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太原卖草药[剑三]

　　柳寒锋南下的日子最终定在了五月十五。那日是太原城一个前去扬州的马队出发的日子。
　　他寻不到路，正好跟着人家的队伍。那领队的当家听我说是一个武艺高强的霸刀弟子，欣然应允。

　　虽说柳小兄弟只在我这里住了短短十日，可经历了两次变故，反倒像认识了许久的兄弟一样了。
　　二宝嘴上说着柳大哥这里笨那里傻，真到了临别这日，他也伤心起来，也不再多话了。

　　邬先生看过后，唐端一直住在我这里，并着那位小酒姑娘也住了下来。我这小院还是头一回住进了姑娘，只给她一人单腾出一间屋子来，将就着也过了这些时日。

　　那位小酒姑娘原来姓郁，确为丐帮弟子。她从前在君山长大，后来跟着几个师兄来到了太原。平日只负责打探些消息，及时送回总舵。
　　大部分的任务都是她的师兄去做，她倒是整日里偷得愉快，后来就认识了唐端。

　　不过唐端却始终没说他的蛊因何而来，是何人所种。我想调查的事情也不得不陷入了僵局。

　　柳小兄弟其实没什么需要准备的行囊。他就那两把刀最为重要，时常背在身上。
　　故而十四这日，我说想帮他收拾妥当，却发现没什么可收拾的。

　　倒让我又想起叶寻了。
　　那家伙那时走的时候，可是零零碎碎拿了不少。藏剑山庄向来不缺银子，幸亏他们的车队马车足够多，不然还不知他要怎么带走呢。

　　“我瞧着你也没什么需要拿的，一应吃食镖队也都有。”我包了几两碎银子，交到柳寒锋手里。
　　“这里是几两银子，路上跟镖队一起应当用不到，等到了扬州，若有需要吃食住店的，或者打点人脉的，可够你支撑几日。”

　　总觉得我每次见到柳寒锋，和他说话时，都有一种当大哥在教育小弟的感觉。
　　如果真是这样，柳寒锋还算得上是听话的“小弟”。

　　他将小布包接过去，说道：“那个……谢谢裴大哥。”
　　“客气什么，你救了我们师徒两次，这些就当一点心意，作为报答了。”

　　“哎呀……多不好意思……”
　　他又摸了摸鼻子，有些腼腆地笑了笑。

　　“扬州我曾经去过，那里气候不比这边。城里应当有万花弟子开的医馆，你若是身体不舒服，就去打听着看看。”
　　“嗯嗯，我记得了。”柳寒锋点点头。

　　“柳兄弟。”

　　我俩回身望去，却是唐端站在门口。

　　他的面色比之前好了许多，可师妹跟我说过，这只是因为噬心蛊被暂时地压制住了。
　　说白了，他现在的好转算是假象。倘若那蛊毒再被触发，只会比之前来得更为猛烈。

　　而我最担心的，便是他会因为郁小酒，产生情绪上的剧烈波动。

　　“哎呀，唐大哥……有什么事吗？”柳寒锋问道。
　　“听说你明日要往扬州去，都收拾好了吗？”

　　鲜少见到唐端这么温柔说话的样子。也许是他和柳寒锋打出了兄弟感情？

　　“收拾好了。唐大哥好好养身体，等我回来再跟你切磋。”柳寒锋嘿嘿一笑。
　　随即就有一个声音跟着响了起来：“谁要跟你切磋，才不要！”

　　郁小酒叉着腰站在唐端斜后方，抬眼看着柳寒锋。

　　说起来也有意思。
　　小酒姑娘功夫着实不错，唐端养伤这几日，她有时便会和柳寒锋切磋一二。

　　可她毕竟年岁不大，柳寒锋又是难得的在刀法上天资聪颖的人，两人的切磋回回都是她败下阵来。
　　郁小酒也因此拒绝让柳寒锋再和唐端切磋。

　　用她的原话说：“柳寒锋下手不知轻重，打起架来没有人性，会把唐端打坏的！”
　　这倒也是个真性情的姑娘了。

　　柳寒锋讪讪地笑笑：“不打就不打嘛……”
　　“柳小兄弟好好休息，我们先回去了。”

　　我们三人退了出来，外面的天空已挂上了点点星子。我正要转道回屋，忽然听郁小酒同唐端说道：“你说你们蜀中的天上也能看见星子，竹林子里还有圆滚滚的熊猫，什么时候领我去看呢？”

