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伞

　　两人打理了一番出来后，都是一身水汽，秋夜的风一吹，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沈婆婆家的饭桌就摆在了厅上，正对着大门，往外一望就是山啊，田啊，天啊，比四面环绕的大红高墙让人舒服多了。人啊，最怕沉溺在那些平静祥和中，再无作为了吧。

　　今日的菜样着实丰富，鸡鸭鱼肉是样样俱全了，更夸张的是桌边儿上还放了一坛酒。

　　“今儿个是什么日子啊？”乔槐回头问道。

　　祝姑娘摇了摇头也是一脸的疑惑。恰在这时，沈婆婆端着一盆绿油油的青菜从灶房里钻了出来，笑着说：“坐啊，菜都好了，等老头子过来，就可以开始吃了！”

　　乔槐坐下，捡了根筷子在手里玩儿，痞里痞气的问：“诶，婆婆，今天是什么日子啊？这摆的不会是鸿门宴吧……”

　　“啥宴？啥叫鸿门宴”这脚着黄土背朝天的这么多年了，也就知道个宴是吃饭的意思。但听这小子的语气觉着肯定不是什么好词。

　　祝姑娘笑笑，林爷爷就出来了。刚洗净的手就随意在衣襟上抹干就坐了下来：“嘿，你小子，做顿好的，倒成鸿门宴了？你大可以不吃。”林爷爷幼时倒是读过几本书，最后还是太穷了，字儿没识全就下了地。

　　林爷爷打开了桌边儿那坛酒，满满当当的倒了两大碗，又倒了小半碗儿给沈婆和清竹，边倒边说道：“今天啊，也不是什么大日子，就是四十年前娶了你们沈婆婆。”说完犹自嘿嘿笑了两声，倒是沈婆婆一听着不是什么大日子时斜眼看了林爷爷一眼，老了都还带着几分娇俏。

　　“我和老头子商量着庆祝庆祝，顺带也当是迎一迎你们。我们在这山中住得久了，山里渐渐没人了，我们又不舍得搬离这里，平日里难得来人，开心呐。”沈婆婆在林爷爷身旁坐了下来。

　　乔槐静默了一会儿，直直地盯着前方，不知是在看这对携手多年的老夫妇，还是在看门外低空飞过的鸟。他举起筷子，用一如既往的轻松姿态耍着乐儿，每个菜都尝一口，不停地说着好吃。哄得老夫妇也舒坦极了。

　　四个人唠嗑着一些琐碎的事儿，自然得就像是一家人一样。祝姑娘挑了块鸡肉到沈婆婆的碗里，一回头却看见乔槐毫无笑意，深邃得宛如黑墨的双眼。她吓得手抖了一下，再看时，又回到了那不正经的形态，只是一整碗的酒已被灌空。

　　吃得差不多知道，话也不多了，乔槐不动声色地灌了许多酒，祝姑娘有些担忧地扯了扯他的袖子道：“别喝了。”

　　“为什么不喝？今天开心要多喝点。”乔槐盯着祝姑娘的眼睛道。

　　对面的林爷爷应道：“对！小乔说得好！开心就是要喝。老子一年到头也就喝这么一次酒。”看这神态也是醉得不清。

　　沈婆婆一掌拍到了林爷爷的后脑勺上：“死老头儿，喝醉了？说什么胡话呢。”林爷爷被拍后就倒在了桌子上，竟然是睡了过去，沈婆婆尴尬的笑笑，“老头子喝醉了，我先带他回房了，你俩慢慢吃、慢慢吃。”

　　乔槐看见林爷爷醉倒，就指着他笑道：“嘿，酒量真差，一碗倒。”

　　祝姑娘叹了口气，觉得这货也差不多了：“你坐着，我把凳子抬回去。”因着只有一间房，所以原先就用长凳拼了张小床给乔槐休息。刚吃饭的时候搬了一张出来。她站起来，就觉得天旋地转的，走路都不成直线了，这酒后劲还真大。

　　她晃了晃脑袋，还没大清醒过来，就瞅见乔槐一口干了最后半碗酒。他摇摇旁边的坛子，喃了句：“空的。”就要站起来回房。往后推时又绊倒了凳子。祝姑娘是真怕他就摔死在那儿了，虽然她也不大清醒了，但还是有些意识的。

　　她赶忙走过去，将乔槐架上肩膀，两人摇摇晃晃地向房里走去。最后一齐摔到了床上。

　　祝姑娘想站起来却失败的砸在了乔槐身上，力道使乔槐闷哼了一声。祝姑娘缓了缓，掺着床起来，恰好对上了那双如墨的眼。俗话说酒能误事，冲动与误事都是在电光火石之间。

　　祝姑娘就感受到酒气极重的吻，带着风雨欲来之势，要将她吞吃入腹般，她想往一旁躲，却挣脱不开那桎梏。迷迷糊糊间想的就是果然话本都是骗人的，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带着清新气息的吻吧……

