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那个奸臣

　　‘好学’屋内，正堂就是一个矮台，上头摆放着方形棋具和一米高的书架，书架上的书籍都不是纸质的，都是古书，用竹简书写，很有韵味。棋具左右，墨也书院学监蔺左和书院先生李和正在一同下棋。两人跪坐在垫上，执黑白子，你来我往，相互斗得不亦乐乎。

　　蔺左是大炎很具威望的大儒，李和对他十分敬重。李和听说蔺左要招收关门弟子，却被夏国舅那大奸臣纠缠，李和坐不住，一早便来拜访。

　　“蔺兄，都这个时辰了，连个人影都没瞧见。你还坐得住！”

　　“年轻人，不要太急躁。”

　　蔺左如是说道。李和如今正是而立之年，被天命之年的蔺左称呼为年轻人，这也不为过。只是他这么说，却又抓起棋子准备落下。分明刚刚他才下了一手，李和还没落子呢！真不知道是谁急躁。没稳住，还偏要下棋。

　　李和默而不去揭穿蔺左，无奈叹了口气。“蔺兄，你莫不是真要收夏国舅的儿子吧？你可是大儒，若是收了他，名声恐怕会受连累。”

　　蔺左摇摇头。“一切都是天意。”

　　李和对蔺左虽是敬重，但两人也算是一同共事，李和怎会不知道蔺左的脾性。他就算急死，也是要装出这不急不慢的模样。说是天意，他才不信呢。

　　就在此时，蔺夫人端着茶壶走了过来。她为蔺左和李和添了热茶，手脚有点笨，一不小心烫伤了手。蔺左心疼不已，连忙放下手回神抓着蔺夫人的指尖吹气。

　　“怎么样？伤哪了，怎么不小心点？”

　　蔺夫人四十好几的年纪，打扮却十分年轻。一头青丝，不惨丁点雪白，皮肤紧致白嫩，性子还是小姑娘姿态。蔺左做的十首诗里，就有六首是夸自己夫人的。两人的恩爱，都快闪瞎大炎读书人的眼了。

　　就拿此时的李和来说，也是默默扭过头，深知‘不见为妙’的道理。

　　“相公，不碍事的。”蔺夫人明亮的大眼睛里满是笑意。“相公，快尝尝妾身给买的新茶。老板可是好人，说是最后一包，给便宜了几钱。”

　　蔺左点头，看着茶杯里的碎茶叶，抿了口急忙称赞。“真是不错！夫人做得好。”

　　蔺夫人满意的笑着，拿了端盘要走，却忽而想起什么，回身说道。“对了相公，从现在开始我们家就要省钱了。相公要收关门弟子，往后真是连拜师礼都没有。相公放心，妾身明天就上街看看有没有什么便宜的米卖。”

　　蔺左痛苦的皱着眉头，欲言又止，不知怎么叫停自己单纯的夫人。

　　“嫂夫人……”

　　李和看不过去，正想要劝，蔺左担心自己夫人自信心受损，连忙插话。

　　“麻烦夫人了。咱家要是没了夫人，可该怎么办才好。”

　　蔺夫人果然高兴，羞怯的低着头，赶忙便跑了。李和看向茶杯里的茶渣，他和蔺左认识也有些年头，当然知道蔺左有多宠夫人。只是……

　　“蔺兄，那么多年了，嫂夫人还是这么的单纯。”

　　人心险恶，也亏得蔺左，能把夫人宠得跟十来岁小姑娘一样没心机。这茶叶，一看成色就不好，明显是被人骗了。明天上街买米，指不定还会有多少发霉东西往屋里搬。亏得蔺左能忍。而且，就算没有拜师礼收，蔺左还是墨也书院的学监，怎么可能会穷。

　　蔺左尴尬的笑着，开口为自己夫人解释。“你嫂夫人成日在书院闷着，难得她找到事做，还挺高兴，也就随她。”

　　蔺左本来是有机会向蔺夫人解释清楚这一茬的。只是他昨天买了支金钗，蔺夫人高兴得不行，觉着家里揭不开锅了，蔺左却还宠着自己，一把鼻涕一把泪，把自己相公吹上了天。蔺左心花怒放，才思泉涌，提笔写了两首大作，昧着良心，间接承认家里揭不开锅的‘谬论’。

　　哪个男人，被心爱的女人夸着，都会飘飘然的。喝两口粗茶算什么，明儿他还能吃霉米呢！

　　蔺夫人的出现，让蔺左的心情好了不少。他还有心思算起棋盘上的棋子，皱着眉头一想，当即发现李和前一手没下。

　　蔺左收回自己多下的那手棋，不要脸的指责李和。“李贤弟，你看看你，心不在焉，连少下了一步棋都不知道。”

　　蔺左之所以是大儒，也绝对是个有本事的。他下棋后整盘，整个棋局过程都在自己脑海里。复盘连想都不用想。这一点，李和自然佩服。只是自己给了蔺左面子，蔺左还要倒回来打他一巴掌，关于这个，李和可是谴责。

