看到这个老人,都忍不住笑了。他一身粗布褐衣,须发皆白、老态龙钟,背后背着一个竹筒,筒中却插着一根分叉竹板。那老人说道:“老朽才疏学浅,大家莫要见怪。”声音衰弱,如同喘不过气来一般。徐落等人刚开始还觉得好笑,看到这位张先生这般羸弱,都不禁担起心来。

      轩尘赶紧站起来,给张先生沏了一杯香茗,恭恭敬敬地向老人万福施礼,把茶杯递到他的手里。张先生接了,向东来先生说道:“老朽现在就开始授课,请徐先生放心。”东来先生点了点头,说:“张先生辛苦了。”转身出厅。管家徐酒却不放心,在后面选了个空的木几,坐下旁听。

      张先生缓缓坐下,慢慢翻动唐佩先生留下的书籍,左看右看,似懂非懂。徐三公子徐磊和徐落同年,素来不喜读书,每天和另外几个少年嬉戏打闹,颇令唐佩先生头疼。看到张先生低头看书,便小声调笑:“夏小仙儿,你今天的卦又灵验啦。不过你算不出接替是这样一个糟老头儿。”那被称为夏小仙儿的少年笑而不语。

      那张先生咳嗦了一声,说道:“各位学子:老朽姓张名果。这果既是因果的果,也是水果儿的果。大家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老朽的名字,实在是难听啊。”徐三公子等又一齐笑了起来。张果先生喘了口气,接着说:“老朽不太记得这《孟子》,今天咱们学习这《道德经》如何?”。

      他也不管大家是否同意,便摇头晃脑地读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徐磊和他的几个伙伴一齐哄笑:“张先生,什么道啊名啊母啊门啊的,我们一句都听不懂。这些是将来进入国子监需要的课程吗?”张果先生扶了扶歪了的头巾,用那分叉竹板敲打竹筒,居然唱了起来:“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

      唱到此处,连徐落和轩氏姐妹也已经相视苦笑了。徐家两个姐妹徐婉儿和徐娇儿年纪与轩尘相若,更是笑得花枝乱颤。只有那叫做夏小仙儿的少年津津有味地听着。

      那张果先生停住歌声,嘻嘻一笑,说道:“各位弟子见笑了,老朽一时得意忘形,忘了这些文章都不是你们将来求学所需。”他抬起头来,从窗棂中望着天上的白云,自语道:“人自何来,又将何去?天地造化,万物生息。这些学识又岂是那些金榜题名的书生愿意探寻的?”

      “先生,此言差矣。”徐落突然插话。“生在大唐,能和李太白、贺季真(注:贺知章)共处盛世,人生纵短,也无遗憾。那些诗词歌赋,即使千年之后,读了还会让人荡气回肠。”张果先生眯着眼睛,微微点头,说道:“徐四公子果然好才情”。他目光一转,望着夏小仙儿,问道:“夏石,你是怎么知道唐佩先生今天中午回洛阳了呢?”

      徐磊等众人本来丝毫没有把这张果先生放在眼中,突然听到他这么一问,都怔住了。那夏小仙儿名字果然叫做夏石,字天玑。他望着张果先生,问道:“先生又怎知道我叫做夏石,刚才我们谈话时你还不在这学堂之中啊?”张果先生用手拍了拍头,装作生气道:“我这老神仙,难道比不过你这小神仙?你快快说来。”徐磊等几人缓过神来,一起起哄,让夏石先说。

      夏石站起身来,向张果先生躬身一礼,说道:“弟子并不是什么小神仙。唐佩先生生性严谨,从来都是上课之前便早已坐好,今日直到未时却没有露面。挂在墙上的佩剑他从未动过,今日却踪影不见。桌上放着今日送来的竹帘纸信封,落款是洛阳驿站。唐佩先生最为喜爱徐落兄的文采,这次连徐落兄也不知情。这四件事情同时发生,说明唐先生中午接到了洛阳来信,来不及和我们这些弟子道别,拿了佩剑路上防身,心急如焚立即远行。加上唐先生来自洛阳,几月前曾向徐酒伯伯打听徐府是否有快马等种种迹象,这就是弟子说唐佩先生今日回洛阳的原因。”张果手捋须髯,缓缓点头。

      徐落由衷赞道:“难得夏石兄有如此眼光和判断。”他抬头看着张果先生,满眼疑问,“可先生又如何知道我是徐四,他是夏石?”