　　我又回头看向不远处的他俩，唐端好像抬手摸了摸那小姑娘毛绒绒的头发。
　　然后就听他轻声道：

　　“等战事平了，山河永安，我带你去。”

　　十五日一早，柳寒锋便要准备出发了。我又像那时送叶寻一样，将他送去东城那边。

　　东城似乎又有一些队伍调拨过来，巡逻的人多了不少。我们路上还遇见了齐珮姑娘。
　　她正带了两队人在城里巡视，听说柳寒锋要往扬州去，还就着她曾经去扬州那点经验，给柳小兄弟说道了说道。

　　唐端因着身体仍虚弱，故而只有我和二宝两人来送他。

　　柳寒锋不打架时着实看着像个听话实诚的孩子，那陈镖头从前在我这买过药材，大概问了柳寒锋几句，便开心地给他安排了个赶车的差事。

　　“裴先生没有什么东西捎到扬州去？”陈镖头朝我问道。
　　“就只烦劳陈镖头将我这位小兄弟安全带到了。”
　　“哈哈哈，那是肯定。”

　　陈镖头端起面前的一碗酒，一饮而尽，遂回头朝着后面的队伍喊了一声：“出发！”

　　男人洪亮的声音穿透太原城迷蒙的晨光，伴随着这一声，南下的马队在尘烟中启程，马蹄声穿过东城门，马车上挂着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朝着东南的方向渐行渐远。

　　“师父，柳大哥还会回来吗？”
　　“会吧。他迟早要回霸刀，总会路过太原的。”

　　“那我们也会一直在太原吗？”
　　我看着面前逐渐进入新一天的太原城，默了一瞬。

　　“我们呀，大概会吧。”

　　我们会一直在这卖着草药吗？我不知道。
　　若是叛军有天打进了太原城，我又该领着二宝去哪呢？
　　托我看顾草药铺的前辈并没有言明归期，而在这不知还要多久的日子里，我真的能等到她吗？

　　也许我还是把目今的日子看得太/安稳了一些。

　　我和二宝回到草药铺时，原本被我掩上的门却打开了。
　　我正奇怪，推门进去时，便见院内正中，竟然站着一个女人！

　　她对面，是面色不太好的唐端和怒气冲冲的郁小酒。
　　听闻门板被推开的声音，她扭头看向了我。

　　紫衣女子的眼中，带着勾魂摄魄的妩媚，头上的银饰因为她轻缓的动作而发出轻巧的叮咚声响。
　　她的手臂上，一条小青蛇盘旋而上，等爬到她指尖，吐了吐信子。

　　她打量了我片刻，嫣红的唇勾起一抹轻笑。
　　“可真是个勇敢的人呢。”

　　她的中原话带着一点生疏，却如掺着毒/药的蜜糖一般，甜滋滋地沁入人的身体里，然而带着不可忽略的危险气息。

　　“姑娘是……”
　　可惜我此时并没有带着墨颠。她像是冲着唐端而来，如果她就是郁小酒所说的“那个女人”，那兴许，拖着有转机也说不定。

　　紫衣的女子并没有理会我的问题，她伸手在那小青蛇的身上轻轻抚摸，那蛇便有沿着她绘着纹饰是手臂攀上了她的肩膀。

　　“我今天不会再放过你的！”郁小酒一手拎着小酒壶，一手抓着青竹棒，扬头灌了自己一口。

　　“小姑娘不要这么冲动哦。”她仍旧浅笑着，一只手从腰间将银制虫笛取了下来。
　　笛骨雕成蛇形，在阳光下泛着盈盈的光泽。

　　太上忘情！

　　传闻道苗疆五毒三代教主白檀香所用之笛名太上忘情，笛身形如长蛇，长三尺九寸，重六十两一钱。
　　我将二宝护在身后，若这姑娘强行动手，那便也只好一战了。

　　“以多欺少，没意思。”

　　“你休想再走！”
　　郁小酒瞬时冲上，却见那紫衣姑娘方才站立的地方突然飞出数十只蝴蝶。

　　蝶翅上暗紫色的花纹正如她衣服的颜色一般。
　　郁小酒一掌拍上，那蝴蝶呼啦啦散开飞去，方才那块地方，却已空无一人。

　　“她……她变成蝴蝶了？”二宝捂着嘴，在我身旁满脸惊讶。
　　“苗疆异术——化蝶。”我看向唐端，“唐公子这回可以解释一下事情的始末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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