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县官大人

　　王福被抓的时候，表现的很是淡定，似乎料到了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县衙里，谢长安再次穿上那身青色官服，如同上次审案时一般端坐在公堂之上，在场一切的人和事也和上次一般无二。

　　而唯一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多了一个犯人。

　　公堂之下，王福虽然是跪着，但他的脊背不曾有一丝的弯曲，面露不屑眼神坚定。

　　谢长安一拍惊堂木，朗声问道：“堂下何人？”

　　王福的眼睛定定地盯着他说道：“小人王福。”

　　“你可知罪？”

　　王福冷冷一笑，说道：“知罪又如何不知罪又如何，这个衙门······”王福环视了一下周围的人，才继续说道：“就是个吃人的地方！”

　　“我既被你们抓了来，是非黑白又重要吗？”

　　“王福。”谢长安握着惊堂木的手顿了一下，继而缓缓说道：“你若没有杀人，本官自会替你做主，你应该······相信本官的。”

　　“哈哈哈哈哈哈······”王福仰面笑了起来，过了良久似是笑够了，他才停下来，半是憎恨半是讥讽地说道：“若是你们这些狗官可以相信，我娘是不是还活着？我是不是就不成为这所谓的杀人凶手？”

　　在场的人听了王福的话，都纷纷皱起了眉头。有的人则暗暗捏了一把冷汗，他们心里明白王福这般癫狂的原因。他们对当年的案子个个都是门清儿，可没办法，作为下属，他们无法去指责上司错判了案子，也无法为王氏伸张正义，从而导致了那样的结局。这件事是大家心里的一根刺，也是王福心里的一根刺。

　　南师爷看气氛一时僵住，抬头看了眼谢长安，见对方几乎微不可见的给他使了一个眼色，他立即会意，清了清嗓子说道：“王福，你娘的案子当时确实办的仓促，如今谢大人在这里自当会为你做主，你大可重申你娘的案子·······”

　　“南师爷的意思是，要等到将王氏的案子重新审了之后才来审我娘子的案子吗？”

　　胡秀才没等南师爷说完，直接插起话来，语气颇为不满。

　　“如今我娘子惨死，尸骨未寒，却要将她的前尘往事搬出来旧事重提，南师爷可曾想过若我娘子泉下有知，会不会也觉得冤枉呢？”

　　“当年的案子也是县令大人亲手办理的，胡某定是相信大人的公正，切不会冤枉好人！莫不是南师爷认为，前任县令大人办事不利，枉费朝廷对他的重用，是朝廷看走了眼了吗？”

　　胡秀才的话如无影之刃句句锥心，看似在责问南师爷，实则指的是谢长安。

　　南师爷是多么精明的人，又怎会听不出他的这番意有所指，他捻了捻胡子，勾唇淡淡道：“胡秀才的话严重了，是非曲折自有大人定夺，我自然是相信大人的判断，一切都由大人做主。胡秀才切不可妄加评论，况且朝廷之事也不是你一个秀才之名的人可以评判的。”

　　“你······”胡秀才被反将一军，恼怒地一挥衣袖，转而又抱起拳对着谢长安说道：“大人，胡某斗胆问一句，既然已经将王福捉来，为何迟迟不将他定罪？难道我娘子案子就这么搁置着么？”

　　谢长安似是没有听到他语气中的不敬，情绪没有一丝的波动，回答道：“莫急，本官这就好好审问这王福，早点让这案子水落石出。本官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犯下罪孽的人自然是难逃法网。”

　　谢长安直视胡秀才的双眼，那目光锐利的让胡秀才觉得似乎无处可遁形，他得身形因这目光而微微有些不稳，他悄悄将手缩到袖中，暗自捏紧了拳头，试图稳住心神。

　　一旁的丫鬟采玉见到了他的异样，忙走过去轻轻虚扶他一把，胡秀才这才醒过神来，用眼神示意她自己并无大碍。

　　两人的互动被旁人都在看在了眼里，这两人的关系已经昭然若揭。

　　“王福，本官再问你一遍，你是否杀害了李氏？”谢长安又将惊堂木重重一拍，使得一些人惊醒过来。

　　王福似乎觉得有些不耐烦，面带厌恶地说：“大人，你若是要定我的罪就尽快吧！我的心愿已了，一刻也不想在这令人作呕的地方呆着了！”

　　“本官说过，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要定你的罪，本官自然要证据确凿才行。”

　　“李元，你告诉本官，李氏被害的那晚，你看到的那个凶手是谁？”

　　李元听到谢长安点了自己的名，忙将低着的头抬了起来，先是看了看王福，继而又将目光在胡秀才处逗留了一会儿，方才对着谢长安肯定地说道：“回大人的话，小人那夜看的清楚，是这王福将刀子从李氏胸口拔了出来！他就是凶手！”

　　一边说着，他还伸手指着王福的脑袋，生怕别人不信的他所说的话。

　　王福对着对着李元怒目而视，李元被他憎恶的眼神吓得不禁打了个寒颤。

　　“果真是你！你这个杀人凶手，还我娘子命来！”胡秀才语气十分愤怒，扑到王福的身上对着他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众人没料到他会有这么一出，一愣神之间，采玉先冲了上去拦在了王福的身前，胡秀才毫无防备没能收的住拳脚，采玉硬生生地替王福挨了几下。

　　胡秀才慌忙停住手，痛惜道：“采玉，你这是为何？”

　　采玉红了眼眶，带着哽咽说道：“老爷，谢大人自会为夫人做主，您何必这样动怒，你的身子不好，切不可大喜大悲，采玉只是不想您这样糟蹋身子······我想夫人泉下有知也不希望您这样······”

