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鸾

　　好巧不巧的，谢鸾在马厩里就遇到了白千浩。

　　他站在柱子旁边，像恭候多时，又像只是偶然经过似的。谢鸾最终认为他是偶然经过的，不然没办法解释他是怎么知道她行程的。

　　心里虽然思索万番，但她表面上是极为安静沉着的，一手牵着吹雪，目不斜视地走了出去。

　　没多久，她听到身后马蹄踏地与人脚步声的二重奏。

　　这是一趟最默然的行动，默默地找，默默地走，最后一无所获的回营，平时士兵们之间的谈笑风生也适时收起来了。

　　谢鸾宽大厚重的兜帽自打带上就没摘下来过，她就在兜帽的遮掩下畅快地呼吸，觉得这样轻松不少。

　　她策马走在最前方，速度不快不慢，却总是和大部队差那么一点，弄得人心惶惶，总以为下一瞬她就要张开翅膀飞走似的。

　　回了营地后，谢鸾把吹雪交由打理的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一个眼风也没有留给身后。

　　白色的身影就一直目送她走到看不见的地方，踟蹰很久才转身离去。

　　这第四天就这么过去了，谢鸾最终还是没有去要方子，外面的雪彻底把她动结实了，她现在觉得自己可以凭自身旺盛的火力抵抗住惊亘的夜晚。

　　何况梦里还是那么燥热。

　　她这几天断断续续地梦到了好多以前的事，那些在意过的，没有稍加在乎的，全在晚上跑到她脑袋里闹腾，每每早晨醒来时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被汗洗涤好几次。

　　这次她照常被热醒，一脚把被子踹开，侧耳倾听帐外的动静，发现今天居然有点不太一样。

　　这是谢鸾的直觉，士兵们的谈话好像比往日张扬些。

　　她穿戴整齐后出了帐门，到达主帐后才发觉大家已经等待多时了。

　　谢鸾也不卖关子，直接问道:“是有什么事吗？”

　　一众将领，都像被封住了嘴，吭哧半天不说话。

　　谢鸾蹙起眉毛:“有事就说。”

　　角落里这才发出一声蚊子哼哼似的回应:“将军，营外来了许多……女人。”

　　谢鸾扬起眉:“女人？她们来做什么……”

　　话还没说完，她就已经明白了。这是军营，除却她这种，来这的女人还能是做什么呢？

　　谢鸾没有显露出任何忸怩之色，这种事在瀛洲时也时有发生，她从一开始不理解到现在已经熟视无睹甚至认为是正常现象了，正如惊亘的寒树林，各人有各人的活法。

　　她刚要摆手同意时，脑袋里却不适时宜的闪过一个画面。

　　谢鸾白了脸色，没有人注意到。她也很快收拾起神情，思索一番吩咐道:“去把人带上来我看看。”

　　很快有人动身，不一会儿就有三个穿着粗布衣裳地女人被带了上来。

　　谢鸾看着她们的打扮，发现居然有一个是梳着妇人发髻。她眉头不禁蹙起，强按下心里的不适，说道:

　　“我只问一个问题，也只问一遍，你们是自愿的吗？”

　　三个女人互相看彼此一眼，然后跪在地上叩首，说道:“我们是自愿的。”

　　那个梳着妇人发髻的像是领头的，她抬起头看着谢鸾。不知是看她同样是个女子还是为何，妇人神情有些放松，

　　“姑娘，我们是这附近村子上的，听闻有军队住在这里这才打算着一齐来伺候伺候这些将军们，这里本就不好过，寒霜期一到更是吓人，我们就是为了补贴补贴家用，这里要是不许这样的话，我们一二百个女人，做些杂活也是能的。”

　　谢鸾安静听她说完，说道:“没，可以，”这是回答妇人的话，她转头对钱万里说:“那就给寻个地方吧……悠着些，别太过分。”

　　这话一摞，帐里气氛似乎更尴尬了些。

　　谢鸾觉得潜台词到了点子上了，也就不再多话了。

　　那几个女人似乎这才分辨出谢鸾才是那个说话好使的，止不住地道谢。

　　谢鸾挥挥手，着人将她们送出去了。她收拾好心神，转过头斥问道:“怎么都挤在这里？是都闲的吗？”

　　她这么一吆喝，人立马就散了，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

　　最后只剩下住在主帐内的钱万里，谢鸾走到椅子上落座，拿起个杯子在手里把玩。

　　“我看你最近倒是不太碰酒了。”钱万里说道，酒壶就在旁边，他见她没有要动的意思。

　　“还行吧。”谢鸾无意识的应着，不是很想透露这几日里来滴酒未沾的事实。

　　“这样也好，那东西也不是个对身体有好处的。”钱万里把手里的书翻过去一页。

　　谢鸾临摹着杯子上的花纹，“那个……”她眼神示意了下帐外，“那些个女的，来了多少个？”

　　钱万里眼神在兵书上流转，回答道:“一百四十七个整。”

　　谢鸾笑出声:“一百四十七个整，难不成还能有半个怎么得？”
　　 钱万里跟着她一起笑。

　　谢鸾:“找功夫把钱送回她们家去，然后，别搞出人命来……我说各方面的。”

　　钱万里闻言抬头看她一眼，随后才缓缓点了点头。

　　谢鸾站起身走到了炉火旁，汲取着热量，搓着自己的手。

　　“诶？”她突然发声，“今儿是什么日子了？”

　　钱万里答的有些心不在焉:“没个黄历，雪太大，不知今夕是何年。”

　　谢鸾没管她这文绉绉的句子，掰着手指头数起来，说道:“日子差不多了，你这些时日注意点外面的动静。”

　　钱万里:“怎么着？你又得罪谁了？降罪旨意还来？”

　　他这一句三问，怕极了似的。

　　谢鸾撇嘴:“你懂什么，我的宝贝要到了。”

　　见钱万里还是一副不知所云的模样，谢鸾也懒得解释，只匆匆留下一句:“到时候你就知道啦。”

　　她转头就推门而出，去南门壁垒上吹她的小风去了。

　　谢鸾憧憬着她的宝贝，那是她花了大价钱从千里之外运送来的“利器”，只是谢鸾不会想到，跟着她宝贝一起来的，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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