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成砂·春

作者:天野鹰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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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者无疆


      1、哈尔滨行记(2009-01-19 22:15:31)
      其实,我有一天也想像EULER一样,把自己的所有博文全部删除,可是删了不到五分之一就累得半死,最终放弃了这个打算。今天晚上把删除掉的博文重新放了回来。人有时候总是想抛掉一些过去的东西,以便使自己活得更轻松些。可是我现在知道过去可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抛却的,删博未遂即为明证。七百多篇博文可不是说删就删的,需要相当的精力和体力。

      以后再也不作那样的妄想了,既然已经写了,为什么不留着呢?重新开始,是从心开始,与这些文章存在与否其实并没有必然的联系。

      从哈尔滨回来去了兰妹妹家。她对我说她想流浪。被父母之爱囚禁在家里的孩子,在青春期总是怀着叛逆的梦想,直到真的踏上了流浪的旅途,才会知道自己是多么期望一盏桔灯的守候。我对她笑言我现在就在流浪,为了生计而四处奔波,大江南北长城内外都留下了我的足迹。绿皮火车上人挨人人挤人,方便面味、豆腐干味、酒味、汗味……各种味道直冲鼻孔,像是运牲口。在外面混,要有路费、宿费、饭费、衣服、牙具、包裹等等一系列需要考虑的现实问题,光是在青春文学里很有诗意的行囊就沉得拖也不是,扔也不是。炎莹有一次带了拉杆箱去北京,在站台上实在拿不动箱子了,便把箱子横放在台阶边踹了一脚,于是装着衣服、清洁用品和一台IBM笔记本电脑的箱子就骨碌碌滚下了长长的楼梯,炎莹在众人的异样目光中面不改色地跟在后面,在箱子着地后抓住拉杆不慌不忙地继续拖着走了。找工作时大家都买西装,在精品店里、大商场里买很好看合体的西装,我也和她们一起去试,均价五百块钱左右,我看得心疼,幸亏哪件穿着都不太合适,所以我就没买。后来去大胡同里很便宜的地方,二百八十块钱买了一身,算是同学中最便宜的西装了。很保守的藏青色,老式的三个纽扣,她们说我穿了有点显肥,不过我已经不在乎了。然后不管去哪面试都拖着这件衣服去,因为火车上怕脏,就装在一个大袋子里,又怕压皱了,就卷着放,中间塞点儿吃的。

      妹说你这种流浪我可不希望,太辛苦了。我就笑。穿了一双高跟鞋去哈尔滨,以前从来没穿过高跟鞋出远门,这次觉得并没有想像中难受,在站台上赶火车时照样奔跑如飞,掠在所有人前面。在旅馆里坐定了,才把脚释放在一双纸拖鞋里,舒服地长吁一口气。我就住在考试的地方,那其实就是个旅馆。我住在十五楼,电梯上到三楼时门开了,我看见一个推着餐具车的服务生,忙问他早上几点开饭,他说七点半,正是报到的时间。我便晚上出门吃了土豆粉,又买了许多面包,预备第二天早上吃。第二天早上,我拎着装有食品的塑料袋前去考场报到,工作人员一看就笑了,说你准备得挺充分嘛,连吃的都带了。我说怕抽到后面的签饿。果然抽签抽到了最后一组,而且我是倒数第二个面试的考生。工作人员说没关系,中午管饭。岂止中午,不一会儿就有旅馆服务生端了装有桔子和香蕉的水果盘上来,我觉得到这里来交了一百块钱考试费,能吃回来多少算多少吧。于是我就开吃,总算小赚了一下。流浪啊流浪,在哈尔滨的夜晚站在十五楼的窗前看外面霓虹闪烁车流如织,忽然想也许我就要在这里工作一辈子了。漂泊的人,花着父母的钱走过一个又一个城市,哪里才是落脚的地方呢?有一个地方,就安静停留下来吧。人就是生而为战的——与死神作战求生存,与病魔作战求健康,与社会作战求发展空间。在火车上忽然就想到江南《缥缈录》里的诗句:“负剑向黄沙,匹马走天涯。”在心里默念了几遍,咀嚼着诗的味道,看见外面无垠的雪原上松涛阵阵,心里面是别样的荒凉。我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人像我一样背着剑走在闯荡四方的路上,也不知道还有多少像我这样闯荡的人后方有一盏桔色的灯火,父母在家中守望,等待游子的归来。对面的几个男人,衣服破旧邋遢,却有着集电话、摄像、上网、看书、看电影功能于一体的大屏手机,在手中反复摆弄。他们也许长年在外打工,为求生存而辗转流离,和家人仅凭一部手机联系,平日里工作繁忙,没有电视,没有电脑,只靠手机自娱自乐。他们家里也许有温柔的妻,日日夜夜把另一部手机带在身上在等,电话,短信,哪怕一两个字的消息。也许有孩子在盼,期望父亲能在年前早些回来和他一起放挂鞭。黑色的钢轨在夜里延伸向远方,1548呼啸着向前,我看见车头飞出的火花,在窗外如流星划过如墨的天空。就算人类的生命与宇宙相比如火花一样短暂得一闪即逝,也是曾经闪耀过,并且,人们只看见那持续几秒的一星光亮,谁知道火花自己的痛苦与欢乐呢?历史的河流奔涌向前,谁知道小小浪花的悲喜呢?又有谁会在乎呢?我们忙得只顾眼前,我们忙得只顾自己,若有丝毫懈怠,就像浪花有被汹涌的湍流抛到岸边干涸的可能。如果拿武侠来打比,每一天都像在拼命习武,全为了在不知什么时候会来的决斗中亮剑。刀剑无情,生死立判。