      张果先生悠然说道:“徐四公子可信这神仙之说?”徐落点头回答说:“弟子不得不信。如果李白先生不是谪仙人,如何能够写出如此精彩的诗篇?”张果先生点头说道:“我东土大唐,人杰地灵。总有奇人异士,半分真才实学、半分故弄玄虚,经这黎民百姓口口相传,便成了神仙鬼怪、无上玄机。”

      他拿起桌上前天学子们所写的文章,笑着说:“文如其人、字如其人,更更何况各位学子还署了名字。老朽所会的不过以字识人,别说这区区十人,便是多了十倍,也能一一对应。”说完,逐一把那些文章交给徐落等人,竟然无一认错。

      众弟子尽皆拜服,一起躬身施礼。那徐磊更是大叫喊道:“先生,你便是活神仙!快快教我等这些奇术吧。”张果摇头说:“不可不可,老朽这些雕虫小技,不足道尔。今日便从这《道德经》学起,大家随我诵读。”

      张果先生便一句一句把《道德经》的章节讲解给大家,各个弟子都听得聚精会神,那夏石一双黑眸闪烁着兴奋的神色,喜不自胜。

      傍晚,夏石回到了自己的家。夏家是一座干净整洁的小小院落,夏石的母亲夏大奶奶多是自己操持家务。见到夏石很是开心,夏大奶奶便问他学府的情况,夏石一五一十说了。夏大奶奶说道:“当今圣上喜欢道术,把《道德经》奉为《道德真经》,学些老庄之学也是好的。”夏石心中却仍然回荡着张果先生那几句话,“人自何来,又将何去?天地造化,万物生息。”

      门外有人轻轻叩门,夏大奶奶应声开门,却是轩寒轩尘姐妹。原来夏家孤儿寡母,夜间已经久无烛火。轩氏姐妹的家与夏家不远,轩夫人便让女儿拿了一小罐灯油。轩寒笑道:“夏石,你看着铁罐儿是我做的,有什么特别之处?”夏石赶紧拿过来看,却瞧不出什么端倪。轩寒笑得更欢:“这个罐子的油是不会洒出去的,老鼠也偷不了,因为叔叔教我做了一个机关。”轩尘摇头说:“姐姐就喜欢做这些小什物,倒真的很管用。以前我总是把油弄洒,姐姐吧铁罐改了后,真的没事儿啦。”轩寒甚是得意,和轩尘帮忙把油倒进油灯,用火点着了。夏石的心中也随着这烛光温暖了起来。他忙起身,把轩氏姐妹一直送到轩家。回来后,他便在灯光下读抄录下来的《道德经》,想着张果先生的讲解,不禁入神。

      夏石是遗腹子,夏大奶奶从不提起他的父亲,只说是一介书生,体弱早亡。夏大奶奶对夏石家教很严格,到了上学年龄,就把夏石送到徐家学府求学。但夏石自小顽皮,对四书五经、诗词歌赋兴趣寥寥,却经常异想天开,痴迷于传奇志怪之书,让夏大奶奶颇费心思。好在夏石天资秉异,过目不忘,唐佩先生对夏石倒是评价倒也颇佳,说他若是努力,学业当可与徐落匹敌。今日,这张果先生的讲解,让夏石眼前一亮,有茅塞顿开的感觉。

