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县官大人

　　“谢大人，您果真来了。”早在长乐坊中等候已久的郭芸儿在人群中一下子见到谢长安时显得十分意外，但更多的是满心的欢喜。看向谢长安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含情脉脉。

　　她之前一直尝试着接近谢长安，几乎用尽了各种办法，却一直没有成功，没想到这次居然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心中自然是欣喜万分。她暗道：也不枉费自己今夜如此精心打扮这一番。

　　但很快，她看到谢长安身后的南瓜和卿辞，她的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了。

　　谢长安对她很是客气，只是略略打了一个招呼。南瓜也学着他的样子对郭芸儿点头示意，原本，她与郭芸儿也算不得认识，这样也不算失礼。

　　倒是卿辞瞥了一眼郭芸儿，装作不经意地笑道：“表哥，你是何时认识这位姑娘的？卿辞怎么从未见过她呢？”

　　卿辞这时摆出了她贵女的姿态，显得十分的温婉端庄。她原本就生的一副好相貌，又出生在王公贵族之家，气质自然是非一般人可比的。站在谢长安的身边，人们只会将她二人比作金童玉女，单从外貌上，这二人自然会被认为是天生的一对。而郭芸儿这副寡淡的样子，即使精心装扮过，在卿辞的身边也显得十分的小家子气了。

　　倒是未着脂粉的南瓜，整个人透着一股子鲜活的美，在卿辞和谢长安这两个容貌出众人的身边，也还不至于被他们的光芒所掩盖。

　　“我与这位姑娘，也算不上认识。”谢长安轻摇着折扇，依旧一副风度翩翩的样子，丝毫没有觉得这样会伤害了人家姑娘一颗仰慕他的芳心。

　　“哦，原来是这样啊~”卿辞拖长了语调，巧笑倩兮。

　　“我就说嘛，若是随便一个张姑娘李姑娘都要和表哥攀扯，那你岂不是要累死。”

　　“表妹，切莫再胡言乱语了。”谢长安颇为不赞同她的话。

　　“待日后你有了表嫂，你再这般，表哥我可饶不了你。”这番话，似乎意有所指。

　　南瓜听了他的话，觉得像吃了一口蜜一样，心中有些绵绵的甜味，这是她第一次亲耳听到谢长安否认自己与任何女子有关系。一直以来，她都觉得她不够资格站在谢长安的身边。先是郭芸儿，后是卿辞，甚至还有其他数不清的女子。放在任何一个男人身上他都会花了眼，更何况是谢长安这样出色的人。

　　但谢长安今日对她的态度，在她看来似乎他对她也有那么一丁点儿的不一样，她不知道这算不算的上是喜欢。现在，他又在自己的面前说了这样一番话，不管有意还是无意，至少可以证明，她不用再庸人自扰了。

　　但这一番话在郭芸儿看来，却是一个十分沉重的打击。

　　她觉得若是谢长安今夜没有来该多好，自己也可以不用听到这些，就算明知道谢长安眼中根本没有她，只要他不说出来，她就可以一厢情愿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但他却说了，还是当着其他女子的面。卿辞也就罢了，可偏偏还有南瓜！

　　在她看来，南瓜不过是一个嫁不出去的煞星，样样都比不上自己。但她却在这样一个人面前，被狠狠地踩碎了尊严和骄傲，这让她觉得十分的羞愧难当。

　　但她仍想挽回一丝面子，强装镇定地开口道：“大人果然是贵人多忘事，您还帮过小女子······”

　　一直在身后伺候的满月开口打断了她的话：“这位姑娘，表少爷都说了！他不认识你，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就不懂矜持二字呢？”

　　郭芸儿哪里会料到满月会如此直白，顿时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表哥，我们快走吧，可别耽误了时辰。”卿辞说道，其他几人也点头称是，便不再理会郭芸儿，径直走开了。

　　“小姐，咱们也走吗？”小兰怯怯看着自家小姐阴沉的脸色。

　　郭芸儿闻言，转过脸阴婺看着她，问道：“小兰，我是不是很好笑。”

　　“怎么会······小姐在说什么，小兰不知道。”小兰吓得头也不敢抬。

　　“那你心虚什么？”郭芸儿继续冷冷地问道。

　　“小姐！小兰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小兰说着颤抖着身子，连连往后退。

　　郭芸儿的脸色也因为她的动作变得愈加难看，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络绎不绝的人们，慢慢靠近了小兰，压低了声音说道：“你说，这副样子我该怎么罚你呢？”

　　小兰听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里噙着泪，连连说道：“小姐，是我错了！”

　　郭芸儿拿出帕子，轻轻给她拭去了眼泪，柔声说道：“傻丫头，不过是一点小错，我怎么舍得怪你呢？快起来吧。”

　　小兰动也不敢动，任由着郭芸儿给自己擦去泪水，可微微颤抖的身子，还是出卖了她。

　　不知情的人看到这番情景，只会认为两人是主仆情深。

　　······

　　“南瓜姐姐，你的哥哥南一文呢？他不是也一同过来了吗？”

　　长乐坊的二楼上供贵客观赏的雅间内，众人将要落座之时，卿辞才惊觉南一文没有出现。可明明她记得南一文同自己一起出门的呀？自己一直在谢长安和南瓜之间说说笑笑，却忽略了他有没有跟上来，这时候才忽然想起来。

　　“兴许是哥哥觉得没有意思，便半路离开了吧。”南瓜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卿辞却有些气不过：“他这人怎么能这样，一声招呼都不打便走了！”