      2、从江苏回来(2009-03-25 22:45:18)
      从江苏回来。这是第二次去江苏了,感觉和第一次去有点不同。出发时唐津很暖,我到江苏一下车,外面下着雨,不时有闪电照亮阴云密布的灰暗天空,徐州火车站外面水泥地上积了几汪水,雨点劈里啪啦掉在水中直冒泡儿。我说龙行雨兴,是好兆头啊,下午就去许迁学院看了考场。我觉得许迁学院硬件设施挺好的,结果遭到了某人的鄙视。第二天发现很多本地人都穿着棉袄,我还穿薄毛衣穿秋裤呢。不过一想再怎么凉也不会有东北冷吧,就感觉无所谓也无所畏了。

      公共基础知识试卷一发下来,我倒抽一口冷气想:幸亏裸考!居然有多选和不定项选择题!估计想把这种题准确地答对,事先一定要下相当大的功夫。我就一通胡猜。后来我回到唐津在宿舍里和阿唐交流心得时,她说她考山东时也是有多选题,并且都是什么“今年省里召开了**会议,宗旨是()”之类的题,她说她实在不知道,就一律选了ABCD。接下来是行测。我以为会出的知觉与准确性速度测试没有出,原来我答的是A卷,没有这种题型。一出考场,明第一句话对我说:“一百二十道题啊!谁能答完啊!”我茫然道:“不是一百零五道么?”明说:“是一百二十道吧?那个汉语阅读理解有五个短文啊!”我怎么想怎么觉得是一百零五道,因为我清楚记得我只涂了一百零五道题的卡。然后他松口道:“我也记得不太准了……”——看看这两个家伙,考完出来居然不知道多少道题!

      下午是申论,写得比平时快,居然提前二十分钟答完了。问老师能不能提前交卷,老师说不行。我后来对明说我提前交卷其实是想出去上个厕所,免得交卷铃声响起几乎所有的考生都往厕所方向跑,我还得在她们当中排队。明大笑,说你这提前交卷的理由太龌龊了。

      晚上明邀了高中同学出来逛街,在夜市上他表达了想要给我打耳洞的强烈愿望,遭到我的坚决反对。两人的拉锯战因一个女同学想去吃擀面皮而不了了之,幸甚!

