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太原卖草药[剑三]

　　“裴卿，这个陈镖头靠谱吗？他真的能找到木姑娘？”
　　“那会木姑娘还在金水，现在会不会已经离开金水镇了呀？”

　　“你看嘛，南下，就到扬州，说不定还能去我们山庄，北上呢，可以来太原。哇那她要是北上就很好了。”
　　“裴卿啊，要我说，你怎么不自己去找找呢？姑娘是要哄的，你只管让别人打听，还不是你自己等着着急？”

　　“裴卿……”
　　“叶寻！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真的很聒噪。”
　　“啊？”

　　叶寻的话被我打断，他向后撤了一步，然后哼了一声：“切，我不过是关心关心你，免得你后悔，你还不领情。不领情算了。”
　　他又往前大摇大摆地走去：“我去找阿悠了，裴卿啊，你就自己寂寞吧。”

　　我现在觉得，叶寻不仅脸皮厚，他还欠揍。

　　“师父，‘木姑娘’……到底是谁呀？是像顾姐姐一样的万花姐姐吗？”
　　一个熟悉的声音试探性地问过来，我微低头，二宝眨巴着两个大眼睛，拽着我的衣服。
　　我怎么忘了，这还有个“小麻烦”呢？

　　“她……她是师父的一个故人。”
　　“别听你师父瞎说，木姑娘是你师娘哦！”
　　才走出去的叶寻竟然又扭头回来，冲着二宝大喊了一句。

　　我现在，真想给他一掌！

　　“师娘？”二宝又朝我眨眨眼睛。
　　“别听他瞎说。你木姐姐也是万花弟子，和顾姐姐一样，会给人看病。”

　　“这样的呀……”二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师父一直要找的人，是不是就是这个姐姐呀？师父一定很喜欢她吧？”
　　啊？我有表现得那么明显吗？

　　“什么这样那样！小孩子瞎说什么喜欢不喜欢，赶紧走！”
　　二宝这孩子，跟着叶寻，迟早学坏！

　　我们到东城营地时，正见将士们还有一些太原城的居民，正如火如荼地做着土砖。已有不少做好了的，用车拉着，大概要运到城门去。

　　祁应和秦东庭正将砖块搬到车上，见我们来了，随意抹了把脸，便朝我们挥挥手：“裴先生！叶公子！”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有段时间没来东城，营里这些将士，怎么都开始做起土砖来了？

　　“裴先生这几天没过来，兴许不知道。这是李大人下了命令呢，说是要多做些土砖，到时候运到城墙下，若是打起来了，哪里出了问题就补在哪里，还能往城外垒呢。”
　　秦东庭也接着祁应的话道：“李大人的智慧真是让我辈佩服。若要动工修城，起码得到年后，若是叛军趁虚而入，岂不是成了自掘坟墓？可如今这般，既灵活了许多，又减少了人力、钱财，妙极妙极！”

　　原来竟是李大人下的命令。不过诚如秦东庭所言，这制造土砖坯，难度和工作量，都比加固城墙少了不少，论起所用民工，更是少了许多。
　　这样一来，既能将防御工事在巩固一番，又不会因为修城延误战机，确实是个妙计。

　　“不过裴先生今日怎么来了？最近东城这边乱得很，裴先生还是在草药铺子里为好。”祁应一直在东城，自然是清楚此事形势已经有些紧张了，故而劝了我一句。
　　我只好又拿起手中的草药：“送些药材过来，没什么能帮上忙的，只能做些这个了。”

　　祁应便叹了口气：“唉，这些日子太忙了，竟也忘了要去裴先生那里拿药材，还劳烦你们跑这一趟……”
　　“不妨事的，正好我也过来帮帮顾师妹。”

　　我们正在此处说着话，忽然一个高亢的女声传了过来：“祁应！快搭把手！几个弟兄在城外被狼牙的箭射中了！”
　　她话音才落，便见那边有几个天策府兵抬着三个人往这边跑。

　　我瞧过去，才见齐珮朝这边挥手，寒风将她高束的长发扬起，和她身后饱经沧桑的太原城墙映在一起，竟显出了三分悲凉。

　　“知道了！”祁应也朝那边应了一声，连忙跑过去接那几个伤员。秦东庭见状也忙上前去帮忙。
　　“来来！往这边！”叶寻原本就是来帮顾师妹的，他又来了许多回了，很多事情也比我熟悉。
　　方才他正查看那边几个人的伤势，似乎是也听见的齐珮的声音，也朝这边赶了过来。