　　南瓜见卿辞这番模样，便为自家哥哥解释起来：“郡主不知，我哥哥便是这样的性子，和谁都不是很亲近，我和爹爹早已习惯他这样子了。故而不和我们打招呼便离开，也是他能做出来的意料之中的事情。还请郡主莫要见怪。”

　　卿辞闻言只好低声嘟囔了一句：“真是根怪木头！”

　　二人说着便要坐下，南瓜下意识选择靠门口那一方的一个座位，将里面的位置让给了卿辞和谢长安。

　　谢长安却用扇子挡了一下她的动作，说道：“你坐在卿辞身边吧，那里视野好一些。”

　　说罢，便往前一步错身将自己的位置留给了南瓜。

　　“这·······”南瓜有些迟疑。

　　“南瓜姐姐，你便坐到我身边来吧！表哥这是在我们着想呢！”卿辞不由分说将南瓜按在了座位上，谢长安也跟着在南瓜身旁的位置坐了下来。

　　南瓜偷偷看了一眼谢长安，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几乎完美的侧脸，她看着他用身子将自己和卿辞挡在外人的视线之外，她的心跳又加快了几分。虽然雅间的门口也设置了屏风之类的遮挡物，但因近日来观舞的人实在太多，想要一间视野开阔又安静的雅间着实是有些难度，所幸谢长安和卿辞不是挑剔的人，便让人随意安排了一间。

　　南瓜知道有些不便，毕竟二人的身份非同一般，便想着自己坐在外面的位置帮忙遮挡一下。不料谢长安进来之时，便已经发现了这一点，和她换了位置，代替她坐在那里。

　　卿辞是看的十分明白，虽然她还记着谢长安的得罪她的事情，但她也不愿让南瓜一个姑娘家做那些男子本该做的事情，无意之间倒是推波助澜了。南瓜又怎会不知道谢长安的这番心思，心中便多了几分感动。

　　一旁伺候的谢天气的牙痒痒，用哀怨的目光注视着三人，说好的郡主会帮他的呢？怎么现在倒戈相向了？只可惜三人完全没有注意到他。

　　倒是满月见状，悄悄捅了捅他，低声说道：“唉，谢天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谢天悲愤地摇了摇头：“满月姐，我没事儿！”

　　满月半信半疑，道了一声：“哦。”

　　······

　　“你听说了吗？今夜跳邀月舞的舞姬不是绾碧。”门口传来了别人的闲谈之声。

　　“嘶，若不是绾碧，那又有谁有这本事能跳这舞？”另一人带着疑惑问道。

　　“听说，是一位叫朝云的舞姬。”还有一人插话道。

　　“这朝云能比绾碧跳的好？绾碧可接连跳了三年啊？”这人似乎很是不信。

　　“这舞技嘛，我不知道，不过这朝云的脸蛋可比那绾碧美上好几分！”

　　“真的吗？那这朝云有比那万花楼的花魁如何啊？”

　　“身段脸蛋自然是不输的，其他的我可不知！”这人说完，还猥琐地笑出了声。其他几人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雅间内的谢长安几人听了这样的污言秽语，都纷纷皱起了眉头。

　　这时楼下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如同一股清泉，将众人心中的浊气一扫而空。

　　几人循着琴声的方向望过去，只见楼下特意布置好的舞台之上亮起一些忽明忽暗的光，舞台的一边一个素衣男子正在拨弄琴弦，他们所听到的乐曲正是这男子弹奏出来的。

　　“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呐，这人比之京城的那些有名的乐师也丝毫不逊色呢。”卿辞情不自禁地称赞了一句。

　　其他人默然无语，都在专心致志地欣赏这曲子，但这也表明他们心中赞同了她的话。

　　一曲完毕,琴声停了片刻，再响起时却变得缠绵起来。

　　舞台上空纷纷扬扬地落下了一些细碎的如雪一般的东西，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之中。南瓜自己辨认一下，才发觉那是桂花的味道。但是这桂花香之中又糅合一些清冽之气，使得其香味不似那般浓郁，却增添了一股宜人之香。让人不禁感叹，此举兼备了画龙点睛之妙。

　　舞台后方一群身着华丽舞衣的舞姬依次进入舞台，一阵烟雾飘起，这些舞姬在这如梦如幻的缥缈烟雾之中翩翩起舞，让众人觉得此时如同坠入仙境一般，如此如醉。

　　众舞姬慢慢从烟雾中退去之时，却从烟雾之中走出来一位身姿更为曼妙的女子，女子长长的秀发如墨般披在身后，头上戴着一顶玉冠，脚上系着银铃，在她行走之时发出清脆悦耳的碰撞之声。

　　女子的走到舞台中间站定，脚尖一点，手中水袖飞扬，开始舞动起来。她的舞衣全是由白色的轻纱制成，舞动之时衣袂飞扬，更给她添了几分轻灵之美。

　　女子的脸的也完全的露在了众人眼中，那是一张十分清丽秀美且干净的脸庞，但却带着一股淡淡的哀愁，有着无法让人亵渎的美。

　　但这一张脸，已经让人不去顾及她的舞技如何了。

　　随着女子舞步，乐师的琴声开始慢慢激烈起来，女子开始在舞台上旋转起来，她越转越快，仿佛就要飞起来一般。这时，灯光全部暗了下了，一个巨大的朦胧的光晕在女子身后升起。

　　琴声由激烈到最后一点之时，女子将水袖将上一抛，居然一跃而起，身子慢慢离开地面像是要奔着光而去一般，缓缓升起，琴声也逐渐变为凄婉。

　　就在众人惊叹之时，只听见一声巨大布帛撕裂之声，在半空中的女子如折了翼的蝴蝶一般坠落了下来。

　　乐师手中的琴弦也“铮——”地一声尽数断裂。

《我大概穿了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