      明的大姐跟我摆出了谈判的架势,希望我在江苏工作。我就向她说了一番当前的情况,将她说得无言了。明的大姐一再强调明是个男孩,和我不同。我说大姐你这话说错了,男女平等都已经很多年了,怎么还这么想呢?男生比女生多什么吗?你说要照顾他母亲,等我们工作定了,若是在外面,把他母亲接过去不就好了?不也是照样儿子养母亲吗?后来我就想,她们都已经奴性化了吗?认为女人是男人的附属品?我从小就很痛恨男尊女卑的观念。要说我一般的事情会让着我男朋友,纯是因为我想让着他,想宠他想惯他,可是要是因此看轻了我,就看错了人。他家的亲戚当然希望他在那边。最好在他家乡不出去,他们好都倚靠他,当作家族里的一棵大树。毕竟他是家人当中唯一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此次一回他家,他妈妈总是叨咕工作,还说他对象处得太早,应该找到了工作以后再处什么的。我就只装没有听见。他四姐在一边解围道:“现在大学里不处,到社会上就找不到了。”总的说来,他妈妈还是很好的。老人家夜里怕我冷,会把棉袄盖在我的被子上,早上也会起床早早给我煮面吃,碗里盛得满满的,说我吃饭像猫似的,又说我外套太短了。明就说:“别老让我妈说你。总让她说不好。”我说男生不都喜欢看好看的女生么?是谁不让我穿那些大外套了?看来要取得男朋友的欢心的同时还要取得男朋友的娘的欢心还是要费一番功夫的,因为两人观点不同,有着辈份与男女之别。事实上我只当耳边风,做自己最好。明的大姐夫在我们考完试的那个晚上来到家中向明的母亲要求借钱。明母亲原来住的祖屋拆迁了,她现在在附近的一户人家里租了一间小屋独自居住,兼作卧室和厨房,灶台摆在窗下。那笔钱是拆迁费,也是她要买房子用的钱。她对大姐夫说那笔钱存的是定期,不能取出来。大姐夫说:“我有钱,我的钱在别人那里,借之后不久就还你。”明的母亲没有理他。

      在徐州火车站,大群等待1470的人们令我眼界大开,实在没有想到非春运时节居然有这么多人——几乎个个背着超大的包袱,一望可知是行李卷儿——争先恐后地拥过检票口,我很担心发生踩踏事件,后来检票员不得不暂时关上栅门对人群进行了一番不得乱挤遵守秩序的教育,然后才再次放人。有位背着比她本人还高的大包裹的大娘一边叫着:“我心脏不好,别挤我!”一边在人丛中奋勇争先。

      在火车的卧铺车厢里,遇到了一个白胖的中年男人,头发整齐地向后梳着,油光可鉴。西装革履,在车厢里也算得上衣冠楚楚了。话说那时候我是因为下铺没人,图个自在就把鞋袜都脱了,光脚在铺上坐着,倚着被子和枕头看《最推理》——以前我买过一本,以为很有意思,在江苏一个旧书摊上碰到另一期,赖着不走缠着明买了下来,结果在车上看着看着我就后悔了,也不敢说——那人走过来看见我光着脚很随便地坐在那里,就犹豫了片刻,然后坐在旁边的座位上,隔着床铺支架的梯子打量我几眼。我纳闷这人怎么贼溜溜地隔着梯子瞅人,我不怕别人瞪我,基本上别人瞧我就死盯着他瞧,一边瞧一边心里记他的样貌特征尤其是脸上有没有明显的痣之类的,怕万一他是坏人我去报警却连长相都不知道。结果这人也发现我在瞧他,就不再偷看了,先是问我能不能换铺,他那边有个老同志腿脚不便。我说你想叫他躺就让他过来得了,这不是我的铺。他又问我到哪下车。要不是和明一起走,我准诌到哈尔滨下车。因为从前我家乡的一个女孩在火车上遇到了坏人,那人也打听她在哪儿下车,她傻乎乎地就告诉了人家,结果一下车看见那人伙同一群人在四处找她,她就赶快逃掉了。我就想反正和明在一起说出来应该没关系。我就说在唐津。他问我上学呢啊?说着就粘上来要往我旁边坐。我把书往上铺一扔,说你想叫谁过来就叫谁过来吧,我上去了啊。他说你怎么上去了呢?我心说谁要跟你聊天啊。最烦火车上有人粘糊上来聊天,就跟IVY的很多鹤势螂形的男理发师似的老是问你家是哪的在哪上学一样没完没了。你说了家乡是哪的,那理发师就自称是哪儿的人,说和你是老乡,谁信哪!我在不同的店里剪了很多次头发,除了一家的理发师不多嘴不多问之外,其他的都和我是老乡!那时候我还剪着比男孩子还短的刀削发哪。我转身拍了拍在中铺眯着眼睛假寐的明:“我上去了啊。”明点头,动作很细微,几乎看不见。我就爬到了上铺。那人很遗憾地走掉了。可是事情还没有完。他每次经过时都拿眼睛瞅着我,我从行李架子上拿点吃的他也隔了两三号卧铺远远地瞧着,我只作没看见。后来我就琢磨他是不是把我光着脚随便地坐着再毫不畏缩地盯着他看当成了某种暗示。从我小时候妈妈就告诉我火车上坏人多,世界上也有不少坏人,以前还真没觉得。从前短发的我穿着很老气的蓝格子衬衫,坐再长的火车也没人看我一眼。话说为了吸引男朋友的目光就要穿得好看一点,可是麻烦也接踵而至。我以前有时候纳闷为什么某蕾走在校园的路上、去眼镜店什么的都会有人想跟她认识,待来到南开为了不给男朋友丢人而改变了一下风格,亲历了董某人、杨某人和这个不知名姓的某人的事情以后,才知道天下这样突兀的事情这样的人还真是不少!可笑的是可讽刺的是我最漂亮的那一段已经过去了,而那一段是属于谁的呢?