      此后的一些日子,张果先生把《道德经》、《南华经》讲述了一遍。徐磊等听得如同天书,徐落等听得奇幻迷离,唯有夏石听得心驰神往。徐磊等每天缠着张果先生教他们以字识人之法,张果先生只是说他们根基未牢,需要从老庄经书开始学习。

      这一天,徐落问张果先生:“子休(注:庄子,字子休。)先生说: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与天地相比,人生不过转瞬之间,何谓并生?与万物相比,你我不过介子之微,何以为一?”张果先生望着徐落,点头回答:“世人皆求长生,秦始皇曾遣使去海外仙山,寻求不老灵药。但以始皇之威,也只能客死他乡。但子休以天地为棺椁,以日月为连璧,星辰为珠玑,万物为赍送,笑言人生如梦、人死若归。子休仙逝已有几百年,但你我读他的经书,便如仍然生活在他的世界里,为什么?”

      徐落略有所悟,沉吟不语。夏石轻声应道:“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肉身虽灭,知念永存。”张果先生捋须微笑,说道:“好个知念永存。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吾知也有涯,未知也无涯。神通也有涯,知念也无涯。东土世界,便是这知念永存之地,即使天崩地裂、斗转星移,只要有我炎黄子孙,代代相承,终会日月同辉,星河璀璨。”徐落听到此处,忍不住诵道:“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李太白这首《春夜宴》和先生所说不谋而合!”

      那张果先生笑道:“徐落,浮生若梦,又何必为欢?李白受他的师尊影响过深,深藏国士之志,力图凌烟之臣。仕途坎坷,傲骨难屈,但却成就了他诗仙之名,也不枉他在大匡山修为多年。”徐落便想到了李白那首《别匡山》:“晓峰如画参差碧,藤影风摇拂槛垂。野径来多将犬伴,人间归晚带樵随。看云客倚啼猿树,洗钵僧临失鹤池。莫怪无心恋清境,已将书剑许明时。”不觉心驰神往,恨不得现在就跟随李太白,游尽天下名山大川,落笔成章,放声高歌。

      夏石却喃喃念道:“吾知也有涯,未知也无涯。神通也有涯,知念也无涯。”他的心,仿佛飞回到了千百年前,望着树下悟道的老耳庄周,任秋叶飞舞、星河变幻。

      一转眼,已经晚春四月。张果先生已经教完了《道德经》、《南华经》,开始学习《周易》了。大家按照张果先生的要求,做了很多卦签,按照《周易》的经文,对应时辰和方位,进行练习。大家少年心性,装模作样地相互求签算命,张果先生看了,苦笑不语。

      这日,夏石一早起了,到徐府学堂温习功课。陆陆续续徐磊和徐落兄弟、徐婉儿、徐娇儿姐妹、轩氏姐妹等都来了,却不见那张果先生的踪影。忽然,外面传来管家徐酒的声音:“三公子、四公子、二小姐、三小姐:洛丹姑娘来了!”徐磊、徐落、徐婉儿、徐娇儿一起欢呼,便冲出学堂。轩氏姐妹、夏石以前听说过洛丹的名字,但没有见过,一时好奇心起,便跟着徐家姐妹也跑了过去。

      徐府有五重宅院:第一重是仆人、护卫居住的耳房;第二重是学堂、书房;第三重是主人客厅和居住所用;第四重院落则是内宅;后面则是徐府花园。五重宅院,回廊连应,处处直棂窗户、鸟头飞檐,雕刻得很是精巧。徐酒带着大家穿过第三道院门,来到了徐府客厅。

      只见东来先生坐在上首,旁边是徐夫人、大公子徐光和大小姐徐婵儿,正在和一男一女说话。年长的是一位面色如金、五绺须髯的中年人,只听他正和东来先生说道:“徐兄:洛丹说赴剑南之前,一定来徐府看望诸位公子小姐,也想在此小住几日,劳烦徐兄了。”

      “甚好甚好。”东来先生大笑道,“上官兄弟:我也有两年没有见到洛丹姑娘了。”那女子也站起身来,说道:“谢谢徐叔叔,洛丹在家一直怀念当年在徐府的时光。徐大哥、婵儿姐姐:几位弟弟妹妹们在哪里,他们可好吗?”说话间,她一直背对着门外,徐婵儿却已经看到徐落等人,笑着说:“上官妹妹,你可看后面是谁来了?”

