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太原卖草药[剑三]

　　二宝戴着斗笠，踩着水啪啪啪地跑向门口。
　　“今日不卖草药啦，雨太大了。”他一边开门一边说着。

　　而门外的人随着他开门的动作显出面目来，却没有回应他的话。
　　“请问……请问可以救治一下……她吗？”

　　我瞧着似不太对，忙撑了伞出去。
　　就见我们门口正有一人扶着墙站着，他身上沾了血迹，因为大雨，头发一缕一缕地黏在脸上。而他背后，竟然还背着一个人。

　　大概是个姑娘，许是受了伤，垂着头趴在他肩上。

　　“快先进屋来！”
　　我虽不会医术，可也知道这般大雨，总不能让病人等在外面。

　　那敲门的男人大概也有旧伤，走路不甚稳当。我和二宝堪堪将他们两人扶进屋子里，就听外面一阵惊雷，竟是雨更大了起来。
　　“我这里只有旧衣服，你先换上。这位姑娘……”

　　他大概也发现了我们这院子只有两个男人，于是摆摆手道：“无妨，我来就好。”
　　嗯……我虽然多少觉得有些奇怪，不过想想兴许人家早早就定了婚事，也便没再问下去。

　　“你们身上有伤，我去请大夫来。”
　　那男子听了我的话，却有些诧异地看过来：“先生不是万花弟子？”
　　呃……总归又是一开始的问题。

　　“是。”
　　“那先生……”
　　“在下修习花间，不会医术。”

　　看着那人有些发愣，我忙扭身出了屋。
　　“二宝，给两位客人烧水，师父一会就回来。”

　　二宝虽然淘气，可人还是很靠谱的。今日这两位明显是走投无路，不知怎么到了我们草药铺子，二宝自然也收敛起他那玩心，先将正事做了。

　　这雨哗哗地下着，一点没有要停的意思。下得人心里也跟着烦乱起来。我到东城去请顾师妹来，倒不想我这做师兄的，还要麻烦师妹冒雨跑一趟了。

　　顾师妹向来是病人为先，听说我那草药铺又来了两个病人，忙收拾东西跟我前来。
　　我们又回来时，先时那位迷迷糊糊的姑娘已经睡着了，敲门的男子换了件衣服，正坐在床边，就那样看着她。

　　“呃……这位……”我才要张口，才发现我竟然忘了请教人家姓名。
　　“在下杨拾，承蒙先生相救，不甚感激。”
　　好在他及时出口，化解了尴尬。

　　“杨先生多礼了。”我赶紧摆摆手，感谢这种事情，我什么都没做，也承担不起，“这位是我师妹顾悠，她懂医术，让她给这位姑娘看看吧。”
　　“麻烦顾姑娘了。”

　　这个杨拾同之前到我们院子里那些江湖的少年都不同，他倒是温和有礼，同师兄有几分相似。
　　他们之前身上的衣服虽然已经脏了，不过还能大概看出样貌。我猜，应该是长歌门的人。

　　“顾姑娘，她怎么样？”杨拾很在意那位受伤的姑娘，顾师妹才看了脉，他便急着问道。
　　顾师妹看了他一眼，一边瞧着那姑娘的面色，一边问道：“你们从哪过来的？可是遇到了狼牙军？”

　　“不瞒二位，我们自长安而来，确实是在路上遇到了狼牙军。”说完他低下头，“本来想往扬州，没想到，走错了方向，又遇上狼牙军，没有办法，就北上到了太原。”
　　哎呦，竟然又是一个不识路的。

　　我不禁又想起已经前往扬州的柳寒锋来，算算日子，他大概快到了。

　　“这位姑娘是被狼牙常用的兵器所伤，幸而那兵器没有毒。只是她受了伤，没有及时医治，又淋了雨，目今有些烧起来了。”顾师妹起身说道。
　　“可有性命之忧？”杨拾忙问。

　　顾师妹摇摇头：“那倒没有。我师兄这里药材多，我开个方子，抓了药，多休息几天，把伤养好了，就差不多了。”
　　“多谢顾姑娘出手相救。”杨拾作揖。

　　顾师妹一脸古怪地看向我，然后又看着杨拾道：“公子太多礼了，医者救人，本来就是本分之事的。”
　　杨拾微低着头道：“顾姑娘是善良之人。”
　　顾师妹嘿嘿笑道：“是杨公子过誉啦……那个，我先去找药材了。”

