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个宰相当相公

　　段府内。

　　入目皆是成片成片的红色，喜乐萦绕，人来人往，大厅显得格外的热闹。

　　段凌此番成亲，也没有大肆铺张，不过是些朝廷官员和书院同窗前来道贺。身为新科状元，官职并不算大，但段凌得了陛下青眼，颇受重用，上任后皇帝赏赐了不少东西，同时也包括这座府邸。

　　但这府邸是新建的，段凌家境贫寒，无父无母，孤身一人。先前府中的丫鬟和下人也没有安置妥当，一套迎亲流程走下来，就觉得有些慌乱。

　　宋颜在大厅里看了一会儿，一会儿见喜娘丫鬟一头雾水找不着西北的，一会儿又见小厮急急忙忙地跑来跑去，说是又有什么东西少了。宋颜瞧着瞧着便忍不住了，以娘家人的身份出面交代了一下，传令下去，流程才渐渐地走上了正轨。

　　多亏上一世在夏家没少安排这些事情，而这一场婚宴算得上是小型的，宋颜安排下来倒也不觉得有什么难度的，见丫鬟们一头雾水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干脆自己上前去将桌面收拾妥当。

　　一番慌乱下来了，正想舒一口气，面前便传来一声问候：“宋三姑娘，还有什么能够帮忙的吗？”

　　嗓音温润，隐隐带着磁性，落在心间。

　　宋颜不禁想着，若是顾沐颜去唱戏，凭借这一副嗓音，这一副容貌，定能夺得魁首。

　　这人生在官家，总觉得有些亏了呢。

　　许是觉得宋颜忽略了他的话，顾沐颜轻敲桌面，又唤了一声：“宋三姑娘？”

　　而后又觉自己突兀得很，微微蹙眉，又道：“段兄是在下的至交好友，想着有什么能够帮忙的地方就帮忙吧，见宋三姑娘在这儿，便以为宋三姑娘是管事儿的。”

　　宋颜恍若初醒，目光逡巡了一圈。许是方才宋颜的安排还是挺不错的，段府下人恭恭敬敬的无不听宋颜的话，这时候她想要丢下不管也来不及了。

　　只是下人们虽然恭敬，可是面色都算不得好。

　　怪不得顾沐颜会前来问她是否有需要帮忙的。

　　自觉自己的这方面做过了，宋颜略微提高嗓音算是解释：“妹妹大婚，我这做姐姐的能够帮忙就帮忙了，做的也只是琐碎的事情罢了，大多事情妹婿已经安排妥当了。”

　　毕竟她只是一个外人，若是因为这一件事情而让下人连带着对宋歌有所不满，这可就不好了。

　　“顾某觉得段兄会感谢宋三姑娘的。”顾沐颜面上蓄着浅浅的笑意，一身月白色的服饰在红烛的映衬下更显温润出尘，恍惚间，宋颜脑子里蹦出一个词儿。

　　绝色美人。

　　被自己这样的想法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退后二步，摇摇头又道：“哪儿的话，小女不过是招呼了几声，这些东西都是妹婿准备的，小女可不敢邀功了。”

　　顾沐颜面上的笑容变深，岔开话题：“正好顾某有一事想请宋三姑娘帮忙的，宋三姑娘若愿意，请随在下过去一趟？”

　　过去哪儿？

　　差些就憋不住话问出来了。

　　“好。”从口中蹦出来却又成了一声好字。

　　反正过去哪儿都好，依着顾沐颜的身份和地位，总不会对自己不利的。她也没有做什么不厚道的事情得罪了顾沐颜，除了打哈欠的时候被瞧见了。

　　不怎么雅观。

　　回头研究下应该怎么打哈欠雅观一些就好了。

　　许是顾沐颜经常来段府，出了大厅，顺着小径直走便到了一小筑里，候在门口的丫鬟一见顾沐颜便立刻拉开了门，毕恭毕敬道：“顾爷。”

　　顾沐颜颔首，回头看向宋颜，面色在月色的映照下更为柔和了些。

　　“宋三姑娘先进去吧。”

　　随后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虽说这是出于礼貌的正常行径，可不知怎么的，当顾沐颜做出这样动作的时候，宋颜心间又是漏了半拍。

　　惊了。

　　像是许久之前瞥过几眼的那些话本子里说着的，有种人天生就有种魅力，迫使人不得不臣服于他们。顾沐颜的话语虽然不重，可光是几个字，就有种不容拒绝的力度。

　　许是色相撩人。

　　“好。”

　　应了声，宋颜压下心间的忐忑，默念不要为色所迷，点点头便进了去。

　　房内的布置与普通的书房没什么两样，桌上铺着宣纸，一侧放了画笔，像是停笔不久。绷不住心头的好奇，宋颜走了过去看了看画，又是一惊。

　　若说上一回给夏家的祝寿图不过是玩心起来时候的闲暇之作，眼下的这幅就看出了有心的地方了。

　　画中的姑娘正是自家妹子，一侧的男子便是段凌，两人依在一起，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而目光却是深沉浓厚的爱意，双手更是紧紧的握在一起。