      那女子转过头来,夏石虽然是弱冠之年,也竟看得痴了。

      他看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一身素衣、乌发如云、眉目如画。年纪虽然不大,但却有一股清雅尊贵的气息。一手一足都柔若凝脂,一举一动都仪态万方。徐婵儿姐妹也生得十分美貌,可和这个女子相比,尽失颜色。夏石暗暗叹道:“世上竟有这样的女子!”

      那少女见了徐家兄弟和姐妹,嫣然而笑。徐婉儿和徐娇儿都扑到她怀里,叽叽喳喳说笑,甚是开心。旁边徐磊、徐落也高兴得蹦蹦跳跳,欢呼起来。徐婉儿赶紧拉了那少女的手,走到轩氏姐妹面前,说:“这是上官姐姐,名字叫做洛丹。”轩寒轩尘赶紧行礼,说:“小妹轩寒、轩尘拜见姐姐!”洛丹便拉着轩氏姐妹,一一问好。

      徐磊、徐落一起想洛丹问了好,然后一一介绍其他学子。当介绍到夏石时,徐磊笑着说:“上官姐,这是夏小仙儿,名字叫做夏石。”

      “夏小仙儿?”洛丹却看了看他,很是好奇。“我叫夏石,字天玑,”夏石一揖到地,“拜见上官姐姐。”那少女点头示意,说道:“夏兄弟好。”夏石不敢抬头,却感到和风拂面,春暖花开,心中鹿撞。

      “博望兄,洛丹姑娘今日可带来了贵府的牡丹花株?自从洛丹姑娘回洛阳之后,徐府再没有在‘斗花大会’上夺魁。”东来先生手握那中年人的手,满脸期望。那中年人正叫做上官博望,字远天,是洛阳上官家三少爷。上官家主人上官枝已经年近七旬,大公子上官博翰主持家事,洛丹姑娘是上官博翰长女,是祖父上官枝的掌上明珠。上官枝每日在园中栽培各种奇花异草,洛丹便在一边相助,也学会了养育百花,尤喜牡丹。五年前,洛丹十岁的时候,上官博翰到曹州任游击将军,府邸距徐府不远,经常往来,洛丹也在徐府学堂读书,和徐家姐妹亲如一家。每年春季,济阴县城都会开设牡丹“斗花大会”,一些牡丹名家会携花参会,争夺花魁。上官枝知道孙女喜欢牡丹,每年都会派人送几株奇品牡丹到济阴,经过洛丹的培育,曾连续三年艳压群芳,让“徐府牡丹”声名远扬。

      听了东来先生这话,上官博望笑道:“前两年家父身体欠佳,才没有送花到徐兄这里,这不,今日洛丹亲自护花而来,这花大半是洛丹自己培育的。”

      徐娇儿年纪最小,听到此处,早已拍起手来,笑道:“洛丹姐姐,今年的牡丹叫什么名字?”上官洛丹拉着徐婉儿、徐娇儿的手,说:“娇儿妹妹,今年我带来的牡丹只有一株。是祖父花了六年才育成的,祖父说叫‘牡丹仙子’。此花已经移植到了和光同尘园,今夜子时,我还要去略加养护,明日便可以观赏了。”徐婉儿和徐娇儿一起笑起来:“好呀好啊。”

