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风自然来

　　一旁那个中年商人一听就乐了，也笑着说：“年轻人不得了，我不愿意走是自己想办法，你这一番连消带打的，倒把难题交给掌柜的了。”
　　少年也向他行礼说道：“那也多谢大叔您刚刚的法子，让我觉得也许我们也不用走呢。”
　　掌柜的听少年说明利害，也深知今日若是不能好好安顿客人，出了麻烦，最倒霉的还是自己，思索了好一会儿，联想到商人睡仓库的主意，拍掌道：“也罢，我这就去统计不愿离开的客人，我们自己的房间也让出来，加上仓库的空位，女眷们单独一间房，其他人，如这位老人家一样身子不好的睡床，身体好的就打地铺睡，这样总行了吧。”
　　商人闻言喊道：“掌柜的，你这可不对了，说好仓库是我们的，你又安排旁人进来，问过我们的意见了吗？”
　　掌柜的忙躬身央求道：“客官您就体谅小老儿我一二吧，您看这样好不好，您的钱我也不收了，就请你们将就一晚如何。”
　　商人笑指着那对祖孙问道：“只有我们的不收了，那位小哥的呢？”
　　掌柜的苦笑：“您不愧是生意人，真是太精明了，都不收了，所有二楼的客人都免费，只求这一夜过得安生吧！”
　　商人笑道：“这才对嘛，掌柜的你放心，贵人们住的好，给你的打赏可比住店钱要多得多了！”

　　好不容易暂时解决了问题，气氛终于又轻松了下来，此时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店中虽点了不少灯火，也是影影绰绰、看不太分明，季燃心有疑惑，与太冲低语了几句，太冲点头后季燃站起身，走到商人旁边，行了个礼问候道：“大叔，小道有礼了。”
　　商人听她声音清脆，有些雌雄莫辩之感，抬头一看，原来是坐在角落里的少年道士，刚刚太冲说话时他印象深刻，也回礼道：“小道长好啊。”
　　季燃接着说：“刚刚听那位大哥说话，口音很是亲切，所以冒昧相问，您可是从西边的蜀地过来的吗？”
　　想到刚刚那个小伙计骂人的话，商人也哈哈一笑道：“正是，我姓许，家中世代行商，如今正是走成都到金陵这条线的生意，小道长这么问，可是我们的同乡吗？”
　　季燃答道：“算是邻居，小道故乡在楚地与蜀地交接之处，常有蜀人往来，因此对蜀音也倍感亲切。”
　　商人道：“原来如此，他乡遇故知，很是该喝上一杯的啊！”
　　说着就要让伙计拿个杯子，请季燃坐下喝酒，季燃完全没料想到这个发展，面上一窘，然后掩面轻声说：“大叔，万万不可，我虽确实好几口这杯中物，我师父还在那儿坐着呢，被他看到可是要被教训的。”
　　商人见状忙也捂嘴轻声道：“晓得的，晓得的，那回头你可以瞒着你师父，偷偷来我们那个仓库，我们还带着不少蜀地的美酒呢，让你好好开开荤！”

　　季燃硬着头皮和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大叔聊了一会儿，这才转到正题上，说：“大叔，我们也是要去江州坐船去金陵的，可是刚刚听您说前面有官兵设卡检查，暂时没办法走了，那误了船期可怎么好，，时间紧急，多耽搁两天恐怕就要误了日期了。所以想跟大叔您打听打听，您常在这条路上走，见多识广的，知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会儿事儿啊？”
　　商人神秘兮兮地说：“这种事情我见得多了，无非是哪家的长官又想多抽些税罢了，找个由头查上几天，过个几日总会撤的，影响的还不是我们这些生意人，不关你们出家人的事。”
　　季燃皱眉想了一想，觉得事情好像没有那么简单，又说道：“今天这小镇上人多的不正常，难不成都是被堵在路上的生意人吗？”
　　商人想了想，也觉得不太对，犹豫道：“这……有道理，我们得打听打听。”

　　他使了个眼色，一旁在听的伙计会意，环顾了一下大堂，见刚刚挨打的小二正坐在门口阶下唉声叹气，拿了一个酒壶，两个杯子便蹭了出去，大堂中并未有人注意，唯有坐在门口的照顾爷爷的少年离得近，好像无意间瞅了几眼。
　　不一会儿伙计就回来了，小声说道：“据那小二讲，有从江州过来的客人说，这次好像还真不是冲钱来的，官兵设卡似乎是在找什么人，对青壮年男子盘查的尤为细致，略有些怀疑，都会被解送江州城再行确认，轻易不肯放行，导致两边都通行缓慢，大批旅客被堵在了关卡两端。”
　　“啊！那爷爷的病，这可如何是好？”

