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鸾

　　谢鸾瞪大了眼睛，有点听不懂他说的话。
　　“为何？”
　　“……”
　　“你连个理由都给不出，就想让我跟你一起闹？”

　　白千浩眉头紧锁，“这不是闹。”

　　谢鸾头有些迷糊，手扶着额：“好，不闹。你总得说出为什么吧。”

　　“……我说出来你也是不会信的。“他说。

　　“你都未曾说过怎就知道我不会相信？“谢鸾懒踏踏的回答，透着散漫。

　　“罢了，你若是嫌人少，再叫洪校尉给你拨一队人马，“她眼神虽停留在他身上，却没有聚焦：“我是不能擅离军营的“

　　依旧这样，总是这样，惯会疏远淡漠那一套，对什么都是这样心不在焉，都不会上心，就连之前被他抓住把柄时也是不甚在意的模样，他真的很想知道，究竟什么事能让她产生波动，像个正常的有血有肉的人。

　　白千浩开口，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你若不去，就别想再见到你的兵了。”

　　“……”

　　他笃定的语气让人心里一颤，谢鸾愣住。

　　白千浩不再多言，转身要走，她也没有拦。那道身影来到门前，轻轻打开棉帘，身形顿住，并没有马上走出去。他张了张嘴，最后却也什么都没说，径直走了出去。

　　不愉快的对话令谢鸾这夜没有睡好，黝黑的帐顶像张开血盆大口要吞噬人的怪物，狰狞着面庞对她露出桀桀的笑。
　　她莹透的一张脸在黑夜里尤为显眼，细碎的女声喃喃道：

　　“我的兵……”

　　十分宽敞的马厩内，光是闲置的马匹就有几百上千头，冷凝的空气中，一匹匹马鼻子里喷出白色的雾气。
　　营中这样的马厩遍布，人们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

　　白色的人影站在一匹通白的马身前，白千浩抿着嘴，那匹马只盯着面前的马槽，丝毫不顾一旁的人。

　　他被气得笑了出来，看了看马厩的门，人们来去匆匆，抬着东西唠着闲话，但那道他一直期盼着的身影迟迟没有出现。

　　白千浩叹口气，一掌拍在马屁股上，泄愤似的：“不老实。”

　　“你在做什么？”清丽的声音，在军营中，别说女子，就是那些将领也没有几个敢这么大声喧哗的。

　　白千浩轻轻笑出，没有转头，肩膀颤着。
　　谢鸾手里牵着匹枣红色的马，和她暗沉的铠甲相得益彰。见他不说话，谢鸾径直走到白千浩面前。目光从那人精致的脸上掠过，最后停留在他手上。
　　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曲着，五指并拢。正和吹雪的屁股亲密接触着。
　　吹雪也显然对这样的接触不太舒服，蹬着马蹄扭着身子乱动。

　　谢鸾头上黑线三两条：“你干嘛呢啊？”
　　白千浩淡定地把手拿开：“你来了啊。”
　　“……”
　　“来了就好。”放松的语气，有些许释然。

　　谢鸾似乎被吹雪传染，也开始不舒服起来，她别过脸：“还不出发？“
　　“不急，“男子说道：“能问你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你觉得今日天气如何？好吗？“

　　是个怪问题，谢鸾为此愣了一瞬，随后下意识抬头去望天。
　　灰蒙蒙一片，那仅有微亮的太阳也藏起来了，肃杀之气蔓延，飓风卷着霜雪时不时从耳边呼啸而过，余音侵蚀着人体内仅存的热气。

　　谢鸾笑了起来，答道：“是不怎么好，但惊亘不向来都是这样吗？”
　　白千浩点点头，又问：“有没有想过改变？”
　　“改变什么？”
　　“这残酷的环境。”

　　谢鸾觉得他在说笑：“我还从未听到过这样的话，多艰难的环境也都是老天给的，仅凭人力怕是斗不过天的吧。”

　　白千浩似是叹了口气：“那我换个说法，有没有想过离开这里？”
　　“……陶宛不止你一位将军吧，那你有没有想过让别人来监替，好离开这个已经不适合生存了的地方呢？”