　　两人又重新下了几手，蔺左心情好了，当下恢复原来的实力，棋局一下子逆转，直接把李和杀得片甲不留。李和心情更加沉重，觉得自己白来了一趟。

　　就在此时，屋外传来动静。是孩子说闹的声音。蔺左和李和瞬间坐直身子，浑身绷得紧紧的。对于蔺左而言，大儒、大儒，对外可讲究了。人前弯腰驼背，是绝对不允许的。

　　而李和，他则是紧张其它。“蔺兄，不会是夏国舅的儿子来了吧？”

　　一世英名，眼看就要毁于一旦了。顺带，还会连累墨也书院今年的招生……

　　高翰正和夏秋冬进屋的时候，就看见蔺左和李和端正跪坐在棋具两侧。高翰正和夏秋冬顿时收敛，架也不吵了，动作也得体了。就连步子，都统一左右脚了。

　　两人来到蔺左和李和跟前，恭敬作揖。“学生夏秋冬/高翰正见过蔺学监、李先生。”

　　李和有些诧异，若说两人认出蔺左并不稀奇，可又怎么会知道他呢？他一身粗布蓝袍，和普通读书人并无不同……

　　“起来吧。”蔺左沉稳的发话。

　　高翰正和夏秋冬同时起身。李和没忍住好奇，开口问了他二人。“你们两个始龀小儿，是怎么认出我的？”

　　夏秋冬抓住机会，抢着发言，想要在蔺左跟前争取个好印象。“回先生，先生气质非凡，能在墨也书院沐休时进出……”

　　“墨也书院能和先生对上年纪，并能和蔺先生一同下棋的人，并不多。”

　　夏秋冬正想拍拍马屁，结果话被高翰正夺了去。夏秋冬怒而瞪了高翰正一眼，人前乖巧的高翰正，直接忽视了夏秋冬的杀意。

　　蔺左笑着点头，和李和一样，眼睛一直在高翰正身上打转，明显满意得不行。他们能猜出李和的身份，蔺左和李和，同样能猜测出他们的身份。

　　圆润的善财童子就不说了，旁边这个一看就很有风骨的孩子，出口成章，气质不凡，模样上，还有几分高太师年轻时候的样子。

　　而且，人家不还自报家门了嘛。天底下姓夏、姓高的，有那么多么？

　　夏秋冬很是不满，冲着两个人咳嗽了一声，争取回注意。“蔺先生，学生听闻先生要收关门弟子，特意前来拜师，请求先生收下学生，学生定刻苦专研学问，不败师名。”

　　“蔺先生，学生也是来求学的，希望先生，能收下学生。”

　　李和可算松了一口气，高太师不愧是能在朝堂跟夏国舅抗衡的角色。他让自己儿子来拜师，如果收下了高翰正，那么无论是蔺左、还是墨也书院的名声，可就都保住了。

　　李和想着法子，试图刁难夏秋冬，让蔺左直接选了高翰正。

　　结果，他还没想好，蔺左已经开了口。“拜师可以，不过，得答上我的三道考题。”

　　相比夏秋冬这个不学无术的，高翰正就十分自信嘚瑟了。“先生请出题。”

　　“第一道，赌徒不赌。”

　　“赌徒不赌？”

　　众人齐齐皱眉。这算什么考题？

　　“请先生明示。”

　　只要不考背书，夏秋冬还是能够接受的。不过，夏秋冬也很后悔就是，早知道路上给死寒症下毒，直接让他拉个四五天肚子。本来今天拜师的就他一个，蔺左不收也得收。结果莫名其妙被人挑选，还得接受什么考题。

　　蔺左拿捏着自己的大儒姿态。“小秋山下的小秋镇，小秋镇里有个小秋赌坊。”

　　夏秋冬默默挪步靠近高翰正，高翰正低着头，用轻不可闻的声音吐槽着。“蔺先生是在说绕口令吗？”

　　“没有，蔺先生在说睡前故事。小秋赌坊里有个人叫小秋，小秋正讲着小秋赌坊的故事。”

　　“小秋山下有个小秋镇，小秋镇里有个小秋赌坊……”

　　夏秋冬和高翰正十分默契的说起相声。一旁的李和见两人嘀咕，咳嗽了下作为提醒。

　　高翰正推了夏秋冬一把，懊恼自己被他带偏了去。

　　蔺左浑然不觉，继续晃着脑袋说道。“你们到小秋赌坊里找两个赌徒，只要你们有本事，让他们从此戒赌。这关就算过了。”

　　夏秋冬郁闷的开口。“先生，赌徒驱利，如何能让他们不赌？这不是为难我等吗？”

　　蔺左故作无所谓的模样。“这是你们的考题。答不上，谁都拜不到师。”

　　夏秋冬和高翰正对视了一眼，谁都不愿意服输。

　　“请问先生，答题期限有多久？”高翰正一下问到点上。

　　“三日为期，三日后同样是来这。答上了，我再给第二道考题。”

　　夏秋冬和高翰正同时行礼。“是，学生接下先生考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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