      “洛丹这次去剑南求学,可是去大匡山?”东来先生低声问道。上官博望看着东来先生,点了点头。夏石想起张果先生曾提到大匡山,并说李白曾在此学艺多年,便留意倾听。

      “是哪位师尊发出的戴天玉符?”东来先生问。上官博望笑着说:“小弟不知。你我都天资鲁钝,今生均无缘此符。但家父常和我们兄弟几人提起求学往事,想必东来先生也是从南之先生那里得知这‘戴天玉符’之事吧?”东来先生点头说:“正是。小时候我家长兄徐芝拿到这戴天玉符时,还不知珍贵。但在大匡山学成修为之后,文武兼备,便成为恢复我徐家声誉的希望。今日,上官家又有后代成为戴天弟子,真是可喜可贺。”

      “徐家名门之后,人才辈出,至今已经有三位国士,我上官家望尘莫及。”上官博望正色说道,“想英国公当年,天地雄才,助太祖、太宗和高宗三代圣主平定天下,兴我大唐伟业,入凌烟阁名臣之列,年少时也曾是戴天门下。”东来先生叹道:“那时太宗赐姓为李,英国公将全家迁往西都长安,无上荣光,却未想发生后来的变故。”说到此处,二人相视不语。

      夏石听了,望了徐落一眼。刚才的东来先生和上官博望话语,徐落也听得真切。徐落在夏石耳边轻声说道:“他们说的是我家祖上英国公徐勣的事情,后来因为曾祖徐敬业讨伐武后失败,声名尽毁,我家被削去御赐李姓,贬至曹州。武后死后,徐家才陆续有子弟被朝廷所用,修缮了如今的徐府。”夏石点头说:“这个我知道。他们说的大匡山‘戴天玉符’是什么?徐兄知道吗?”徐落笑着说:“这个好办,等一会儿问下洛丹姐姐便知,她肯定已经得到了‘戴天玉符’了。”

      “洛丹姐姐,去学堂没有?我们有了一个新的先生呢。”徐婉儿挽着上官洛丹说,“这位先生不教我们《论语》《春秋》,却教我们《道德经》和《南华经》。只有现在学的《周易》是你曾经学过的。”洛丹点头,于是大家一起向东来先生和上官博望道了别,径直回到徐府学堂。徐婵儿素来与洛丹要好,也跟了来。

      徐酒总管突然说道:“忘了告诉大家,张果先生刚托人带话来,这两天他给大家放两天假,好让大家游赏牡丹。”众学子少年心性,齐声欢呼。徐婵儿笑道:“徐落,今天又见到你洛丹姐姐,为何不赋诗一首?当年你洛丹姐姐回洛阳的时候,你和婉儿哭得眼睛都红了,难道忘了?”徐落脸上一红,点头称是。

      他铺好宣纸,取笔蘸好浓墨,也不犹豫,挥毫写了一首绝句。徐婉儿念道:“一别难舍两年间,白衣胜雪竟如前。洛阳牡丹谪仙子,直上剑阁共戴天。”上官洛丹拿起这诗稿,乌发随风拂动,她轻声说道:“徐落,以你之才,将来当比英国公而不逊色。”徐落的脸变得更红了。

      “单飞呢?”洛丹突然问道,“单飞怎么不在这里?”徐娇儿摇头回答:“你回洛阳不久,单飞哥哥就走了,听说他去了金陵。”洛丹哦了一声,便不再问。

      夏石突然问道:“洛丹姐姐,你是要去大匡山戴天宫求学吗?”上官洛丹奇道:“夏兄弟,你如何知道的?”旁边徐磊笑着说:“姐姐,你知道他为什么叫夏小仙儿了吧,能掐会算的。”“正是去大匡山,过几日便出发。”洛丹对夏石说。“此去路途遥远,我怕如果今日不来,再见故人们就不知什么时候了。”

      “洛丹姐姐,你是如何得到那‘戴天玉符’的?”夏石又问了一句,眼中全是期盼。洛丹一笑,答道:“却是一位姓何的师尊交给我的,她说和我爷爷原是同窗。我爷爷数次写信推举,她在暗中观察了许久,才把那玉符送我。”夏石也不再问,望着徐落那句“直上剑阁共戴天”,不觉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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