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上小学后

　　郑爷爷全名郑天新，和郑奶奶结婚之后两个人互相之间的称呼可以溺死个人，至少郑文偕这么多年下来感觉没有一个人比得上这二位的。

　　郑奶奶名字是任观圆，是他们家的幺妹，还都正儿八经还有族谱的那种。郑爷爷以前是个老师，郑爷爷的爷爷还是个晚清的秀才绝对的书香世家，两个人在一起也算得上郎才女貌。至于称呼，郑奶奶叫郑爷爷四十年如一日的“新官”意思有两重，一重就如同喊郑少秋是“秋官”一样，另外一重则是……

　　最让郑文偕二十年如一日感觉到腻味的就是，新官=新官人=新郎，所以郑奶奶每天都在喊的称呼意为在喊郑爷爷“我的新郎啊”。

　　曾经郑文偕还记得知乎有个关于郭靖黄蓉哪怕在英雄大会人至中年也会喊对方是“靖哥哥”和“蓉儿”的回答，这放在郑文偕爷爷奶奶身上，简直就是比郭靖黄蓉还要来的秀，都秀上天去了。

　　“圆圆，帮你买回来了。”

　　满头大汗把电瓶车停下的郑爷爷拎着一袋盐一袋虾子酱油再加上额外捎了把小葱进了家门，听到这个称呼郑文偕浑身一颤，感觉鸡皮疙瘩起了一地。

　　还好自家外公外婆不会这么叫，不然的话真是没他单身狗的活路。

　　吴胥市还是老样子，虾子酱油都是袋装的没有瓶装，不过在郑文偕的记忆里面也从来没有出现过瓶装的虾子酱油就是了。郑家常吃的虾子酱油偏甜，而且也会混上别的普通酱油来做出自家风味。老家外面那条河还算清澈，虽然水是绿色不能直接喝，但是也算得上干净。

　　做饭男人来这个传统在老郑家也是一样，甚至于郑爷爷看郑文偕有兴趣还会直接把他拉到厨房让他看着一道道菜是怎么烧出来的。看着郑爷爷这么信手拈来的样子，郑文偕看着看着也认真了不少，偏偏自家奶奶直接把他赶出了厨房让他去写作业。

　　“写完作业再吃饭。”

　　“……”

　　郑文偕看着奶奶絮絮叨叨的“围裙也不穿一穿”，伸手就把爷爷掰回来给他套上围裙，不由得觉得自己被闪得慌。

　　走回客厅开始写作业的时候来了个电话，郑奶奶顺手接了之后情绪略有些低落了下去。郑文偕写着作业抬起了头，今晚郑爸又不回来吃饭。

　　曾经小学这段时间是郑爸最忙的时候，郑文偕也习惯了，就是爷爷奶奶没习惯而已。郑爷爷还一直烧饭总会多出一碗，一下子多出两碗饭郑文偕就知道估计明天早上两个老人又要喝粥了。

　　“新官，以后你别多烧一碗了。”

　　“这个不行的。”

　　郑文偕哪怕重生一回都不明白为什么爷爷一直都要多烧一碗饭这种做饭，不过他也不会没脑子地直接说出来。等到写完作业正好家里也可以开饭，郑妈也骑着她的电瓶车回家了，顺手还捎来了一份酒酿。

　　“酒酿哪里买的呀？”

　　“从单位回来，正好看到门口有卖。”

　　“阿是那个戴蓝帽子的瘌痢？他的酒酿一向味道好的不得了。”

　　瘌痢的意思实际上也不是说头上长着包，废了好大的劲儿郑文偕才想起来是个斑秃的老爷子，一直推着他的小车卖酒酿，哪怕他出国念书了也还在卖。老爷子也不是什么出摊，偶尔卖一回感觉都能让整个吴胥市赶过来排长队。吴胥市地方小，外来人口也不太多，说不定全市都吃过他做的酒酿。

　　“就是他不常做，偶尔买一次还要排队。”

　　“人家又不用这个吃饭，家里有钱的，偶尔做了卖就是当个消遣。”

　　“回来路上我还看到那个女人了，狗又多了一条。”

　　“挺好的挺好的，就是走路当心一点。”

　　“言言今天在学校怎么样啊？有没有认真听讲？”

　　“他么肯定说蛮好蛮好的，今天有白斩鸡，阿要蘸虾子酱油啊，还是普通的？”

　　“虾子的好了。”

　　郑文偕以前不喜欢虾子酱油，总觉得好好的酱油多出这么点儿折磨人的颗粒感分外难受，但是后来想吃也吃不到了，现在就格外珍惜，总觉得吃一次少一次。

　　餐桌上的聊天让他没有太多印象，天南地北从卖酒酿的斑秃老爷子再到那个精神上有问题却养了四条狗的女人都让他有些呆愣。吴胥市很小，小到郑爷爷曾经当过老师，出门一趟半个城的中年长辈见了都要叫他一句郑老师，甚至于小时候带着他出门直接往外一放就有一群人说“诶呀郑老师带孙子呢”；但是现在却又看上去很大，大到他发现自己对家乡一点都不了解。