　　滚烫的，疼痛的，混乱的……一切的一切一夜之间全然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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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乔槐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疼得不行，喉咙干得冒火。缓了一阵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怀中还抱着一个人，两人不着一缕紧紧贴着。鼻尖遗留着酒气和淡淡的女子清香。他楞了一会儿，抬起手敲着脑袋想，他都干了些什么！

　　一时间万千思绪不知从何理起，或许当初就该把她扔回岳夫人那儿，再逃不迟的。可如今带着人逃命就算了，还……还生了这样的事端，不是不想却是不能，他曾经做过的事在他们之间划下了不可跨越的河流。而终有一天，她会知道，那他们的未来呢？如果看不见未来，最好的就是不要开始，这样一切好聚好散，可现在局面似乎有些失控。

　　祝姑娘皱着眉睡得似乎不是很安稳，白皙的脖子处有着绯色的痕迹，在昭示着某人的禽兽行径。乔槐颤着手抚上了姑娘的脸庞，眸色愈渐变深，又升起了一阵邪火。不自觉地就抱紧了祝姑娘，依偎在了她肩上，宛如怀抱珍宝。这可是他深爱了这么多年姑娘，拥有的欢喜总是多过了愧疚的。

　　那条他们之间看不见的河，就让它静静地流向地狱吧，待他百年之后，再去背负那些罪孽也无妨，身陷地狱也罢，永不超生也好，只有此生欢喜就该无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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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姑娘这一睡就睡到了太阳落山，带着宿醉头疼，一身的酸痛，还有某处不可言喻的疼痛醒了过来，她恨不得立马又睡过去，是真的难受。她揉了揉头，打量了一下四周，因为快要入夜了，光线并不是很好，身上穿着干净的衣裳，周围也没有酒气。她看着床顶，脑中不时闪过昨夜的一些画面，禁不住羞红了脸。

　　乔槐出门干活儿的时候，也不早了。他和沈婆婆、林爷爷收割剩下的稻谷，割得差不多的时候，他就先走了回来，一只通体雪白的鸽子停在了饭桌上，鸽子腿上绑着信筒。他走向厅里放杂物的角落，翻找出了那本账本，本子已撕过了四分之一的分量。他又撕下一张，塞进了信筒，随意地喂鸽子吃些东西，就放飞了鸽子，还吹了声口哨儿。

　　这些地方鸽子不多见，麻雀儿倒是不少，虽说那几页东西，分量也够重了，但是涉事人多，只有全本都送出去才能一锅端了，希望全部送出去前，那些老狐狸发现不了。

　　灶房里还留有一碗温着的粥，他端进了房里，想那蠢徒弟都睡了一天了，也该醒了吧。

　　他推来那不太稳当的木门，却看见蠢徒弟还在睡着。他抬了张小板凳放到了床头边，粥搁在上面，就去点了根蜡烛，这房里也是太暗了。拿着蜡烛走回来的时候，恰好看见某人急急忙忙闭眼的样子，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他也不戳破。微凉的手抚上少女变得热烫的脸，手下的人轻颤了一下：“呀，这么烫，不会是生病了吧？”

　　他挪开手，在祝姑娘绯红的脸颊上亲了一口，人一下子弹了起来，捂住脸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干什么？”

　　乔槐一脸纯良地答道：“话本里不都这样写吗，女角儿亲了一口男角儿，那人就活蹦乱跳了，然后再深情地说句，你是我的药……”

　　祝姑娘哼哼道：“话本儿都是骗人的。”

　　“你怎么知道是骗人的？你看我一亲你，你就醒了。”

　　“……”

　　乔槐招招手：“过来吃点东西先。”

　　祝姑娘这才一点一点地挪过去，脸红彤彤的可爱极了。乔槐端起粥要喂她，被祝姑娘阻止：“我自己来。”

　　他也不强求，就把碗给了她。但坐在一旁用深情的眼神瞅得祝姑娘直发毛，最后犹豫地说道：“你能不能……别这么看着我？”

　　“我想看着你啊。”

　　“那我一直盯着你看，你会怎么样啊？”

　　“欢喜~~”

　　“……”算了，算了，每逢这种时候闭嘴比吵嘴要好得多。

　　喝完了粥，祝姑娘掀开被子要起来。乔槐接过空碗便问了一句：“你要去哪里？”

　　“出去走走。”祝姑娘穿好鞋子，站了起来，却觉得腿都有些抖，腰还酸，总之是难受，她抚着床栏，缓了一阵。回过头时却看见乔槐在盯着一处，她也顺着看了过去。一小块血渍在空的床上异常明显。她感觉血直冲脑门轰的一响，抓了被子就盖了上去，“看什么看！”

　　乔槐脸皮这么厚的人，此时也觉得脸有些发烫，他看着祝姑娘道：“那啥，媳妇儿，咱都已经坐实了，顺便把亲也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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