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侯

　　铁翟从未去过百花城，对传说里的化外之地十分好奇，追着傅云珠问了大半夜，急得她告辞好几回才逃掉。
　　等着第二天一大早，铁翟已经在院子外面等着了，“听说师兄今日要去卖货？我给师兄当护卫好不好？”
　　才起床脑子还不清醒的傅云珠脑子里冒出来四个字：你大爷的！

　　傅云珠在扬州也没收货的铺子，要出货少不得一家一家去问。
　　首先要出的便是搁了大半马车的香花料，因着尽量的搅碎了，一箱子里也沉得紧。
　　傅云珠要先投石问路，早就准备了一盒陶瓶，里面装着各色香花碎片，打算给扬州算得上名号的香料铺子都送一份。

　　这些个百花城里的特产，傅云珠早送了铁翟一批。
　　此时铁翟见傅云珠竟然不是直接拉货去卖，还得出门再找货主，就热心道：“师兄这里有读书人适合的不？”
　　读书人适合的，傅云珠回头往箱子里翻了十个香囊出来，又拿了用竹节装着的蜂蜜来，“状元香跟百花蜜就合适。”

　　见铁翟不明，傅云珠就道：“这香囊里，装着的花叶闻着能让人宁心静气，最适合读书人佩戴，也可以放在衣橱里给衣服染味，效果明显，许久才会散。”
　　又拿起一竹节以蜡纸作封的蜂蜜打开来，“你闻这香气？早起时拿勺子放进杯子里加热水调散，喝一杯精神十足。”百花城周围大片的山和花，一到花季花朵就四处盛放，因此蜜蜂极多，产出的蜂蜜也不少。
　　就扬州卖的蜂蜜，虽然同样是四周乡下里养出来的，可扬州的花就不及百花城的花多及开花周期长，因此百花城的蜂蜜随着季节的不同带着各种花香味，在蜂蜜的品种上占尽了优势。

　　“师弟在书院要有交好的朋友，可以一样送一份给他们试一试。要喜欢，下回我多给师弟带一些来。”傅云珠道。
　　如香囊，在这个时代除了女眷和大户人家，也就读书人喜欢佩戴。只是女眷们喜好虽各有不同，带大多贪得新鲜，各色味道都会挑一些，好买回去布置家中，而读书人喜欢的只得那么几种，跟女眷们和大户人家出身的公子哥儿们相比，用得就算少了。
　　她第一次来扬州卖货，不敢冒险，针对读书人的香囊做得就少了一些。

　　铁翟两只手提满了东西，见着傅云珠要出门，忙道：“师兄先等我把东西放回院子里去啦！”
　　傅云珠赶紧把人拉住，“读书要紧，再者师兄还想请师弟帮一个忙呢。”
　　铁翟疑惑，想抓脑袋发现两手不空只得作罢，问：“师兄要我做什？”

　　傅云珠就把自己打算说了，“就师弟去书院里给好友送礼之时，可否帮师兄宣扬一番这香囊跟花蜜？我想着他们家里都有女眷，想来要是家里人喜欢，说不得我这就多一条销路。”
　　这个忙一点难度都没有，铁翟立马打了包票，“没问题！我这会儿就继续去上学去！师兄你晌午后等着我，我定然给你带一宗大生意来哈！”
　　傅云珠忙道谢，赶紧把铁翟给送走了。

　　傅云珠带着东西，跟着侯亮一道去香料坊。
　　侯亮以前跟铁翟不在一个书院，铁家有钱，进的书院要好一些，两人多也没什么交集，又有家世的差距在，故而并不相识。
　　这一路走着，侯亮突然道：“小少爷，你说铁家为什么要给他家小少爷取名字叫铁翟？铁翟？这什么名儿啊？”

　　傅云珠只管叫人哪管人家爹娘为什么取这个名字，“可能生他的时候门外刚好有人吹笛子？”
　　侯亮觉得这个理由好像可以接受，又道：“铁三少爷真是耿介之人，说帮咱们的忙就帮了，一点不摆少爷的款。”
　　生意人只要脑子没问题的都挺和气，和气生财，和气不得罪小人，就侯亮自己不也嘴甜得很，傅云珠忙着生意的事情，道：“待会儿我在酒楼包间里等你？”

　　侯亮点头，跟着傅云珠保证，“小少爷你放心，保准不让我们吃亏！”
　　她在来之前就与侯亮就商量好了，她们第一次来扬州城跟人做生意，相比陌生的傅云珠，在扬州城里长大的侯亮即便是年幼也明显更值得信任，要打开生意的口子，还是得熟人打前站，让侯亮先在前面推销，等着有商家有意她再出现来商量看能否找个长期合作的来。
　　当然，这也只是暂时的，等着时机一到，或者他们能找到合适的人能在扬州打理铺子，他们也用不着再跟人合作。

　　这几年里自家小少爷除非是娶妻生子找来小舅子干活，否则也难找一个人能放心的放在扬州。
　　侯亮觉得日后小少爷要在扬州开铺子，只怕非自己不可了，就是梅三娘，相比起扬州城这边的风气，在百花城里就要更合适一些。
　　因此如今他干活卖力得很，就想着能早些撑起来，能学的尽量多学一些，多跟扬州城这些商家们打些交道，之后也好在扬州城立足。