　　季燃与商人闻言都还在思索，背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把众人都吓了一跳，一转身，门口坐着的少年不知何时来到了他们桌边，听他们说了前方路上的情况，满脸焦急，情不自禁的问出声来。
　　见众人都转身看向他，少年的脸刷的一下红了，窘迫道：“我刚刚无意间听到了这位大哥和小二的对话，祖父的身体必须尽快去江州就医，我实在是忧心，才想过来跟大家商议，看看能不能想出什么赶路的好办法，请诸位原谅我不请自来之过。”
　　说着躬身一拜，商人本就欣赏他小小年纪便孤身照顾长辈，说话做事还不卑不亢、有礼有节，之前就出言帮他们在掌柜那里争取免掉了开支，这回见是他过来，自然也没什么怪罪，只是拉住他让他起来。

　　商人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正色对季燃和少年说道：“你们的来意我都清楚了，我姓许名仁，还未请教两位小哥的姓名？”
　　季燃道：“小道法号朱燃，那边两位是家师太冲、师弟朱砂，我们是去金陵参加法会的。”
　　少年道：“我姓常名安，父亲早逝，只有祖父相依为命，如今他病势日益沉重，乡里的大夫已经束手无策，我只得带他来江州寻医。”
　　许仁环顾了四周，见无人注意这里，才压低声音道：“我常走这条路，知道有条小路可以绕过关卡，不过很久没走过，不知现在路况如何，白天我已经派人去探路了，顺利的话今晚就能带准信儿回来。”
　　见二人面露喜色，都急着想开口说话，许仁打了个安静的手势，继续说道“我跟你们俩投缘，也知道你们都有急事，必须赶紧去江州，所以明日要是能启程，我会一早派人知会你们，你们两队人就在我们车队后面跟着走就可以了。不过这种事情毕竟是跟官府对着干，带上你们已经是极限了，绝对不能再外传知道吗!”
　　季燃与常安自然都是感激不尽，脸色带笑，使劲笑着头。

　　谈妥之后，季燃回到自己那桌，继续吃饭，一时饭毕，三人自回房安置，许仁和常安也回房收拾行李，然后跟着小二去仓库休息。
　　回到房间后，季燃把打听来的消息一一告知太冲，又说了许仁愿意带上他们走小路的意思，太冲仔细琢磨了一番，开口道：“这个许仁，可信吗，官道上设卡的事可是全凭他的人说的，我们可没有亲眼看到什么证据啊？
　　季燃答道：“没错，所以一会儿还得请道长亲自下去，跟店家和其他客人打听打听。不过就看如今这镇上旅客的人数，设卡的事儿估计是八九不离十的。”
　　太冲又说道：“而且就算事情为真，路上有人盘查，我带着王都发来的征召诏令，应该可以平安通过的吧，我们何苦再冒别的风险呢。”

　　季燃抱头哀叹道：“你当然是不怕了，怕的是我，我现在担心的事情只有一件，他们设卡的目的是什么，说是盘查青壮年男性，虽然我不觉得自己值得动那么大阵仗，也难免会想上一想，是不是通缉季家的事情还没结束，他们还在想着抓到我这个正牌的季三公子吗？”
　　太冲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真的带着一个现行的朝廷钦犯，也开始忙乱起来，转身出门去打听了。
　　过了好大一会儿，朱砂年纪小，已经撑不住睡着了，太冲这才回到房间，季燃用眼神询问，他面色沉重的点点头，两人来到角落里低声对话，太冲说：“我问了店里店外的好几个人，大家的说法基本一致，设卡和抓人的事是真的，听说被带走的人年龄有二三十岁的壮年，也有你这样十几岁的少年，说不清他们到底是在找什么人。”
　　季燃听到确有少年人被带走，心中也蒙上了一层阴影，点点头说：“那这么说，我们现在只有承担些风险，选择跟着商队绕路走了。”

　　太冲道：“刚刚我接着安顿我们的马车也去仓库看了一眼，你说的那位许大叔和常小哥都在那边，他们的货物我也偷偷看了，确实是大堆蜀地的特产没错，他们这样跨国贩货，多是受某些重臣庇护，半遮半掩地进行，若不是明面上的生意，最容易被课收重税，他们也确实有绕路的动机。”
　　季燃道：“看起来，他们还算基本可信，不过我还有一点疑惑，许大叔与我们素不相识，真的就是因为好心，才愿意主动带上我们的？”
　　太冲道：“不止是我们，不是还有常小哥祖孙吗，我观他的相貌和今晚的言行，也确实有些侠义心肠。绕个小道而已，任什么人，多向几个乡民打听打听，也未必找不出别的道路来，哪怕做最坏的打算，他要是想把我们骗到偏僻处谋财害命，那被盯上也不该是我们这两拨人，在几个穷酸道士和一对孤弱祖孙身上，他又能图某些什么呢？”
　　此话甚是有理，季燃一时也想不出别的疑点，只有点头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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