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精神病

　　第十四章

　　707公寓一共有九层楼，每一层都分布了十到二十个房间，有的房门开着有的房门紧闭，有的干脆没有房门，还能看到房间窗户外透进来的一点月光。

　　七楼的房门保存的相对完好，走廊两侧房门全部紧闭着，并且贴了封条，楼道里没有一丝光透进来，伸手不见五指。

　　在这样密闭阴暗的空间里，手电筒的光线似乎也被削弱了许多，勉强可以照到三米以内，白曦曦倒无所谓，这具身体踏入天师门槛之后就能在夜间视物，她打个手电只是为了照顾看直播的观众而已。

　　水泥地板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灯光扫过，照到一串杂乱的脚印，脚印比较大，而且很新，应当是男人留下的。照这数量和大小看，当时很可能有两个男的在这里撞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慌乱逃窜。白曦曦想到钱真在巷子口那帮学生那儿打听来的事，这些脚印的主人大约就是他们口中导致707公寓楼被封的两名意外死亡的学生。

　　什么都不懂的普通人也敢跑到这上面来，胆子当真不小，可惜死了，否则倒可以招进联盟培养一番，胆子大的人往往更适合天师这一行。

　　惋惜了一下，她继续往前，每经过一扇门，都会推开查看一番，寻找隐在暗处的对手。

　　直播镜头里，一扇又一扇房门被打开，镜头前的两位观众看得提心吊胆，就怕哪扇门后忽然蹿出一个血淋淋的可怕东西来。

　　一直走到走廊最深处，对手仍然没有现身。

　　白曦曦站在最后一扇门前，正要握上门把，那门却自动打开了。

　　这扇门似乎许久没开过了，铰链生了锈铁，门打开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在静悄悄的走廊中格外突兀。

　　正在镜头前聚精会神观看直播的潘明羯被突如其来的开门声吓了一跳，按照一般恐怖片的套路来看，一直很安静的环境中突然出现奇怪的声响，那就代表有吓人的东西要登场了。他立马抓过抱枕抱在怀里，顺手点开听歌软件，循环播放一首最近特别喜欢的悲伤情歌。

　　再恐怖的画面，一旦配上悲情bgm，都会生出几分凄美。

　　房门缓缓打开，扬起满屋子灰尘，空中漂浮着一股腐朽陈旧的气息，若有若无的鱼腥味夹杂其中。

　　白曦曦站在门边进退两难，她最讨厌鱼腥味，桌上的鱼只要有一点点腥味，她碰都不会碰。

　　“怎么不进来？”一道温柔的女声忽然响起。

　　紧接着房间里灯光大亮，一间整洁温馨的单身公寓出现在眼前。年轻貌美的女子端着一盘清蒸鱼从小厨房里出来，冲她笑道：“怎么现在才来，肚子饿了吧，这是我做的清蒸鱼，刚出炉，你来尝一尝味道怎么样。”

　　白曦曦看了眼身后依旧漆黑破旧的走廊，站在原地没动，又看了看桌上的饭菜，四菜一汤全和鱼有关，还有两碗饭，“你为什么这么晚煮鱼，鱼都不新鲜了。”

　　女子依旧笑盈盈的，“怎么会呢，这是我今天才买的活鱼，你都还没吃怎么知道不新鲜呢？”

　　“我闻到了啊。”白曦曦抬脚往前探了探，见那女子的笑意更深，便收脚退回黑暗中，“走廊的灯好像坏了，你有办法吗，出来看看吧？”

　　话音刚落，她挥出手中桃木剑，对着门内凌空劈了三道，温馨明亮的画面瞬间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个黑洞洞的房间。房间内的摆设与刚才无异，甚至连饭桌上的碗筷盘子都还放着，只不过里面的食物早已随着时间的流逝化为乌有。