　　说完她便忙转身出了屋子。
　　顾师妹不怕叶寻那样没皮没脸的，偏怕这样夸她的，说来也是极有意思的。

　　见杨拾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我便同他道：“杨先生不必担心，师妹年龄虽小，医术却是极好的，这位姑娘定会没事的。”
　　“多谢二位。”

　　“哎呀杨先生不必如此客气。”我忙扶他一下，打断他又要作揖的动作。
　　“二位要去扬州，可是要回长歌门？”来者虽是客，身份还是要问明的。

　　太原如今形势越发特殊起来，若是他们也像唐端一样有什么仇家，问明了身份，我也好周旋一番。
　　总归帮人还是帮到底吧。

　　“先生怎么知道？”杨拾却很惊讶，他问完了，又有些不好意思道：“忘记请教先生名讳，还请不要介意。”
　　“在下裴卿。”

　　“啊，裴先生。”杨拾原本都坐下了，我说了名字，他却又站起来，执意朝我行了礼。
　　唉，他们长歌门的文人，有时确实太过文人了。我又不像师兄，是那般温润如玉之人，我在外面混迹这许久，突然有个人这么有礼，反倒不太适应了。

　　“裴先生是如何得知在下是长歌门人？”
　　“杨先生穿着长歌门的衣服，又背着琴，又要往扬州去。”我指了指另一边桌子上放着的两把琴。

　　它们原本是杨拾背着的，此时进了屋子，布包被拆开，才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杨拾笑了笑：“我原想潮气太大，把琴放出来晾一晾，却不想，倒提醒了裴先生了。”
　　“妄自揣测，还请见谅。”我也朝他笑笑。

　　那两把琴，倒是有名的琴。
　　一把名青玉流，一把名盈缺。

　　这么说的话……
　　“这位姑娘莫非也会医术？”

　　这回杨拾看着我看向两把琴的眼神，倒没有再惊讶了：“她确实修习相知。”

　　长歌门相知一脉，与我们谷中所修医术略有些相似，只是长歌门用琴，更多讲究经脉与气，若受内力所伤，效果许是好一些。
　　似这位姑娘这般，为钝器所伤，倒还是我们花谷的医术，见效更快一些。

　　“若是受伤的是我，大概也不会这般狼狈了。”杨拾摇摇头，叹了口气。
　　我拍拍他略表安慰：“杨先生放心，这位姑娘会好起来的。”

　　“这位姐姐叫什么呀？她可真好看。”趴在床头看着那位姑娘的二宝突然问道。
　　这臭小子，从前怎么没发现他对漂亮姑娘这么感兴趣？
　　我一把拽过他，朝杨拾笑笑：“小徒不懂事，杨先生见笑了。”

　　“这位小兄弟亦活泼可爱。”杨拾笑笑表示不妨事，复又接着道：“师妹温蕴，她若是知道这位小兄弟这般夸奖她，也会很开心的。”

　　原来名叫温蕴，真是名如其人。
　　温姑娘虽然睡着，可看去便是温婉女子，她躺在那里，都像带了江南的婉约雾气。

　　“营里还有事情，我得回去。温姑娘的药都分好了，按时辰服用了便好。”
　　顾师妹把我们几个男人都遣出来，给温姑娘处理了伤口，又背着她的小药箱，出来交代道。

　　我看着外边天已经尽黑，却还淅淅沥沥下着雨，便道：“我送你回去吧。杨先生你们安心住在这里，我这草药铺没什么人打扰，正好休息。”
　　“麻烦裴先生了。”
　　唉文人嘛，礼节便多。

　　今天的雨也不知怎么了，许是憋闷了一个白天，到了夜里却淅淅沥沥地下个没完。
　　这样的雨声，最容易影响人的听力，也会影响人的判断。
　　不过，对方似乎不怎么想隐藏行迹。

　　我送了顾师妹回来，在将到草药铺时，终于确切地感受到了那个气息。
　　“一直跟着我做什么？阁下有什么事情，不如出来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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