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太原卖草药[剑三]

　　“裴卿？”

　　兴许是察觉到我醒来了，阿瞳的哭声戛然而止。

　　我不知道那时的自己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能撑着床板坐起来，将她拉进我的怀里。我只知道，那种实在的感觉，那种不是梦里的虚无的感觉，让我真真实实的安心。

　　好像长久地停留在记忆深处的那份担忧忽然之间被放下。阔别已久的人就这样真实地存在着，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庆幸。
　　我想开口叫她的名字，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咳咳……咳……”
　　“你怎么样了？哪里难受？我去给你拿水！”

　　阿瞳松开我，想起身，可我不想让她走。
　　这种真实而强烈的感觉仿佛深入骨髓，让我只想狠狠地抓紧，一瞬都不想松开。
　　也许，就是长久的分离带来的不安和害怕吧。

　　“怎么了？怎么跟个小孩一样？”阿瞳拍着我的后背，柔着声音安慰我。
　　说实话，我真是很少很少见到她这样。印象中好像只有从前在花谷，有一次我病了，烧得不省人事，阿瞳这样哄着我喝药，剩下的时候，她从不对我温柔一些。

　　“我给你拿水喝嘛，你看你，都说不出话来。”
　　听她这么说，好像我现在真的跟个孩子一样。
　　有那么幼稚吗？

　　我松开她，整个人便不由自主朝后倒去。这种虚脱乏力的感觉着实为我所不习惯。我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受了多重的伤，也不知道我究竟睡了多久，更不知道怎么现在是阿瞳在我身边。
　　可是我不想关心那些了，这样，真好。

　　“来，喝水。”她端了一碗水来，我才发觉，自己是真的口干舌燥。
　　“慢一点，慢一点啦。”
　　我以前从未发现，水竟然也是这么好喝的东西。

　　“阿瞳。”
　　能重新发出声音，还能喊她的名字，真好。
　　“怎么啦？”

　　“阿瞳。”
　　“嗯？”
　　把背后的软枕放好，她在我对面坐下，又将我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

　　“阿瞳。”
　　我发现，喊着这个名字，人就会不自觉地开心起来。
　　“干嘛一直叫我，又不说做什么。”

　　“阿瞳。”
　　“裴卿！你不会是傻了吧？”
　　阿瞳突然扑上来，撞得我的伤口好像都隐隐作痛，她搂着我的脖子，又呜呜地哭起来：“都怪我，为什么不等你一下……”

　　“胡说什么呢？”
　　“嗯？你……你没傻？”
　　“我要傻了，是谁在，和你说话？”

　　“那你怎么说话有气无力的？”
　　“因为你搂太紧了。”
　　……

　　“我……那个……”

　　“你刚刚说，你是春天才出谷的？”
　　这其实是我在梦里听到她说话时就有的疑问。只是我不知道，梦里的那个她，是不是现在的这个她呢？

　　“我……我刚才说的，你……你都听到了？”
　　“是啊。”我点点头。
　　“啊……”阿瞳的神色竟然罕见地变得纠结起来了。
　　“怎么了？”

　　“那你听见我……不是，胖胖不吃东西了？”
　　“是啊，还被祖师爷骂了。”
　　“那我出谷去长安？”
　　“还和师兄吵了一架。”

　　“你……裴卿！你早醒了，为什么不告诉我！骗子！”
　　“谁骗你了？”我发现拖着这个虚弱的身体，要把人搂进怀里都变得费劲起来。
　　尤其是这个手舞足蹈的。

　　“不要动，伤口会疼的。”
　　她这样乖乖安静下来的时候，还是很有些花谷的师姐们那温婉的样子的。
　　“倒是你，你若是春天才出谷，为什么我没遇见你？”

　　“你回去了？”阿瞳显然很是惊讶。
　　“洛阳战败，我跟着藏剑的队伍回去过。”

　　“那时候……我……我瞒着师兄偷偷溜出去了。”阿瞳说完，突然又着急地解释，“我听说洛阳失陷了，我怕……我怕……我就想去洛阳看看，结果外面兵荒马乱的，遇到了从谷外回来的师兄师姐，他们就把我送回来了。”

　　所以说命运真的是很神奇的东西。
　　如果那时阿瞳没有因为担心我而离开，那么后来的所有事情都不会发生。而如果我那时愿意开口问一句谷里的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们，想来我们也不会有这一年的分别。
　　不过幸好，我们在太原这座城，又相遇了。

　　所以你看，有很多注定了的东西，即使要多转几圈，它总也会回到原来的轨道上去。

　　“我知道。”
　　“你知道？”
　　“我知道你担心我啊。”
　　“谁担心你啦？不要脸。”阿瞳推了我一把，自己坐了起来。

　　“疼……疼。”
　　“啊！碰到你伤口了吗？我看看。”
　　“骗你的。”
　　我想我那时的笑意再也藏不住了吧。这失而复得的惊喜，实在是来得太突然了。

　　“木师姐，师兄醒了吗？我……呃……那个……你们继续，我什么……都没……看到……”
　　“阿悠你干嘛挡在门口啊？让木姑娘一个人守着多不好，裴卿那睡着都不老实……的……他……怎么……裴卿你醒了？”

　　我就看着叶寻跟在顾师妹后面进来，险些一个没站稳坐到地上。
　　他俩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我突然觉得自己的突然醒来有些赚到了。

　　不过阿瞳竟然害羞了，顾师妹才一进来她就推开我，此时低着头坐在那里，外边的光照在她脸上，给她鬓边的头发镀了层金色。

　　“裴卿你竟然醒了？！”叶寻走过来，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样，不敢靠近。
　　“裴卿？”见我没反应，裴卿伸出手里在我眼前晃了晃。
　　“木姑娘，裴卿不会是傻了吧？”

　　我朝叶寻绽开一个笑脸，再一次把阿瞳拉进怀里：“我不仅没傻，还记得你就是那个嘲笑我的叶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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