　　很简单的一副画。

　　初看不觉有什么，看多了就会被画中的感情所打动，也更为佩服顾沐颜了。

　　要说画出这一幅画他能寻到的素材也只是二人的单独画像罢了，凭着些许素材却能够画出这幅画，顾沐颜在画上的造诣也是极高的。

　　似是注意到宋颜的视线，顾沐颜走过来，指尖轻点画上，像是解释：“段兄大婚，也不知能送什么，顾某什么都不懂，也就只有画能拿得出手，又觉一幅画有几分空洞，便想着让宋三姑娘题字，可好？”

　　宋颜沉默半晌，咬住唇，随后摇摇头。

　　“小女的字，配不上顾爷的画。”

　　这话倒是宋颜的真心话，她字写得虽算不错，但那字若落在这画上，却又觉得有几分多余了，像是一貌美女子平添了一颗暗痣，面上看看不出来，可看久了，就会看出端倪了。

　　顾沐颜并未接话，而是直接将笔蘸墨，递给宋颜：“顾某觉得合适就行了，姑娘不要觉得有太大的负担，顾某相信宋三姑娘。”

　　见状，宋颜索性也不说什么了，仔细看着几案上的画，瞧了小半时辰，才落笔。

　　顾沐颜也不着急，在一侧耐心的候着。

　　想起夏府寿宴之后，夏明君对宋颜一见倾心，想方设法想请佳人一叙，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一直没捞到这一个机会。

　　听闻夏明君得知这几日宋家二老都不在，便寻了理去宋府拜访，挑的日子好像就是今日。

　　而他想见的人此时却不在宋府，而是在这儿参加婚宴，想着夏明君扑了一个空的尴尬模样，不由得轻声笑了起来。

　　着实有趣。

　　宋颜被顾沐颜的笑声惊了惊，微抬头。

　　顾沐颜也不藏着这话，索性就说了：“宋三姑娘深居简出，推了所有的聚宴，有人等不及了，便去宋三姑娘家中寻了。”

　　“那还是无缘了。”宋颜也笑了，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许是晃了神，握着毛笔的手抖了抖，不经意中指尖就蘸上了墨，纤指便在一侧的布上拂了拂，墨去了，露出圆润的指甲与葱白的指尖。

　　宋颜对画没多大研究，也只能凭着自己的感觉题字。见一侧的顾沐颜并未说些什么，胆儿也便大了些了，凭着自己感觉题字是了。

　　熙春悄悄地瞥了眼二人，竟觉得二人十分般配，宋颜生得貌美玲珑，而顾爷是清俊出尘的主儿，二人在一块，初看不觉得有什么玄妙之处，看多了便觉得是一壶清酒，越品越令人沉醉。

　　烛焰闪动，不觉间又过了半柱香的时辰。

　　毕竟是应了人家的事情，宋颜也不敢过于怠慢，写一写又想一想，时而蹙眉瞧着画，时而定住不做声，最后落笔时才将吊起来的心放下了。

　　惊觉手心已经沁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水。

　　顾沐颜一直注意着宋颜的神态变化，瞧着这样的宋颜，也不自觉地在心头松了一口气，正想说些客套感谢的话，宋颜便又拘谨地开口了。

　　“顾爷，也不知合不合您心意，不过……都题上了，也没补救的法子了。”

　　长睫垂下，敛住眸中娇俏灵动的光芒。许是房中有点热，白净的面上捂出一层淡淡的红云，红唇轻抿，手指指了指画间提了字的部分，又道：“顾爷的画内容已经足够了，总觉得我这字是画蛇添足了。”

　　“姑娘的字，正合我心意。”顺着宋颜指着的方向看过去，顾沐颜笑道，而后又执起笔，掩着袖子在题字下注了名，一笔一划，好不专注。

　　唇角蓄着清浅的笑容，月白的袍子在暖光的照应下染上了几分黄，清冷褪去了几分，宋颜心间又是一动，面上的红云更深了些。

　　连忙默念，可不能为色所迷了。

　　“好了。”顾沐颜在画下提了二人的名字，都说书画同源，画上造诣高的人那书法自然好不到哪儿去，像是刻意应和了宋颜的风格，题名的字稍稍内敛，若不仔细看还觉得是题字的人写的。

　　宋颜微怔，瞧着顾沐颜那柔和的笑意，一时忘了问为何他的字写的这么好还让她来题字了。

　　题完字，宋颜便提出离开，想着若是二人一同出现在大厅约莫会引起些什么，却未料顾沐颜直接忽略了她话中的离意，让她与他一同行。

　　走在小径上，二人都没有开口的意思，没一会儿就到了大厅，恰好赶上了拜堂的时候。

　　“吉时到，大开四方门，迎新人入府……”

　　而后大厅又是一阵喧闹。

　　接踵而来的欢快鼓声和震耳欲聋的鞭炮声，瞧着宾客面上都带了笑意，宋颜也忍不住轻声笑起，打心眼里为四妹高兴着。

　　特别是瞧见拜堂的时候段凌面上显而易见的喜悦柔情，她也算是放下心了，四妹此番嫁过去，会过得很好。

　　殊不知自己的这一副模样都被一侧的人收进了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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