　　侯亮之前在扬州城认识的熟人多，虽不是什么大人物，但大人物身边的小角色却认识不少，几个香料坊里也有熟人。
　　先是跟着认识的小厮、丫头片子唠叨一下思念之情，然后再说到这生意上的事情，他们当仆从的做不了主，去传个话递几样东西却是行的。
　　等走完几家香料铺子，又去走访了卖点心的几家，纷纷递上竹筒装着的蜂蜜，留下联络的讯息，已是晌午之后。

　　两人就在酒楼里点了饭菜来吃，侯亮跟傅云珠抱怨，“我们的货本就不差，他们当前不来跟小少爷谈，以后有他们后悔的！”
　　侯亮今日跑了一天，很遗憾并未得商家青睐，最多有几家请他进去问过价就罢，并无深谈的意思。
　　总的来说，算是白跑一趟，侯亮心里也有些丧气，觉得自己大约是不会说话，才会一家都没能谈下来。

　　傅云珠倒是不急，“意料之中的事，你也别太难过。就是他们想要，那也得想一想值不值得做这一门生意。”
　　她没什么来路，就是货再好，以着生意人的谨慎，想要结交上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所以，她是真不急，实在没商家愿意收购，她自己架着马车弄在个热闹街头先吆喝上也成，反正她带来的东西价值并不算高，这一路也没花几个钱，就是赔也用不着赔多少。

　　两人往回走着，侯亮吃饱了饭，脑子转得飞快，“小少爷，我想着明日背着背篓，去那些个大户人家后门里去问一问。”
　　之前傅云珠和张氏给他出的主意，这会儿他也拿了过来，“要是得大户人家喜欢，他们下面也有不少铺子，说不得就有一家两家的愿意长期和我们收购了卖？其实我们带的这些货，要得哪个贵人喜欢，这拿来送礼也合适，都未必不能脱手。”
　　扬州城不比百花城，这里官多人多，卧虎藏龙，运气好碰见一个来扬州游玩的贵人也不是不可能。

　　可惜傅云珠对京城贵人没多大兴趣，要遇见熟人，虽然她现在跟之前大变样，但也没变到整形的地步，要遇到一仔细人被认出来了，也有风险。
　　但侯亮把之前的法子拿出来，也未必不行。
　　“也好。”傅云珠就道。
　　大户人家后面巷子，厨房采买进出也在那，要能被厨房看上她的百花蜜酿，也算是一条销路。

　　两人边走边说，还是侯亮先见着了熟人，“哎？这不萧四少爷？”
　　傅云珠抬头去看，对方刚好从对面而来，见着人一脸欣喜都不用藏，“张贤弟！”
　　没办法，只能打招呼了，傅云珠笑着问：“萧少爷出门游玩？”

　　萧四少爷可不是来玩的，实话跟傅云珠说：“我本想来见你，只是不曾想听掌柜的说你退了房，去了亲戚家。”
　　心里正遗憾，就碰到了人，也不知是不是缘分，萧四少爷心里高兴，嘴里埋怨道：“贤弟在扬州城还有亲戚，昨日何必住在客栈，害我担心一夜！”
　　一大早巴巴的想出门被亲爹拦住了跟着去拜访故交，也就这会儿得空立刻飞一般的跑来客栈，却被告知人走了，那一刻心中的懊恼，简直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傅云珠客气道：“我先去拜访了师尊，家里师母好客，不由分说就给留了下来，今日一早又忙着生意上的事情，一时忘了让人去萧家通知萧少爷，实在是对不住了。”
　　于萧四少爷而言，只要傅云珠愿意说话，就是个屁他都信的，何况这话逻辑毫无破绽，“哪里。是我不好，都把你生意的事情给忘了。”
　　又问：“今日生意谈得如何？”

　　萧家是数十年的老生意，走到哪都有合作的商家，不愁自己的货不好销。
　　换到傅云珠这，就是一切开头难，还堵在难那一点上，不过自己生意的事情，她并没打算说，“也就先探了探路，那么多东西，这一时半会儿的也卖不完，倒也不忙。”
　　侯亮在旁边可急，要有萧家这样的人家当个中介人，他们生意开局就容易了，怎的自家少爷就不说呢。

　　傅云珠不说，萧家四少爷会说，“我明日打算约几个友人前往明湖小酌，不知贤弟有空没有？”
　　“明日……大概不行，我答应跟师弟一道有事在先，抱歉了。”傅云珠一脸歉意道。
　　萧家四少爷无法，只得眼巴巴问道：“那后一日可成？”

　　这是不约到人不放手了，傅云珠只得道：“成。”
　　萧家四少爷顿时高兴起来，“贤弟此时打算回铁家还是继续游玩？”
　　“回铁家。”傅云珠道。
　　萧家四少爷就干脆送人回去，顺带也在铁家门房那刷了个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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