　　女子似被逗笑，语气带着绵绵的笑意：“有的，怎么会没有啊，但来都来了，怎么能就这么回去呢？太丢人了。”
　　她眨动着那双狭长的眼睛，一颦一笑带着不经意地媚气，眼角却露出一般男子都没有的果断杀决。

　　“是啊，这样回去，太丢人些……”

　　“你说什么？”谢鸾疑惑地问：“我没听清。”
　　白千浩回神：“没什么，可以出发……”

　　“报——”
　　拉长的喊声划破宁静，马厩中所有来往的人都停下脚步，连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喧哗惊得四动。
　　置身于此，每个人头顶都好像悬浮着一把刀，每个人都严装以待，生怕稍有风吹草动，那把刀就会落下。

　　“启禀将军，东北方向发生异动，祁副将请您即刻前往前沿坐镇！”

　　谢鸾肃了脸色：“他可有说是何种异动？”

　　“回将军，并没有……”小兵有些支吾，紧低下头说：“钱校尉请您立刻放弃跟随前往东北寻药的计划，不要为此耽误军情……”
　　谢鸾没有什么表情，把目光瞥向不知何时离她已有些距离的人。他静静伫立在那，没有任何动作，但仔细看就能发现，他袖子下握成拳在颤抖的手。

　　谢鸾转过头，对着那传信的小兵说道：“好，即刻启程。”
　　说着来到吹雪身边，飞身便越上马背。那传信的小兵也骑上了一匹马，马厩的门被士兵拉得大开，她一抖缰绳，顷刻间便已走出老远。整个过程中，都没有再回头看过一眼。
　　留下来的人喃喃：“今日天气确实不是很好……”

　　主营战地很大，清理出来的道路也足够宽敞，谢鸾他们跑马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就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巍峨高耸的瞭望台直入云霄，谢鸾下马后顺着梯子爬了上去。
　　直上直下的梯子爬起来着实费力，加上瞭望台很高，这段路程便显得如此漫长。
　　谢鸾爬时废了不少力，但更多的是心急。
　　许久，她终于露出了头。已经在上面的慎丽信进快步走过来把她拉了上来。
　　上面俨然一个房间。物品一应俱全，火炉熊熊燃着，桌子摆在中间，上面还陈列着杯具。空间极为宽敞，很多人都在上方。
　　谢鸾来不及多喘几口气，来到栏杆边，探出身子向远方眺望。
　　大半个身子都出去了还在踮脚往外延伸，众人在一旁看得直抽冷气，真怕她一个不小心就掉下去了。
　　慎丽信进连忙递上千里眼，
　　谢鸾接过，置于眼前，对着东北方向。只见天地相接处原本显眼的地平线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地是大片的烟尘，似是由于大批人马急行而来震起的雪雾。
　　“那是什么？探路灵狐吗？”谢鸾问。
　　“还不确定，”钱万里接话：“但有很大的可能是它们。”

　　谢鸾沉吟片刻，倏而开口：“好，备马。”

　　“不可以！“慎丽信进跳了出来，嚷嚷着。

　　所有人惊异地望向他，
　　慎丽信进挠挠头：“那个，将军。属下请命前去探查。”

　　“不用，我去就行。”

　　这回，所有人又把诧异地眼光转向她。
　　谢鸾吸了吸鼻子，后退一步。
　　果真，下一秒爆发出一片哗然，众人七嘴八舌：
　　“不可！属下请命……”
　　“请将军坐镇军营，探查一事属下前去就行。”
　　“钱万里你非要和我抢……”

　　谢鸾慢慢蹭到了梯子旁，还没等有任何动作，一道清晰嘹亮的声音炸在耳畔。
　　“报——东南方发生交战！”

　　瞭望台上瞬间静下来，谢鸾探出头看向地上渺小的人影：“东南？”

　　“是，初步判断应是……出营寻药的白公子的队伍遇到了……前来攻打的探路灵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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