      3、2011年,在江苏过春节

      过年了,最近一直很忙,也没时间上网写东西。有很多事情都没有记下来。

      今年春节请了假,提前几天回了江淮。回去时坐火车,差不多要一天一夜。幸运地买到了两张下铺,晚上睡得很香。喜欢在火车上看急景过窗,往常会有许多感慨,可是这些天忙得连感慨都没了,只是或吃或睡,要么就望着外面发呆。有个年轻妇人带了个三岁左右的孩子坐在床边,小家伙话还说不全,指着我们正在泡的方便面说:“方便便!”众人都笑,妇人便拍了孩子屁股一下:“胡说什么呢?”把孩子抱到一边去了。

      婆婆看见我们回来,很高兴。我们结婚时她便说第一年一定要在江淮这边过,过年我们果然乖乖地回来了。她一边给我们包饺子一边对我说明年让明回江淮,我回淞华。婆婆比较开明,安排得很开。我本来也想如果不能够轮换着去两家过年,就各回各家。反正过年对我来说就是一个相对长些的假期,并无特别意义。

      明在家族里辈分很高,最大的外甥女宝静仅比他小四岁。宝静胖乎乎的,脸也红彤彤的,两人在沙发上并排坐着看电视,长相一看就是亲戚。据明的家里人说,找个像宝静这样的媳妇才比较称意,健壮能干好生养,而我太瘦。不过现在女孩都流行以瘦为美并且减肥,鲜有以胖为荣者,男人在谈恋爱时也不喜欢胖乎乎的女生,觉得瘦一点比较符合审美。结婚时家里人一般都会这挑那挑,胖也不合心瘦也不称意,觉得自家孩子好得很,不能轻易就便宜了别人,总要找个相当般配的,但什么样的才般配,哪方面般配最重要,却是各有看法。

      这里风俗是在春节时小孩子给长辈磕头拜年,可是现在没人磕头,尤其是大孩子,叫二十来岁的人磕头面子上怎么过得去。压岁钱给了,磕头就免了。只有四姐家最小的孩子来时,婆婆逗他:“给你五舅磕头,他给你钱!”孩子才三岁,还没上幼儿园,就趴在明的腿间,乓的一声将大脑门响亮地撞在明的膝盖上,一屋子人又笑又心疼孩子,怕磕痛了他。

      刚到江淮时不习惯这里的冬天,这里晚上非常冷,室内外一个温度,不像北方有暖气,想写日记,冻得手僵硬握不住笔。把空调开到最大也是徒然,只有抱着暖煲睡,用身体来暖热冰凉的床。四姐家的大毛九岁,寒假在婆婆家住,与婆婆作伴。原本婆婆和她住在有空调的南屋里,我们回来,她们就住到了北屋,给我们让出了最好的卧室。第一晚感觉冷得要命,浑身发抖。到了第三晚第四晚,渐渐好起来。一是处于低潮期的身体渐渐恢复,二则可能也是慢慢习惯了。向宝静借了电脑,在家里工作,总算从办公室不断打来的电话中摆脱了出来,但做得也不太好,并且对春节假期之后回去的大量工作心里没底,觉得任务艰巨。