　　这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只是在众人看来，这采玉似乎逾越了自己的身份。

　　“更何况，如今杀害夫人的凶手已经找到，老爷应该为夫人感到高兴······”

　　采玉说着又回过头对着王福道：“王福，我家夫人虽然与你有过旧怨，可你万不该杀了她，害了夫人也害了你自己啊！按道理说，我们胡家应该恨你，但是此事的前因也由我们而起，从而有了这样的业果，这是谁也不想看到的，如今你也只能承担自己犯下的错，为你自己和亲人赎罪。”

　　采玉俨然是一副女主人的模样。

　　王福听罢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捏紧了自己拳头，似是在奋力忍耐着什么。

　　蓦地，他忽然狠狠地朝着采玉脸上唾了一口，嘲讽地说道：“还轮不到你这贱人来和我说话，你们胡府的人全都是黑心烂肺的狗东西！哼，听你的语气，想必你和那胡秀才早就有了见不得人的关系了吧！怎么样！我替你们解决了那恶婆娘，是不是应该感谢我呢！”

　　“表面上一副假仁假义的模样，心里是不是乐开了花！贱人，别以为李氏死了你就能当上秀才娘子，做你春秋大梦吧！”

　　采玉被他的一番话说的面红耳赤，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谢长安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大概知道了采玉和胡秀才的关系，对此他有些漠然。这不过是奴婢与男主人之间的一些见不得人的关系，只不过这一位似乎要从暗处走到了明处。

　　而胡秀才却按捺不住，他将采玉护到身后，面色难看地冲着王福斥责道：“我就是要让采玉当上秀才娘子又如何？我胡家的家务事还轮不到你这外人指指点点！”

　　王福满是不屑：“自己的妻子尸骨未寒，却想让一个奴婢登堂入室，简直可笑至极！”

　　采玉似是被王福的话刺到，她的手紧紧捏住了胡秀才将她护在身后的胳膊上，胡秀才似是感觉到她心中的不安，转过身握住她的手，说道：“你放心，我会给你一个名分的！”

　　采玉听闻了他的话，张了张口，只吐出了：“老爷。”这两个字，眼泪也瞬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了下来。胡秀才见状，对她的疼惜不禁又多了几分。

　　“咳咳······”谢长安忍不住打断了眼前这一对的你侬我侬。

　　“你们二位说完了吗？本官的案子还没审完，若是二位还有话说，请移步别处，莫要妨碍本官审案。”

　　胡秀才闻言松开了握住采玉的手，采玉也忙用帕子擦拭着脸上的泪痕。

　　谢长安方才施施然地开口道：“王福，方才听你说到，是你杀死了李氏，你可认罪？”

　　王福沉默了一会儿，方才说道：“是，小的一直对李氏怀恨在心，所以才杀了李氏，小的认罪。”

　　这一次，他没有愤怒，没有憎恶，有的只是出人意料的平静。

　　谢长安又问道：“那你为何之前一直不肯认罪？”

　　“自然是因为想逃过罪责，不成想还是没有骗过大人的法眼。”王福的语气带了几分无奈和不甘。

　　谢长安眯了眯眼，仔细看了他一会儿，又问道：“好，本官问你，你是先将李氏掐晕，再将她刺死的吗？”

　　王福说道：“没错，那日，小人怕李氏挣扎吵嚷引起别人的注意，便先将她掐晕，再刺死了她。”

　　谢长安眼中顿时精光大作，继而肯定地说道：“你撒谎！”

　　“李氏根本就没有被掐晕，而是被人先用绳子勒住了脖颈，之后才被杀死的！王福，你根本就不知道这些，本官问你，你为何要说谎！还是说，凶手另有其人！”

　　谢长安边说着，边将堂下的众人一一扫视了一番。

　　“小人······”王福的头上冒出冷汗“小人杀了人，心中害怕，记不清这些事了。”

　　李元也大声说道：“大人！小人可没有说谎，那夜小人的的确确看到了王福杀了李氏啊！”

　　谢长安瞥了他一眼，说道：“本官没有说你说谎，本官只是怀疑，这凶手······其实是两个人！”

　　说着，谢长安亮出一张黄色的符纸，对着胡秀才说道：“胡秀才，你可知这是何物？”

　　胡秀才见了符纸脸色大变，双腿立刻软了下来，幸好有采玉在一旁扶住他，才不至于在公堂之上失了脸面。

　　“在自己惨死的妻子的棺椁上贴了这等恶毒的锁魂咒，本官想问你，你是对自己的结发妻子是有多恨？恨到了要让她永世不得超生的地步！”

　　“李元看到王福杀了李氏，但在此之前，李氏就已经被人勒住了脖子，或许勒住她脖子的人以为李氏已死，却没想到李氏只是昏迷了，于是他将计就计，把自己置之度外，伪装成了一个无辜的人······”

　　“本官问过酒馆的掌柜，李氏遇害的那一段时间，没有人看到你去了哪里，在本官发现尸首的时候，你才出现，本官有理由怀疑，你也可能是杀害李氏的凶手！”

　　纵使有采玉扶住，胡秀才也支撑不住了，他煞白了一张脸，瘫软在地上，额头的汗珠大颗大颗地滚落，狼狈的如同一条丧家之犬。

　　采玉看着胡秀才这般模样，有些不可置信，她颤抖了起来：“老爷······你这样做，是为了我吗？”

　　胡秀才对着她无力地摇了摇头。

　　采玉仍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跪倒在地，哭成了一个泪人儿。

　　一旁的王福的眼中也满是讶异，似乎这一切都是他始料未及的······

《我大概穿了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