　　那三个伤员正从我和二宝面前经过，他们每人身上都插着箭支，一个好一些的，只中了一箭，严重的那个，似乎插了足足五支箭。
　　我不懂医术，只能帮着将那几个人抬到顾师妹那边。

　　这里的营帐住着许多伤员。好一些的受了皮外伤，休息几日便还能再作战，严重的或有少了胳膊腿的，此时躺在那里，让人甚为心疼。

　　“师父……”二宝突然轻声喊了我一句，他也紧紧拉住我的袖子，我扭头看他时，他眼里满是恐惧。

　　我竟忘了，二宝虽然也是死里逃生，可自从我们来了太原，已过了许久的平安日子，他又哪里见过这等场面。
　　想起我在洛阳第一次见到那么多人于战火中失去性命时，心里的恐慌和不安，二宝应该比我更甚吧。

　　“怎么了二宝？是不是不舒服？师父送你去那边歇会？”
　　二宝摇摇头，仍拉着我的袖子不愿松开。

　　“害怕吗？”
　　二宝没有说话，也没有再摇头，他只是看着我，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我倾身摸摸他的脑袋，将他的小手放进我手里，然后拉着他向营帐内走去。

　　“二宝，战争就是这样。它无情、残酷，对身处其中的人不会有一丝的怜悯。所以人们才总希望盛世长安，永远不要打仗，也永远不要有人牺牲。”
　　“可是如果战事一定要来临，那大唐的子民也不会害怕。他们的背后，是家人、是故土、是我们的盛唐。如果一定要有牺牲，那么每一个战士都不会后退。”

　　“你看到他们流血、受伤，可是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他们所守护的人，终究会幸福地生活下去。就像你。”
　　我蹲下，和二宝面对面，看着这个孩子还有些稚嫩的脸，心里有一瞬涌现出无数的心疼。我甚至犹豫了一瞬，究竟要不要这么早就强迫他去面对这些略显沉重的东西。

　　可是我知道，我等不得了。
　　与其等着战火纷飞的那一天，再让他在恐惧中自己摸索，那不如我现在就告诉他。他可以，且一定能够，面对这所有的一切。

　　“你一定记得你的故乡，也许还记得你们家旁边住着的邻居，飘零异乡原本就是件无奈的事情，可是我们却能够努力让这里不用陷入那样的境地。”
　　“二宝，师父记得你想做大侠，那么，二宝大侠，你一定不会退缩吧！”

　　许是有什么记忆慢慢地回到了他的脑海里，二宝抬起头，看向周围正在忙碌的人们，看向举着刀盾的士兵列队从太原城的街上走过，看着叶寻和顾悠穿梭在伤员里，为这个上药为那个包扎。
　　他原本充满了害怕的脸上，亦慢慢变得坚定。

　　“师父，二宝不会退缩的，二宝也要努力，保护太原城！”
　　“好样的！等这场仗打完，师父就送你一把新的笔，比你现在用的还漂亮，好不好？”

　　“会像师父的墨颠一样漂亮吗？”
　　“嗯……差不太多吧……”

　　“秦东庭！秦东庭在这里吗？”
　　我还和二宝说着话，就听见齐珮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不过这次她竟然不是叫祁应了，竟然是在叫秦东庭。
　　我和二宝都扭头看过去，齐珮正英姿飒爽地朝这边过来。不过她身边，好像还有一个姑娘？

　　“东庭，叫你呢。”
　　秦东庭正在叶寻身边，叶寻抬手拍了他一下，刚放下伤员，准备回去搬土砖的秦东庭起身，朝那边看去。
　　有意思的是，他的脸上先是疑惑，然后才只一瞬，就转成了惊讶。

　　看来他认识那个姑娘？

　　“东庭啊，这姑娘在咱们营外边转了许久了，我去问了才说是来找你的，是不是你家里亲人呀？”齐珮领着那个姑娘走了过来。

　　我这才看清，那女子姿容甚为秀丽，一袭粉衣轻纱，发间别着精致的珠钗，只她背后背着双剑，若不是这把剑，我还真看不出，竟是七秀坊中的姑娘。

　　“啊……”明明看着是他认识的人，可是秦东庭却好像甚是犹豫。
　　我们几个都有些疑惑地看向他，便见秦东庭还没有再说出什么来，那位姑娘便上前了一步，一拳打在他胸口。

　　“秦东庭！你个没良心的！当初走便走了，都不和我说一声！连个信都不留！人家都说我是没人要的！我找了你这么久，好容易找到这里，你竟然还不认我！我告诉你！你若是不给我解释清楚，我就让全太原的人都知道，你是个负心汉！没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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