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鸾

　　白千浩从帐内出来时，天色将明，已是第二日的清晨了。慎丽信进蹲的那个角落已没有了人。

　　他淡淡扫了一眼周围，抬步向前走，只是步伐略轻浮，还有些不稳。

　　待到他把早饭取回来时，谢鸾已经醒了，却是没起身，睁着眼睛盯着帐顶看。

　　白千浩知她难受，虽不忍，但还是上前，对她说:“忍着点，我拿来了粥，你吃一些。”

　　谢鸾缓缓地摇了摇头。

　　白千浩叹口气，伸手把她扶起来，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借力坐起。

　　将盛着粥的汤匙送到她嘴边，谢鸾倒也不再拒绝，就着他的手一勺一勺咽下去。

　　谢鸾先前是硬疼晕过去的，在倒下去之前，她冲不远处的侍卫喊道:去找白千浩。

　　不知为何，她下意识觉得白千浩可以应对这样的状况，也幸亏，他真的会压制蛊毒。虽不知用的是什么办法，但好歹是压下来了。

　　一碗粥下肚后，谢鸾好像恢复了点力气，眼珠转向白千浩，盯着他精致的下颌线问道:“你为什么没事？”

　　不对，他看着也不像完全没事的样子，整张脸现在是苍白的，眉间尽是疲惫之色。于是谢鸾换了个问法:

　　“你的蛊毒为什么没有发作的这么严重？”

　　白千浩摇摇头道:“我的蛊毒没有发作。”

　　“为什么？”

　　“我将它逼出去了。”

　　谢鸾长舒了一口气，语气轻快不少:“你知道解蛊的办法？……那快……”

　　话音未落，便见白千浩的脸慢慢地向下压，他扇形的睫毛几乎能清晰地数出来，一股扑面而来的熟悉又陌生的气息，产生了微微压迫之感。

　　那样子，就像是要亲她一样……

　　谢鸾动弹不得，脑袋“嗡”地一声，“白、白千浩……”她一口咬在自己舌尖上，理智这才回归。

　　谢鸾屏着息往后动了动。正是这一动，白千浩猛然顿住。

　　他悠悠叹出一口气，说道:“这便是我与你说的解蛊的方法？”

　　谢鸾一愣:“什么？……”解蛊要靠亲吻吗？

　　白千浩缓缓点了点头。

　　谢鸾道:“荒谬!……那你是怎么解的？”

　　她眼珠子转了转，白千浩一看她神情边知她想歪了，连忙说:“是逼出来的。”

　　谢鸾道:“那你也帮我逼出来不就行了？”

　　白千浩摇头说:“会非常痛苦，比蛊毒发作还有痛，我不赞成这样。”

　　谢鸾说不出话来了，这蛊毒发作着实是厉害，简直跟一起来了十次葵水似的，感觉像有只手在恶意地搅动你的五脏六腑。

　　白千浩安抚似的按了按她的头，说道:“我知道你不愿这种解蛊方法，”毕竟她曾那样厌恶。他眼眸垂了垂，继续说:

　　“你可以好好想想，蛊毒发作是因为远离了母蛊，但不会那么频繁，暂时不急……另外，好像发生了什么事，他们都在找你，不是很乐观的样子。”

　　他本以为谢鸾闻言会焦急不已，却没想到她竟只是点了点头，了然似的说道:“唔，果然……”

　　“那你打算怎么办？”白千浩问。

　　“我……我还能怎么办？——只能奉旨回都啊。”

　　白千浩有些诧异:“为什么？……我以为你养私军，来往大臣都是为了造反的。”

　　他这可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这么个事就让他轻飘飘说了出来，还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谢鸾有些想笑。

　　她说:“其实是有这个想法的，但终归还是觉得没甚太大意思，我吃饱了撑得吗？——再说，也有点想回瀛洲了……我父亲，还有母亲，都葬在那里。”

　　这是谢鸾第一次提到自己的过往，白千浩愣住，随后欣喜若狂，把人狠拽过来塞进怀里。

　　“阿鸾，你想不想……与我回家？”

　　谢鸾:“什么？度国吗？太远了。”

　　白千浩摇摇头:“不，不是度国，是很近的地方。”

　　谢鸾:“？”她更疑惑了，刚要开口询问，便被门口一道通报打断。

　　来人中气十足:“将军，慎丽副尉着我告知您，您若能走动，就请来主帐一趟，有些事需要劳烦您下令。”

　　谢鸾和白千浩对视一眼，转眼就把刚才的话题抛到九重天外去了，反倒是被白千浩灼灼的目光烫了一下，半天缓不过神来。

　　便在两人都没有开口的时候，帐外又传来声音，还是刚刚的士兵，他这次语气略轻，仿佛自言自语似的:“将军没应，想是伤还没好，那就只能按慎丽副尉说的，快刀斩乱麻了——”

　　谢鸾:“……”

　　“嘿!站住!”她喊道，声音还有些不稳，隐有沙哑，不过已经能让外面的人清晰地听到了。

　　那侍卫还十分礼貌地在门外问候了一声才进来。

　　看到帐内两人的姿势，他尴尬地立住，摸摸鼻子不知所措。

　　谢鸾见状稍用力支起自己的身子，向旁边挪了挪。

　　她没去看白千浩的表情，对侍卫问道:“怎么个快刀斩乱麻法？”

　　侍卫沉吟片刻，落下一道惊雷:“禀将军，是慎丽副尉拿出虎符下令，将李公公给擒了。”

　　谢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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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不在，但虎符在，难不成你们要违抗军令？!”

　　“我说慎丽家的娃子，这可不是什么抗不抗命的事情，你这是要公开造反呐!”

　　“我便是如此，又能怎样？……”

　　谢鸾打老远就听到主帐里的慎丽信进同洪校尉的争吵声，不少士兵自然也听到了，他们噤若寒蝉。

　　 她是绝不会在人前示弱的，十分坚决的拒绝了白千浩的搀扶，因此走的不是很快，浑身的骨头还隐隐作痛。

　　好不容易到了帐前，掀帘而入时差点没被里面的怒火波及掀翻，个个都脸红脖子粗，仿佛下一秒就要动手。连谢鸾进来都没太注意。

　　“都先停一停。”谢鸾喊道。

　　她的声音淹没在争吵中，谢鸾拧了拧眉，还要再开口时，白千浩突然上前。

　　他抽出谢鸾回来时找到的剑，大步上前。

　　修长的手指被剑疆缠绕上，他食指碰到了那块碧绿的石头，下意识地将其扣住，手指很白，好像能透过它看到玉石剔透的亮光。

　　“嘭”地一声，木屑纷飞，白千浩掀翻了个凳子。

　　谢鸾长舒一口气，很好，他做了她想做的事。

　　帐中静了下来，慎丽信进还没从刚才的争吵中里出来，眸子里满是怒气。

　　其他人震惊地看着白千浩，谢鸾站了出来，平静的说道:“把那姓李的太监放出来，我回去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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