　　整个房间都蒙了层灰，失去了原来的光华与生命。

　　白曦曦提着剑走进门转了一圈，正想画个阵法把女鬼找出来，房间里的画面又发生了变化。

　　和刚才她在门外看到的一模一样。

　　只不过这次门外的人不是她，而是两个男人，他们说着她听不懂的语言。

　　屋子的女主人似乎与其中一个男的是恋人关系，她请他们进屋，转头回厨房盛鱼汤。

　　白曦曦清楚地看到那两个男人在女主人转过身后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眼神里透着欲/望。有趣的是，女主人在厨房里盛汤的时候，偷偷拿出一包药粉倒进了汤里，神情毒辣。

　　三人坐在一起开开心心吃饭，完全看不出背对彼此时的可怕模样。两个男的一直在给女主人敬酒，试图灌醉她，而女主人则十分殷勤地招呼他们喝鱼汤，为他们挑鱼刺，将鱼肉蘸满酱汁夹给他们。

　　白曦曦在一旁默默围观。

　　那两个男的戒备心很强，并不轻易吃女主人夹的鱼肉，逗着她尝几口之后才会放心吃掉。四瓶酒下肚，三人都有些醉了，两个男的开始对女主人动手动脚，想轻薄她。

　　女主人挣扎得厉害，几次三番推拒之后还是被得逞，等完事后忽然喷了口血出来。那两男的紧随其后，也吐血了。他们意识到被下了毒，挣扎着要离开这里大约想去找人求救。女主人发狠去厨房拿了刀出来往他们身上刺，一连捅了十几刀，人死的不能再死了，她把刀一扔，从窗口跳了出去。

　　随着她跳下去后，画面不见了，周围再次陷入黑暗。

　　白曦曦有点怔愣，她虽已及笄，但一心要成为金牌天师并未婚配，没想到第一次认识到男女之事是在这种情况下，真是倒足了胃口。
　　果然不嫁人是正确的，要她和男人睡，不如死了算了。

　　而跟她一样怔愣的还有屏幕前看直播的两个观众。

　　【主播，低调一点，你这样是会被和谐的。】
　　【居然无/码……震惊了，真的好真实......女孩子好可怜，结局好唏嘘。】

　　白曦曦回过神，走到窗边往下看，只见地上躺着一具血肉模糊不成人形的尸体，看穿着就是这屋的女主人。

　　“原来是缚鬼。”她沉思片刻，抽出毛笔蘸上朱砂往窗上画阵法。

　　缚鬼和普通厉鬼不太一样，红衣女鬼那种可以随处飘荡，想去哪去哪，而缚鬼会被自己的怨气束缚在死去的地方，除非有人来超度它，否则永远无法离开，只能不断重复死前经历过的事情。

　　如果有人误入缚鬼的经历，可能会被当作故事中原本的敌人杀死，也可能会被当作缚鬼本身一起死掉。

　　难怪这栋楼那么多人跳楼自杀，都是中了缚鬼的道。

　　白曦曦画了一个解缚阵法，画成之后，楼底下那具尸体不见了，转眼出现在她面前。女鬼扭曲残破的脸上迷茫了一瞬，似乎不明白自己怎么走出了那段剧情，“你是谁？”

　　“我是天师。”白曦曦淡声说道，“来引你入轮回。”

　　女鬼：“我造了那么多杀孽，还能轮回？”

　　“这我就不知道了。”白曦曦也不是很清楚下面的规则，想了想说，“总归比在这里跳楼好。何况如今我替你解了缚，就得负责到底，我不会让你继续留在阳间的。”

　　女鬼沉默片刻，笑了笑：“好，这里的日子我早就厌倦了，送我走吧。”

　　白曦曦松了口气，她画了阵法身上所剩内力不多，真要打起来还不知道能不能制住这鬼，还好她是个好说话的。

　　烧符送走女鬼，白曦曦直接从七楼窗口爬了下去，连句再见也没说，直接把直播给关了。

　　*

　　傍晚，白曦曦半睡半醒间，被楼下一阵突如其来的嘈杂声吵醒。

　　她睡意全无，披上外套出门看了看，发现一楼客厅里多了几个眼生的壮汉，统一穿着黑衣黑裤，碗口粗的胳膊遒劲有力，把衣袖撑得鼓鼓的，气势非同一般。钱真站在他们面前，还算标准的体型瞬间显得小鸟依人了起来。门关处还站着几位小区保安，手里握着棍子，随时准备动手的样子。