      这里春节习俗是初一全家出门逛街,大街上赶庙会一样摩肩接踵。大姐家宝静和宝徵都来陪婆婆逛街,是很懂事的孩子。在街上还遇上来和我们接头的尘毛和苗苗。去店看金首饰,婆婆犹豫了半天,还是没舍得钱买金首饰,只是置了个三百五十元左右的银镯子。婆婆左腕上有一个刻着“寿比南山”字样的寿字银镯,本来想买个刻有“福”或“禄”字的凑成一对,可是很难找到,婆婆想找个刻着凤凰的镯子,也没找到,只好买了个刻龙纹的,雕工尚可。现在的首饰大多式样平平,仿制严重,图样粗糙,缺乏个性,虽然首饰材料贵重,可是雕刻工艺上也应当加大功夫。婆婆说给你妈妈买一个,我粗看了一下花色,没有一样中意的,就没买。结婚时,按例应当给新娘买三件首饰,这里俗称“三金”,一般指耳环、戒指和项链,明也提出给我买过,由于没有喜欢的,就一样都没买,可见我在这方面很挑剔。宝静听了我描述的理想中的首饰样子说:“你要的东西不会有卖。没人会在雕刻上下那样大的功夫。”我坚持道:“雕工好才见出首饰的巧夺天工。如果可以,我宁肯出手工费让工匠为我雕出世上独一无二的精美图样。”虽然不买,在柜台前看样子也是一种艺术欣赏。看见金梅花项坠和金苹果项坠,觉得姑夫真应当为姑姑买下来,让她们天天戴在颈上。不过已经中年的人,可能少有这样的浪漫了,或是即使想买,也为孩子着想,省吃俭用。宝静看见有卖粉红兔子耳朵发卡的小贩,童心大发,停下来买了一个,刚戴上,便遭到苗苗的鄙视:“胖子还戴兔耳朵?”宝静郁闷道:“谁说没有胖兔子!”便拿下来给我戴上。戴兔耳朵在大街上走路,回头率非常高。

      这里春节习俗还有接人。我和明几乎吃遍了亲戚。每到一家,人多嘴杂,姊妹妯娌总要对菜肴品评一番,发些诸如“这个欠点火”“那个盐有点大”的评论,令我暗暗紧张,不敢当着大家做菜。由于人多,姊妹、媳妇们也练就了一手好厨艺。我原来不知道给许多人做许多菜要提前准备这许多东西,以为只是要开饭时一道一道做过来,现在看来,安排时个中还是有窍门的。最提前的是先把葱姜蒜切好一大堆,放在碗里备用,因为好多菜都用得着。第一步,把需花费一些时间煮、炖的荤菜或汤先煮好。第二步,在客人到来之前煮荤菜的同时做冷盘,做好后摆在那里。第三步,事先把要炒的菜先洗好切好装在盘子里。等客人来到,先上冷盘,然后炒菜,最后把汤略热一热,端上去就行了。当然还有主食。由于天气冷,我们常常是对着冷盘说话,偶尔夹一筷子菜,等热菜上来再放量大吃。这里有一种调料叫“甜油”,做菜必不可少,东北没有。我尝了尝,基本相当于海鲜酱油。另外,姐姐们告诉我做菜放酱油一定要买海天的,做出来颜色比较诱人。