　　吃完晚饭写完作业才能回家，郑文偕快速干掉了所有作业之后和爷爷奶奶道了别，偏偏两个老人在看新闻联播头也不抬一抬，哦了一声挥挥手就当再见了。等到回到家里郑文偕又觉得一下子暗了下来，家里只有郑妈一个人拿着郑爷爷多烧的饭回来准备烧粥当明天的早餐，他坐在电脑前的感觉格外寂寞。

　　电视里面开出来了新闻联播的声音，一贯的“领导人都很忙，大家生活都很好，国外的群众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穿插着关于欧洲发射探月卫星的消息让郑文偕猛地抬起了头。

　　他记得似乎，神舟五号就在今年来着？

　　不过那也似乎有点遥远了。重新埋首于自己的文里，郑文偕思考了一下，发现编辑和自己说签约的文件已经到了，文下面也多了个签约的标签，红彤彤的签约作品四个字让他难得还有了点小兴奋

　　不管怎么样，码字暂且是排在最重要的第二位，第一位是作业。

　　学校倒是一直就这个样子，郑文偕感觉自己智商被逐渐拉低的同时还感受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压迫感。这种压迫感来自于他旁边的常凛的生长速度，以及她在体育课上明显就是把男生都落下一大截的表现。

　　广播体操好不容易学完了就开始练30米跑——没有看错，就是三十米，50米这种东西还是要四年级才开始的高端内容。三十米跑和立定跳远是这段时间的主要练习项目，男生女生分在四排四个人一起跑，常凛每次都是最快的那一个。

　　好不容易今天是九月最后一天上学，十一国庆了每个人的心思都不在课上，体育课和微机课可能是唯一能让这群三年级小屁孩认真上的了。郑文偕看着常凛的速度和目测下来似乎只是一个月她就又长了一点的身高，只觉得内心绝望。

　　“常凛不是，呼，才回来么？”

　　跑完一个三十米，赵子梁喘着粗气格外不满：“她怎么就能跑这么快啊？！”

　　“刚刚生完病跑这么快，彻底恢复了之后不是更厉害？”

　　郑文偕也喘了两口气看着常凛的样子很是服气：“她还真是厉害。”

　　“是不是要说幸好她哮喘？”

　　“这个，应该不是哮喘吧？能跑这么快……”

　　“那她那个叫什么？”

　　赵子梁想了想，看着郑文偕的表情声音也稍微放轻了一点：“常凛要说好也是，不好也是真的。你不在不知道，去年也是这个时候，她一直在请假。问她怎么了，她就说个哮喘，最多最多再说个遗传的鼻炎。”

　　“那还真有可能。”

　　听到常凛有鼻炎郑文偕就明白了：“那还真的要小心一点，哮喘好像就是鼻炎引起来的。”

　　“我也有鼻炎。”赵子梁吸了吸鼻子，脸上多了点郁闷：“我妈传给我的，还好没和常凛一样。”

　　“嗯。”

　　看到常凛瞥过来的一眼郑文偕立刻不说话了，不管怎么说在别人背后议论都是一件挺不礼貌的事情，更不用说似乎还被抓了个正着了。

　　“那个，对不起啊。”

　　回到教室上最后一节语文课的时候郑文偕给常凛道了个歉，他毕竟不是个小孩子，道个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体育课和赵子梁说了你的事情。”

　　“没事，我这个医生也没说到底是不是哮喘。”

　　常凛笑了笑，提到自己病情的时候似乎还带上了点小得意：“反正不是那种动不动就要吸一口药的，挺好。”

　　那还确实挺好的。郑文偕下意识地笑了笑，却又感觉有点不对劲。

　　不管怎么说，这也不是什么能用“挺好”来形容的词，更不用说他还有一种常凛可能因为这个早夭的事儿——当然他不会说出来，就是这么一想而已。

　　“那也要好好检查一下？”

　　“又不是没体检过，没办法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发出来了。就稍微吃点药咯，我现在药都不用吃，身体可好了。”

　　常凛很无所谓地把语文书端端正正地放在了课桌的左上角，再把铅笔盒也摆了个位置：“老师来了，别说话。”

　　老师照旧抱怨了一下“体育课之后的课大家都浮燥得很”，一口本地话说的让小学生们都笑了。数学老师烦恼着学生一个个浮躁又不听话，依旧认真讲课时不时点个名。十一就在不远处，可谁都没有那个心思，一下课就直接背上书包冲回家，好好享受接下来整整七天的大放假。

　　郑文偕走在校门口的时候顿了顿脚，回头就看到吴正傲一群人打闹着走了出去。不知道为什么他见到这小班草，总觉得有些怪异。

　　总觉得这个人好像不是会那么没脑子做出这种挑衅事情，可又找不到有什么不对劲。

　　算了，回家赶紧写作业，郑妈说了这次十一黄金周写完作业就去余杭玩，十年前的西湖肯定还是和十年后一样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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