　　他们似乎发生了争执。

　　白曦曦靠在扶手上观察了一会儿，黑衣人要上楼找人，钱真拦着不让，小区保安则试图将黑衣人请出去，三伙人吵成一团，比鸭子还聒噪。

　　她转身下楼，“你们在吵什么？”

　　客厅顿时安静下来，领头的黑衣人向她微微弯腰：“大小姐，先生派我们送您回疗养院，他很担心您的精神状况。”

　　白曦曦恍然，原来是白家的人，她微微点头：“劳烦你替我转告他，我的病已经好了，以后不会再回疗养院。”

　　黑衣人对她的说辞并不相信，“大小姐，这是先生的意思，您跟我们走一趟吧，先生忙完手上的项目就会去看您，您一定也不想让先生失望吧。”

　　白曦曦微微皱眉，这人看似客气，可说的话却叫人听着极不顺耳，她感到很不喜，脸上就跟着透出几分冷漠，“我不会走的，若他要看我就让他到这里来，天师联盟随时欢迎。”

　　黑衣人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什么联盟？”

　　“天师联盟。”白曦曦说到联盟，心情又好了起来，“我创建的，你们有兴趣可以了解一下，不过联盟有规矩，岁数过了三十的不收。”

　　前不久刚过完三十一周岁生日的保镖头头感受到了来自年龄的歧视：“......”

　　他很为难，“大小姐，先生的脾气您最清楚，请您跟我们走吧，这里交给专业的管理人员打理就好。”

　　白曦曦不想再与他多费口舌，摇摇头走到桌边坐下，问钱真：“有吃的吗，我饿了。”

　　“有，刚点的外卖！”钱真端出一份鸡肉沙拉，“今天有肉哦。”

　　白曦曦拿着筷子往盘子里划拉几下，两块指头大小的鸡胸肉从菜叶子里露出来，“？”

　　钱真见她眼神不太对，立即解释：“这不是你以前的最爱吗？好吃又不长肉。”

　　白曦曦放下筷子，趴在桌上有气无力地说：“我昨晚工作了一整夜，你就给我吃这个，于心何忍？”

　　白家保镖和小区保安们齐齐看向钱真，眼里满是控诉，大小姐/业主这么瘦弱一女孩子，竟然要通宵加夜班，而且连米饭都不给她吃，真是太过分了！

　　钱真感到了苦逼，他这么做也是为了白曦曦好啊。天师联盟肉眼可见的没有发展前景，她还身负巨额房贷，白家要是不肯搭把手，迫于生计她早晚还是得回去当她的舞蹈演员，当然要维持好身材。

　　可惜在场没有人能理解他的良苦用心。

　　白家保镖还拿他当反面例子劝说白曦曦：“大小姐，钱先生居心不良，他只是想利用您的舞蹈家身份赚钱而已，您在他这里饮食起居都没人照顾，不如跟我们回疗养院，院长新聘请了一位鲁菜大厨......”

　　钱真痛心疾首：“大兄弟，你说的是人话吗？说实话我手下带过那么多大明星，曦曦是名气最低赚钱最少的，我利用谁不好利用她！”

　　......

　　双方再次争执起来。

　　白曦曦饿的不行，为了尽快吃上今天的第一顿饭，她决定把不速之客都请出去，“你们没有其他事的话就走吧。”

　　保镖们互相看了看，他们带着白先生交代的工作而来，怎么可能无功而返。四人默契十足，其中两人不动声色靠近白曦曦，将她围在中间，另外两人拦着钱真和保安们。

　　领头的保镖率先伸手去抓白曦曦的手臂，一边说：“大小姐，抱歉了，我们今天必须把您带回疗养院。”

　　白曦曦抬眼看他，清亮的眼底毫无情绪波动，“不要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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