      明有几个姐姐,有些人比较好说话,有些人就不太容易处。大姐就有时会说些令我尴尬的话。比如说大家一起看电视时就察颜观色一番,说:“明回家很开心,媳妇来这里过年就不开心喽。”我说我也很开心,我喜欢看他开心的样子。还有她老想问关于钱的事情,问我过年给我妈多少钱啊,怎么报答她的啊。这是个两难问题。我就问她说:“大姐,我正好想向您请教一下,应当怎么样孝顺妈妈跟婆婆呢?”她就笑了再问我:“你都给你妈买什么了?”我再把问题给她抛回去。最后她只好说:“给妈多少钱就给婆婆多少钱,两家是一样的。”我又问:“那您给妈妈多少钱呢?”她当然精明,不肯说具体数目,只含糊地说:“看着给吧,多少都是心意。”我就挑明道:“大姐,您刚才问我的问题是两难问题,如果我给我妈好处比给婆婆多,会被认为不孝顺婆婆;如果我给婆婆好处比给我妈多,又会被说成是不孝顺的女儿。请您以后别再问我这种问题了。我觉得我妈养我这么多年,亏欠她的太多。”她说:“是啊,永远也报答不完。”明的家人想让我们去江淮工作,而我不想去,婆婆今年过年时还说:“当初我想让他找个家乡的女人,结果找了你,跟你去了那么远的地方,我的眼泪流多少,想儿子啊。”我说:“放心,到时候接您过去一起住。”她还是叹气:“去那里我能过惯吗?”父母年纪大了,总想让儿女围绕身边,也是人之常情。结婚对象和自己不是同乡,工作在什么地方以及过年回哪家去过,这是80后,尤其是独生子女面临的一大难题。明还不是独生子女,也面临着这样的问题。大姐说她一定让女儿嫁一个家乡人,好留在自己身边,至于儿子爱哪哪去,找哪里的媳妇都可以,海阔天空任他去闯,过年回来就行了。女儿立刻撒娇道:“妈,您可太不开明啦!”看来还没有谈恋爱的人们,在恋爱时最好还是考虑一下对方的家乡,不然老是个问题。虽然我们自己不介意,可是家里人都比我们更介意。明的家人总对我说江淮工资如何高,说我工资如何低,回来如何赚的钱多云云。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罢了。要是真去江淮,谁能给我们安排工作?即使有那样的能人,看别人脸色吃饭也永远不如自己赚钱经济独立。大姐说:“你们是读过书的人,和我们不一样啦。当年我的婚事是老爸决定的,他看中了才领你去看,并且他就是看中,不容你有反抗思想,必须按他的意思去嫁人。哪像现在自由恋爱。”我想了想,觉得现在真好啊!不过现在没上过大学的孩子结婚,也是介绍居多,并且在年纪很小时就结婚了,婆家像买断女孩子似的给女方一笔价值不菲的彩礼,女孩子也是一定要买首饰的,因为是属于她自己的财产,可以保值。个人觉得女孩子简直像卖给男方家,成为家庭主妇给人干活。男人往往大男子主义,有时会打女人。在上网给上司发过邮件之后,网吧外面的楼梯上,我看见一个男人猛打一个女人,女人光着一只脚,长靴已经被扔到楼下去了,一个布包袱也被扔到楼下,衣服散乱一地。男人一边打一边骂着贱人,女人挣扎着想踢开他,但终究没有男人有力气。我走过他们身边时故意放重了脚步,还多看他们几眼,男人揪着女人的衣服僵持着。我走到楼下,见男人又开始打她,就停住了,回头看,并且大声说:“住手!再打我要报警了!”男人和我对视了几秒,嘴里骂骂咧咧地松开了手。其实我也害怕,因为只有我一个人,明或者亲戚都不在旁边,一个弱小的女子是打不过一个男人的。我掏出手机作威胁状,男人和女人暂时住了手,我继续朝前走,没有回头。

      回来的车票很难买,于是我们坐飞机回来。厦门航空公司的会员卡有一个好听的名字“白鹭卡”。回来当天婆婆很早就起来给我们做饭,还给我们带牛肉和萝卜干。儿子要走,她有点上火,开始咳嗽,说我们走了以后她就去挂水,看得人直心疼。她把儿子养到大,我和他结婚,像是带走了她的儿子,可是对我家来讲,又何尝不是一个男子带走了父母辛苦养大的女儿?父母疼儿女都是一样的。婆婆坚持要把双人被给我们带走,我们就塞在皮箱里。上了飞机,皮箱太鼓,放不进行李架,空姐拿了个塑料袋让我们把箱子里的东西拿出来一部分,当她发现箱子里就一床双人被时不禁笑了,说:“你也太实惠了,就拿一床被子!”周围的人都笑,顿时我们觉得自己相当之屯。可是这是母亲为了关心我们拿的被子,很温暖,是母亲慈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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